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
隨着蘇閒的話語落下。
下方。
還沒離開的晉王朱棢、燕王朱棣等人,卻是表情激動。
他們正是少年,此刻一個個只覺得熱血沸騰。
而老十、老十一,常森、傅忠等孩子,更是激動的嗷嗚直叫。
身後。
宋濂和方孝孺對視一眼,眼中浮現隱憂。
此子之聰慧,正是傳遞儒學之良才,將來培養成大才,未來應文治天下,安民休養!
這才是他未來要做的事情。
怎可大言兵戈之事!
卻是小孩好動,之後得好好打磨。
反觀。
馬皇后一臉愕然,旋即為這小兒大言不慚的話,笑出聲來。
朱元璋倒是笑道:
「行了,小屁孩大話還多,趕緊回去吃飯吧,宮裏可還得省點。」
說着,他便準備回宮,今日之事得好好想一想。
怎麼建立信譽!
之後又該怎麼推行,這都是首先要考慮的事情。
而蘇閒則是看向下方。
他剛才雖然是熱血沖頭喊得,但還真有自己的用意。
一邊想着。
他看向下方……
「就這麼說好了,作為咱們走出皇宮的第一站,二十六日,我父要辦升遷宴,你們可得來參與。」
「屆時,咱們再謀劃,接下來怎麼在京城玩。」
此話一出,朱元璋當即轉頭。
怎麼個意思?剛才不是大話?還真要玩出皇宮,走進京城啊?
「這群小猴頭!」
朱元璋嘆了口氣,倒也沒放在心上。
當務之急,他還要思考這寶鈔,可沒心思整天待在這群小孩身邊……
今日聽到看到的,已經足夠他花費很多心思,謀劃謀劃了。
……
坤寧宮。
朱元璋剛剛坐下,就拿起筆。
先是在宣紙上,寫下了碩大的兩個「信譽」!
隨後不知道想到什麼,再次寫下兩個字——「推行」!
建立信譽。
再繼續推行?
可咱推行寶鈔的方式,向來是發歲俸,賞賜、賑災撫恤……又沒有大幅度往民間撒錢,這哪一個不是信譽了?
還是那句話。
大明如此廣袤的土地,現如今很多偏遠地方,甚至還在用前元的錢。你禁止的嚴格了,他們不用錢,索性直接回到以物換物的方式。
這才是最讓朱元璋感到無奈的。
以物換物,民間極為普遍,西蜀之地,蜀錦比錢更像錢。
而洪武通寶鑄造出來後,確實因為銅製,在民間短暫的頗受歡迎。
但問題是這玩意耗費銅,哪來那麼多銅礦?
但紙鈔一出來,誰都跟咱對着幹……
「這小子八成有很多東西沒說,但咱也不確定,這小小年紀真懂這麼多?」
「還得咱來費心思。」
看到馬皇后走來,朱元璋苦苦一嘆,卻是感到極為麻煩。
「行了,你也別想了,想的越多,越是出不來。」
「或許那孩子故意如此,亦或者自己也說不請,畢竟有些東西,哪能用嘴說清?特別是這寶鈔之事!反而,在這種模仿遊戲之中,咱們卻能看到,平日裏注意不到的細微事情。」
提起這個,朱元璋就點頭,「妹子,這話你說對了,咱今天讓老二老三他們過去,也是存着搗亂,看雄英他們怎麼把寶鈔推行到老二手中的。」
「這過程你別說,逼得老二他們,必須得強行用寶鈔。」
「他們要不用,自己就得虧!」
「可你要是用了,就被徹底同化了,這一招,咱真得好好想想。」
馬皇后無奈道:「好,那你繼續費腦子,唉,這想的時候總感覺面面俱到,但真正做的時候,卻又處處漏洞。世間的事情都是如此,只有在實踐之中,才能一步步的看清。」
「倒是蘇貴淵這兩百萬貫……」馬皇后提醒道。
聞言,朱元璋面色複雜,這一次,他卻是真的面有難色了。
「道理咱真懂,可這不得慢慢來嗎?沐英和鄧愈的大軍,即將就要開拔了,這開拔前後,你無論如何,都得封賞一波吧?」
「諸如此類用錢的地方多着呢,你要說咱之前迷迷糊糊,直接印直接發也就罷了,現在清醒想通,這不是更讓咱糾結了?」
「唉,要是下面的文武百官體恤朝廷,要是那行商富戶、士族豪紳之流,能給咱借錢,那就更好了!」
說着說着,朱元璋似乎做起了美夢。
而馬皇后卻是也一笑,隨即也是泛起憂慮。
道理懂了!
但問題卻更難了!
沒解決問題的道理,不是個好答案啊……她輕輕一嘆,卻也是為這國事,而感到無可奈何。
……
與此同時。
蘇閒回到家裏後。
卻發現父親蘇貴淵,正在寫寫畫畫着什麼。
他湊近一看,盯得出奇,卻發現父親用的毛筆非常細,而且描繪之間,圖案極其複雜,他自詡視力好,看的都眼花了。
「你在幹嘛?」
「閒兒回來了。」
蘇貴淵看到兒子,這才道:「這幾日你父親我,也算是進入了寶鈔提舉司的差事裏,」
「可我卻發現,這寶鈔還是不對。」
蘇閒一愣。
卻見蘇貴眼道:「太簡陋了,你是不知道,寶鈔用桑皮為材質,這種材質是比一般的紙質硬,但可惜最多兩年,就要發霉腐爛!」
「而且最重要的是……印刷出來,為父看了一眼,太多寶鈔根本不合格,可為了加快速度,這些全都得無奈用上。」
「百姓若是用上這樣的寶鈔,沒過兩年發霉了、舊了,朝廷雖然有可以兌換的規矩,但這行用庫,為父看了一眼,那鎖子都落了八層灰了。」
「一問,規矩是有,但這兩年了,嘿,沒開過一次!」
蘇貴淵無奈一笑。
「為父也算是開了眼,在戶部的時候,以為很多看似嚴正的明律,似乎都被忽視,現在倒是小巫見大巫了。」
搖了搖頭,蘇貴淵繼續沉浸其中。
「那伱現在幹嘛?」
「想着改善一下,怎麼加強紙鈔的材質的同時,還能讓這上面的圖案更加的不易仿造。你是不知道,不是陛下不允許兌換,那民間有好些人,偽造紙鈔。那是真的一本萬利啊!」
「為父在戶部的時候就聽說過,因為仿造紙鈔而砍頭的,那都數都數不清……有些還牽扯到了當地的官員,那都是大理寺辦的大案要案!」
「你想想,民間仿造那麼多,各地的寶鈔局要是認不出來,兌換了新鈔,這才是大麻煩!」
「所以,朝廷索性直接停了兌換!但這萬事,哪有一禁了之的道理。」
「打鐵還得自身硬,你起碼得把這寶鈔的材質、工藝提升一下吧,讓人一眼看上去,就覺得它值錢!」
蘇閒看着父親繼續沉浸其中,他也看的出神。
干一行愛一行。
父親倒是身體踐行。
而正在這時,卻見娘親匆匆回來。
「可累死我了,這街坊鄰居的請帖,我都發出去了。你看看你同僚,還有你曾經那什麼拜把兄弟,還有要發的請帖嗎?」
「什麼請帖?」蘇貴淵還在忙碌,聞言似乎沒反應過來。
「啊?」吳秀愣道:「還能是什麼?你升遷宴的請帖啊。」
蘇貴淵抬起頭,明顯有些尷尬,「不用吧,不用這麼大張旗鼓的?」
「要是以前我不說什麼,但我去西安門接孩子的時候,可都聽說了,那天抓你的親軍都尉府的人都喊着你的升遷宴……」
聞言。
蘇貴淵站起身來,「倒是麻煩。」
平心而論,他真的不想辦,但這個事情光是他聽到的,那位老尚書就說過,還有前幾天抓他的那幾人,似乎是為了「勸導」自己,也喊了一遍。
「罷了,不用請同僚,反正他們也不敢來,就在家裏湊活一下就行了……」
說着,蘇貴淵便蹲下去,繼續研究了。
吳秀一愣。
卻也是想起自家處境,她這幾天去外面的多,好多消息也瞞不住她。
寶鈔提舉司的新任提舉,得罪丞相不說,似乎還說什麼違抗聖意?
想起這些,她都覺得揪心。
「那就在家裏……」
「不行!」蘇閒卻道:「怕什麼?得好好辦,還得大辦特辦……」
蘇貴淵無奈道:「閒兒你就別說笑了,為父在這官場,哪還有朋友敢來?現在為父,說是人見人嫌,一點也不誇張。也就是那位老尚書……」
想到這裏,蘇貴淵想起自己之前初初上任之時,那是何等風光?
結果現在,得罪丞相,得罪聖上,那兩百萬貫,就像是一個閘刀懸在自己頭上。
他現在真的是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仿佛走在一根鋼絲繩上,什麼時候不注意,啪的一下就會掉下來。
簡直連立足之地都沒有!
提起這些,他又擺手,「罷了,都是客氣話而已。」
「不行,一定要辦。」蘇閒卻堅決不同意。
話都放出去了,怎麼能收回。
更何況,蘇閒也有自己的打算。
他在宮裏說的,可真不是說笑。
再說了,蘇閒期待的新的詞條,現在還沒出現,八成就是這兩百萬貫搞的不上不下,讓父親的官位不穩……
趁此機會,一魚三吃!
想到這兒,蘇閒再度勸說,請帖可以慢發,但消息必須儘快放出去!
……
「你是說,他還想擺宴?」
天色漸黑。
張府。
從中書省回來之後,張觀策便回到家,他雖為七品,但丞相門下,平日裏門客也是絡繹不絕。
而今日……
他看着面前,官職比他還高的五品博士。
露出友善的笑意,「郭兄既然得到邀請,去就是了。」
「舍人這是說的哪裏話,我誤了他兒子的大事,哪有臉面去赴宴,這不是來問問,丞相到底是怎麼看的……」
「哼!區區一個八品提舉,還進不了丞相的視野!」張觀策拂袖一惱。
「不過,正事不辦,私事倒是上心。」
「既然如此……不遵丞相,丞相高高在上不跟他這螻蟻計較,我豈能讓他安穩辦宴?」
「他不是講規矩嗎?」
「昔日丞相授意,他這八品提舉倒是拿捏的穩,之前聖上派出親軍都尉府的人馬,又不知為何離去。」
「姑且算是他命好!」
「但既然他如此講規矩,談流程章法……」
「也好!本官也趁此機會,讓他好好見識見識,什麼是大明朝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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