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硯知自己不想說,又嫌阿信腦子不轉圈,放下茶盞沉聲道:「先去買,買了就知道了。」
阿信不敢多言,只得領命而去。
到了藥鋪里一問,才知益母草是給女子調經用的。
阿信驚得瞪大眼睛,後知後覺地害羞起來。
天吶,大人真是坑死人,早知道是買這種藥,讓雀兒來不行嗎?
阿信紅着臉接過夥計遞來的藥,落荒而逃。
怪不得大人說買了就知道送誰了,這不擺明了是給穗和娘子的嗎?
不過話說回來,大人一個大男人,沒妻沒妾的,怎麼知道這種藥?
阿信心裏怪怪的,又去點心鋪子買了兩份糕點,回到府里,一併給穗和送去。
但他還是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給女孩子送這種藥有點彆扭,思來想去,找到了雀兒,讓雀兒去給穗和送去,自己則提着另一份糕點去見裴硯知。
裴硯知還在書房看書,見他回來,頭也沒抬地問了句:「東西送過去了?」
「送過去了。」阿信努力讓自己顯得很淡定,走上前把糕點放在裴硯知手邊,「這份是大人的,大人吃一些墊墊肚子,免得餓狠了胃又不舒服。」
裴硯知看了一眼糕點,又問:「她怎麼樣了?」
「啊?」阿信遲疑了一下,才意識到他是在問穗和,撓了撓頭道,「小的,小的沒見到娘子,東西是讓雀兒送去的。」
裴硯知終於抬頭看向他,眼神明晃晃地寫着不悅:「你有沒有順便再貼幾張告示,好讓所有人都知道你買了什麼?」
阿信心裏咯噔一下,知道自己犯了大錯。
倘若雀兒那丫頭嘴巴嚴謹還好,她要是一不留神說出去,讓別人知道大人特意給侄媳婦買益母草膏,這問題可就大了。
「我錯了,大人,我現在就去找雀兒,讓她不要往外說。」阿信心裏撲騰撲騰的,轉身就往外跑。
「回來。」裴硯知沉聲叫住他,「你覺得特地再去強調一遍會更好嗎?」
阿信停下來,一臉的不知所措,也因此更加想念阿義。
阿義怎麼還不回來呀,這種事就適合阿義去做。
「那就這樣了嗎,不說了嗎?」他忐忑不安地問道。
裴硯知煩躁地擺手:「退下吧,若有人問起就說是你自己的主意。」
「啊?」阿信張口結舌,白淨的小臉又一次紅了個通透。
大人怎麼這樣?
自己偷偷關心侄媳婦,卻讓他來背鍋。
算了算了,反正他就是個下人,也不怕丟臉,大人的臉比他的臉值錢多了。
阿信大義凜然地想着,覺得此刻的自己特別偉大。
西院裏,穗和看着雀兒從窗戶塞進來的藥和糕點,終於還是忍不住淚濕了眼眶。
她被關在房裏大半日,除了雀兒,所有人都對她不聞不問,沒想到第一個對她表示關懷的,竟是那個冷心冷性的小叔。
雀兒說小叔的晚飯是裴玉珠做的,想必是裴玉珠欺瞞小叔,說自己身子不方便,小叔才會讓阿信去買益母草膏。
穗和感動之餘,又有些羞澀,對雀兒囑咐道:「這事千萬不要讓別人知道,免得給小叔招惹麻煩。」
「我知道,我不會說的,娘子放心好了。」雀兒寬慰她,「郎君出去應酬了,娘子先吃點東西墊墊,郎君回來後一定會給你開門的。」
穗和沒有吃。
這一次,她打定了主意要和裴景修賭一回,她就是想看看,她不抄女誡不認錯,裴景修會不會真的把她餓死在房裏。
裴景修直到夜深才回,有心想去看穗和一眼,又怕自己太早對她心軟會讓她更加有恃無恐,更加不服管教。
母親說的對,也許自己真的太慣着她了。
當年穗和跟他回金陵時,乖得像只小貓咪,又可憐又溫順,對他言聽計從,說話都不會大聲。
可是現在,溫順的小貓咪突然露出了爪子,不但敢忤逆他,還敢三番兩次頂撞母親,把女人家的賢良淑德全都忘了。
這樣下去如何了得?
且先餓她幾天再說吧,等她把女誡多抄幾遍,真正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他再順勢原諒她,讓她去探小叔的口風,如此恩威並施才更有效果。
裴景修這樣想着,便打消了去看穗和的念頭,回房洗漱上床,一覺醒來,好好收拾了一番,便要去翰林院赴任。
閻氏看着穿上青色官袍,長身玉立,儀表堂堂的兒子,心中不勝歡喜。
「為娘二十年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如今總算功德圓滿,回頭我要抽空去廟裏拜一拜,告慰你父親的在天之靈。」她抹着眼淚說道。
裴景修含笑向她彎腰行了大禮:「多謝母親多年辛苦教誨,兒子定當發憤圖強,早日給母親掙個誥命之身。」
「好好好,母親等着這一天。」閻氏越發欣慰,拉着他的手看了又看,」我兒如此風采,真是當之無愧的狀元郎,我瞧着比你小叔當年也不差什麼。」
說到這裏,虛榮心作祟,向裴景修提議道:「你小叔這些年幫襯我們不少,今日你頭一天上任,按理也該去向他道一聲謝。」
裴景修也正有此意,當下便點頭道:「母親同我一起去吧,我們一家都該感謝小叔的。」
母子二人結伴去了東院,裴硯知剛吃過裴玉珠送來的早飯。
飯菜仍舊精美,但他依舊食不知味,草草吃了幾口,正要讓阿信收起來,裴景修和閻氏就到了。
閻氏看到裴玉珠候在門外,嗔怪地問道:「你怎麼沒在裏面服侍小叔用飯?」
「小叔不讓我進去。」裴玉珠嘟着嘴委屈道。
閻氏在她身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拉着她一起進去。
裴硯知已經站起了身,見三人進來,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大嫂怎麼這時候過來了?」
閻氏拉着兩個孩子走過去,滿面春風道:「你侄子今日上任,嫂子特地帶他來向你道謝,這些年若非你一直貼補我們,景修也沒這福氣考中狀元,硯知,你哥走的早,景修今後在官場上就拜託給你了。」
裴硯知沒說話,冷沉的目光落在裴景修春風得意的俊臉上,眼前仿佛看到了兄長年輕時的樣子。
想起兄長因救自己喪命,心到底還是軟了下來,帶了些許的笑意道:「挺好的,景修是個好孩子,大嫂的苦日子終於熬出頭,兄長在泉下也能心安了。」
閻氏見他終於有了笑模樣,膽子也大了一些:「倘若你哥能看到景修成親,必定會更加欣慰的,硯知,你侄子的親事你也要多上心才是呀!」
這句話說出來,裴硯知和裴景修都變了臉色,和諧的氣氛也冷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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