裴景修累了半夜才哄的宋妙蓮鬆口,答應將穗和的名字改回來。
次日一早,他便迫不及待地去了下人房,邀功似的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給穗和。
他已經準備好了幫穗和擦眼淚,順便再說些甜言蜜語,好讓穗和對他死心塌地。
然而,穗和並沒有如他期待中那般感激涕零,只是淡淡道:「一個名字而已,有什麼要緊的,郎君費心了。」
裴景修噎住,眼中的深情變成了尷尬,訕訕地去拉穗和的手:「穗和,你還在為這句話耿耿於懷是嗎,你相信我,這不是我的真心話,我當時」
「沒關係的。」穗和打斷他的解釋,「耿耿於懷的是郎君,不是我,一個名字而已,真的影響不到我。」
裴景修沒說完的話卡在嗓子眼,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們兩個的關係,好像在他沒注意到的某個瞬間,已經悄然發生了轉變。
一直佔據主導地位的他,竟然開始想辦法討好穗和。
一直對他言聽計從的穗和,竟然開始對他愛搭不理。
為什麼會這樣?
這不對勁!
莫非癥結是在小叔那裏?
裴景修不禁冷了臉,沉聲道:「昨晚你和小叔在房裏到底做了什麼?」
穗和心頭一跳,那個被她刻意丟開,想都不敢想的畫面瞬間又閃現在眼前。
那樣一個冷漠的,無情的,恪守禮教的刻板男人,竟然會突然強吻她,實在出乎她的意料。
她也從來沒被人如此對待過,以至於當時根本不知該如何應對。
如果按照裴景修以前教她的貞操觀,身為一個良家女子,突然被男人這樣羞辱,她應該惱,應該恨,應該以死明志。
可事後想想,她除了羞澀,慌亂,似乎並不怎麼恨。
她被人強吻了,卻不恨那人,她懷疑自己會不會是個不正經的女人?
可是,如果被男人吻一下就是不正經,那些逛花樓的男人,那些三妻四妾的男人,那些休妻另娶的男人,又算什麼?
憑什麼貞操只約束女人,而不約束男人?
去他娘的貞操!
我就不遵守了,那又怎樣?
穗和平生第一次罵了髒話,雙拳在袖中攥緊,勇敢地抬頭與裴景修對視,內心的波濤洶湧全都掩蓋在蝶翼般的長睫之後。
「什麼也沒做,就是服侍小叔用飯。」她鎮定地說道,鹿兒眼澄澈又無辜,像不摻任何雜質的黑水晶。
裴景修死死盯着她,試圖從她的眼睛和神情中發現破綻。
她不是個擅長撒謊的姑娘,十五歲前一直生活在父兄的羽翼之下,天真到不食人間煙火。
十五歲後,她就跟了他,全身心地依賴他,信任他,聽他的教導,以他為天,從不曾對他說過一句謊話。
所以,如果她撒謊,根本不可能瞞過他的眼睛。
裴景修看了半天,最終確信,穗和說的都是真的,穗和沒有對他撒謊。
即便如此,他還是鄭重地警告了她:「如果小叔和你說什麼,你千萬不要相信,要及時告訴我,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去討好他,你也不要再私下和他有任何接觸,知道嗎?」
「知道了。」穗和順從地點頭,暗自鬆了口氣。
看吧,騙人真的不難。
只要在撒謊的時候真誠地凝視對方的眼睛就行了。
裴景修如此多疑,還不是被她騙過了。
自以為是的男人,其實很好騙的。她在心裏默默地想。
裴景修婚假結束,要去上值,沒有時間與穗和多說,見她表現正常,態度順服,就放心地走了。
為了穩住穗和,臨走又說,穗和寫給兄長的信已經用國公府的飛鴿送往北疆,過不了多久,應該就能收到兄長的回信。
他說得那樣認真,煞有介事,沒有任何破綻。
穗和將他當作學習撒謊的老師,用心觀摩他的表情,而後向他道謝:「郎君對我這麼好,我粉身碎骨無以為報。」
「傻姑娘,又說傻話。」裴景修微笑看她,「你長長久久地陪在我身邊,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
穗和羞澀低頭:「郎君快走吧,別遲到了。」
裴景修拍拍她的頭,依依不捨的離開。
穗和目送他遠去,已經沒有心痛的感覺。
原來只要對一個人沒了期待,就可以百毒不侵。
哭過痛過之後,回頭再看,心裏只剩下四個字——
也就那樣。
那個曾讓你死去活來的人,其實也就那樣。
只是當時迷了眼,沒有看清而已。
裴景修走後,穗和仍然去廚房做事。
宋妙蓮得知裴景修去見過穗和,氣的又摔了一個茶碗。
那個下賤的狐媚子,究竟有什麼了不得的手段,竟讓裴家叔侄兩個都為她牽腸掛肚?
難怪連母親都要特意提醒自己留意她,原來還真是個深藏不露的角兒。
既然如此,就別怪她手下無情了。
宋妙蓮找出回門那天向二哥哥宋昭陽要來的合歡散,計劃一番之後,帶着兩個丫頭去了閻氏那邊。
閻氏正在吃早飯,邊吃邊和裴玉珠絮叨:「別人家的媳婦一日三餐伺候婆母用飯,你哥娶這媳婦倒好,一到飯點就不見人,甚至巴不得我這當婆婆的伺候她。」
「那又怎樣?」裴玉珠說,「我哥娶她是為了她的家世,又不是為了給母親娶一個使喚丫頭,否則的話,跟娶穗和有什麼區別?」
「」閻氏一口包子噎在喉嚨里,連喝了兩大口粥才順下去,指着她罵道,「你可真是我親閨女!」
恰好這時,宋妙蓮領着兩個丫頭走了進來。
閻氏看到她,立刻又堆起滿臉的笑:「妙蓮,怎麼這麼早就過來,早飯還沒吃吧,我讓玉珠給你拿碗筷。」
裴玉珠震驚於母親變臉的功夫,自個也迎上去給宋妙蓮見禮,又忙着去給她拿碗筷。
「妹妹別忙了,我用過早飯來的。」宋妙蓮開門見山,「我這次來是有事要和婆母商量。」
閻氏眼睛一亮:「可是我拜託你幫玉珠找婆家的事有眉目了?」
裴玉珠頓時羞紅了臉,目光卻殷切地盯着宋妙蓮。
她看中了大理寺少卿陸溪橋,纏了母親許久,母親才答應讓嫂子先幫她打聽打聽。
希望嫂子帶來的是好消息。
宋妙蓮看着母女二人迫不及待的樣子,笑着擺了擺手:「讓母親和妹妹失望了,那個陸少卿眼界實在高,我托人說了幾回,人家理都不理,聽說他和小叔是好兄弟,母親何必捨近求遠,直接讓小叔出馬豈不更好?」
母女二人一聽事情沒辦成,都很失落。
閻氏嘆口氣:「別提你小叔了,他是不會管的。」
「為什麼?」宋妙蓮故作不知,「我和夫君的婚事不就是小叔操持的嗎?」
閻氏面露尷尬之色,含糊道:「這事說來話長,總之就是我言語不慎惹惱了他,我們一氣之下簽了個契約,說好景修成親之後他就不再管西院的事,大家各過各的。」
宋妙蓮轉着眼珠,好言相勸:「小叔位極人臣,本該是景修最好的助力,咱們可不能因着一時氣話當真與他生了嫌隙。」
閻氏攤手:「我也不想的,可他的脾氣你也知道。」
裴玉珠趁機道:「我有個主意,我嫁進來這麼多天,咱們全家還沒吃過團圓飯,不如今晚我叫廚房做一桌好菜,請小叔來西院聚一聚,有什麼話大家當面說開,以後還是和和睦睦的一家人,如此可好?」
閻氏見她說得懇切,一時猶豫起來。
怕她打什麼別的主意,又怕裴硯知不領情,到頭來白張羅一場。
裴玉珠沒她這麼多顧慮,為着自己的婚事,連聲說嫂子想得周到,催着閻氏快些答應。
閻氏被她纏不過,到底點了頭:「那好吧,為了家人和睦,我這個做長嫂的,就舍了老臉再向他低一次頭,只是不知道人家肯不肯來。」
「沒事,到時候我讓穗和去請他,他肯定會來的。」宋妙蓮胸有成竹地說道。
閻氏沒想到她也知道裴硯知對穗和與眾不同,臉色變了幾變,最終什麼也沒說。
到了晚上,宋妙蓮果然讓廚房做了一桌席面,打發穗和去東院請裴硯知。
穗和昨晚才被裴硯知強吻過,實在不想這個時候和他見面。
可宋妙蓮發了話,她又不能違抗,只得硬着頭皮往東院去。
她直覺宋妙蓮沒安好心,一時又猜不出她在算計什麼,為防萬一,還叫了雀兒和阿黃與她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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