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
暮鴉離去,天色剛剛破曉,廣場上人頭攢動,長老正在慷慨激昂地發表演講:
「諸位,我最後再強調幾點。」
「天池乃天劍宗聖地,內部禁止爭鬥,若有違規者,罰三年勞役,若損壞天池陣法設施,直接驅逐永不再用。」
「其次,我惶惶天劍宗,以德為立根之本,宗主心懷佛性,樂善好施,因此才有你們的洗髓之禮,這是上天的賜予,亦是宗主的垂憐,我不求你們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只望你們日後江湖行走之時,記得曾有一個宗門,在你最困窘之時慷慨解囊,傳道受業,不忘昔日之恩。」
「最後,天池乃一爐大藥,投放珍寶無數,如此培育你們,對於天劍宗也是極大的代價,機會只有一次,望珍重!」
台下弟子矚目,很多人其實知道怎麼回事,權當場面話聽着。
羊毛出在羊身上,那都是他們兌出來的資源,但天劍宗就是規矩,沒人會說什麼。
長老還在敘說,卻忽地聽到有嘈雜響聲,便皺起眉頭:
「洗髓之禮未畢,何人在講話?」
只見人是從身後山上跑來的,行跡匆匆,「長老,大事不好了!」
長老當即皺眉,心想這一屆的新生真不懂禮數,低聲呵斥,「本座在訓話,就是天塌下來,也稍後再講!」
那弟子見長老如此嚴厲,欲言又止,尋思這事雖不小,卻沒有天塌下來那般大,遂悻悻而退。
長老再度一番慷慨言辭後,忽然鼻尖微動,「何處的臭味?」
此刻一陣風吹來,不僅長老,連同正在聽訓話的弟子也嗅到一股濃烈的臭味。
「什麼味道?」
「誰屎拉褲兜里了?」
眾多新生弟子掩着口鼻,左右張望。
長老一看,心中頓感不祥,扭頭看向那幾個報告消息的弟子,「山上發生什麼事了?」
「回稟長老,一個新生正推着車子,往天池裏倒大糞。」那弟子說。
「什麼!」
長老驚得鬍鬚都直了,「為何不早說!」
他即刻拂袖而去,向着山上飛掠,留下一群迷茫的新生。
……
葉文龍確信陳浪沒有針對他。
因為他在針對所有人。
但葉文龍走出自己變成糞坑的洗髓池,來到外邊,與其他剛來山上的弟子,同時看到了此生最恐怖的一幕:
整條貫穿洗髓池的溪流上,飄滿了各種糞便,碎布,死掉的耗子,亂飛的蒼蠅,還在蠕動的蛆蟲,以及腐爛的菜葉等東西,本來氤氳的仙霧,如今融入強烈的惡臭,腐蝕着他們的骨骼與皮肉,污染着他們的心神。
莫說是洗上一洗,就是聞一聞,也能噁心到靈魂。
「嘔!」
有先來的弟子看到這一幕,直接吐了,這是洗髓池嗎?確定不是捅了茅廁?
「誰幹的!」
一道驚天動地的嘶吼聲,傳遍整座天池,那些新生上了山,見到如此慘烈景象,全都大吃一驚。
陳浪當場被抓,他本可以逃走,但任務尚未提示完成,他也不確定是該走還是留,反正有遁地符,不妨看看再說。
天剛破曉,整個天劍宗就成了一團亂麻,有閉關長老被說話聲驚醒,睜開眼睛,眸光攝人。
「何人在外奔走?」
他喚來一個弟子,那弟子道:「回長老,是天池出了亂子。」
「洗髓池麼?這點小事也要吵鬧。」閉關長老不喜,修道宗門,鬥法之事很多,總是驚擾他冥想,成何體統。
「不是,有人在天池倒了大糞,臭氣熏天,洗髓洗不成了,現在那些新生鬧得一團糟。」
「什麼?」
長老大感震驚,若是鬥法血流成河也就罷了,卻不料竟有如此奇葩事,這是哪個人才幹的?
不行,要去看看。
在這一時刻,無論是閉關地,禁區,亦或者神女峰,劍谷,甚至律法堂,所有長老新生老生,都得知了這一消息,皆是目瞪口呆,久久不能言語。
神女峰,劍谷等距離天池較近,無數新生老生聞訊而來,然後聞到空氣中的惡臭,神色激動,這居然是真的。
不愧是大宗門,包羅萬象,讓人大開眼界。
「洗髓池遭到污染,是其他宗門安排了細作?」有人詫異。
「不,是一個新生,簡直是瘋了。」神女峰峰主來了,臉色凝重,她身邊跟着一個少女,衣衫不太整潔,髮絲濕漉漉的,哭哭啼啼。
峰主慕容婧剛看見她,還以為誰凌辱了她的師妹,怒從心起,何方賊人敢如此膽大包天?
結果一聽講述,整個人都傻了。
「是誰?」弟子們問。
峰主慕容婧並未回答,因為在無數人的矚目中,那個人出現了。
陳浪!
他全身被綁,演講長老面色冷厲,拽着繩子把他抓來,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
「跪下!」他大聲呵斥,要求他跪對眾人認錯伏誅。
「別喊,我師父是鍾浩然。」陳浪抬頭,傲慢地說。
演講長老冷笑,「好,那你就站着,我已經通知鍾長老了,讓他來看看他收的什么弟子!」
這件事情太大了,他處理不了,鍾浩然也處理不了,最後肯定要捅到長老會和宗主那裏去。
「天吶,竟然真的是他。」蘇清蟬低語,不過也就震驚一小下,她下意識覺得,陳浪做這種事很正常。
峰主慕容婧看向她,「你這道侶,真不是一般人物,他要出名了。」
蘇清蟬當然知道這不是誇讚,她雖然內心慌得一批,但只是淡淡一笑,如仙子一樣安靜站着旁觀。
這讓慕容婧心中警覺,現在還笑得出來?一個瘋子的道侶估摸也不是正常人,她要離這蘇清蟬遠一些。
「他,怎麼能這樣...」趙月柔哭哭啼啼,剛從驚嚇中回過神來,她洗髓好好的,突然一車糞便倒進了洗髓池,整整一車啊,知道對她涉世未深的心靈造成多大傷害嗎?
「放心,宗門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慕容婧安慰小師妹。
「吾兄陳浪,勇冠三軍!」劍谷的徐長立也來了,吃這個驚天大瓜。
他決定了,倘若陳浪能扛住這大因果,就認他為異姓兄弟,此子以一己之力截斷整屆新生氣運,簡直吾輩楷模!
什麼絕代天驕,什麼凌雲榜的高手,與陳浪相比,算得了什麼?
「你住口!」有新人大膽訓斥。
新人都在痛罵,老生卻在說風涼話,你們有道德心嗎?
所有新生都感覺荒唐,一大早地被這消息炸懵了。
此次洗髓,他們都投入巨大,每個甲等學員的名額都不是白來的,如今付之一炬。
天池之下,無數學員看見被污染的池水,意識到他們洗髓之夢破滅的事實,變得無比暴躁。
「大家安靜!遵守秩序!」
演講長老努力維持秩序,並無效果。
很快又來了幾個附近的長老,依然不頂用,他們要求宗主出現,給他們賠償。
也有人要毆打陳浪,但被幾位長老攔在外邊。
眼看壓不住了,演講長老將壓力按到陳浪身上,再次要求他跪下,給所有人道歉,以安撫情緒。
陳浪笑了笑,道:「那我就說幾句吧。」
隨後,他清了清嗓子,用靈力放大聲音,說道:
「諸位,你們來自五湖四海,或出身寒微,或出身書香之家,都曾是最耀眼的天驕,曾有過坎坷的修行之路,也有屬於自己的信念與傲骨。
我知道你們都很難,為了這次淬體付出很多,甲乙丙丁四個等級,將原本平等的生命劃分出貴賤,明明是屬於伱們自己的修道資源,卻要經受天劍宗的層層盤剝,最後從牙縫裏摳出來一點留給你們,還美其名曰上天的饋贈...」
「不要說了!」演講長老臉色一變,施展法力扼住陳浪的喉嚨,讓他住嘴,這哪裏是認錯?分明是在罵他。
「長老,讓他說完!」
「放開他,我想聽聽他到底為何這麼做。」
一群弟子不滿,他們今天要親耳聽到真相,無論誰都不能阻止。
一些內門弟子眼中閃着寒光,這分明是在嘲諷他們,以後會死的很難看。
而那些出身貧賤的修士,則心有感觸,認為陳浪是在藉機向他們透露什麼,其中應有內情,當仔細傾聽。
演講長老迫於壓力,只好放開限制,讓他繼續說話。
陳浪捏了捏喉嚨,繼續說道:「你們不遠萬里,來此修行,或者進入內門高高在上,或者在外門卑微求生,有的以師兄師弟相稱,有的仇人身份相見...」
「但這一切,從今天起都不重要了。」陳浪淡淡一笑,提高聲音:
「從今天起,我就是你們所有人的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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