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所有人衝進胡同深處追擊李辛的時候。
安樂堂緊閉的大門之內,兩道身影藏在暗處,輕聲交流。
一年輕女聲焦急道:「爺爺,李李先生真要死了,還是魏狗要親手殺他。這可怎麼辦啊!」
一個老邁聲音響起:「哎還能怎麼辦呢,爺爺的手段在魏狗面前已施展過了,若想救李先生,只能再來一次,可若被人拆穿,你我都要身首異處」
那女聲聞言沉默,還是猶豫說道。
「那也得救啊,爺爺!常言道,滴水之恩當湧泉以報。」
「李先生救了咱們的命,如今眼睜睜看他送死?」
死寂!
黑暗處死一般沉寂。
良久,那道老邁聲音終於開口。
「也罷,爺爺冒死救上一救,賭一賭魏狗眼力。不過孫女你記住,爺爺不是為了報恩,而是為了咱家手藝能世代傳承下去。」
「另外,你得答應爺爺一個條件!」
「爺爺您說,我什麼條件都能答應。」
「嫁給李辛,為咱家傳宗接代!」
「啊?」
安樂胡同深處,金水河旁。
唏律律!
當李辛騎馬逃到此處之時。
胯下馬兒再扛不住身上重傷,發出一陣悲鳴,斜歪着倒了下去,躺在地上,大眼睛輕輕眨動,顯然也知道自己將死,流出幾滴淚花。
它摔倒了,背上的李辛也隨之跌落,差點摔進河裏。
李辛轉頭坐起,看着馬兒一陣苦笑。
這馬兒身上中了六刀,刀刀深可見骨,鮮血已經留盡,再也活不成了。
而我呢?
比它還慘。
之前在胡同里鏖戰八名武藝高強的錦衣衛,雖僥倖殺了兩人,可剩下六人也不是易於之輩。
一番血戰後,終究僥倖生還。
渾身上下不知中了多少刀,差點將他活活砍成數段。
若非自身擁有控制細胞代謝的能力,早已死在當場。
可控制細胞代謝並非永生,他也到了強弩之末。
體內再沒半點力氣,連起身走動都做不到了。
看來,真要死在此地了啊!
李辛默默看着面前的金水河,看着巍峨城牆,看着朗朗乾坤,看着大明帝國。
不甘!
不甘心啊!
三十年歲月都煎熬過來了,為何在即將展開行動的時候,失去了一切。
想到數年後的天啟大爆炸,再想到數百年後的生靈塗炭,人族將亡。
李辛只能咧嘴苦笑。
精衛填海!
終究是精衛填海。
我一己之力,終究改變不了所有人的命運。
也罷!
就死在此處好了。
我本三十年前就該死了。
一切就當成一場大夢如何?
這夢已做的夠久了,我也該歇一歇了。
李辛端坐在地,面對金水河畔,聽着身後漸漸傳來的嘶喊呼喝,知道追兵再次趕來。
他默默閉上眼睛,呼吸着早春的微風,臉上忍不住帶了幾分笑意。
終於能解脫了。
只是,這微風為何帶着幾分中藥材獨有的氣息?
李辛微微皺眉,正想要睜眼查看。
誰知就在此時,身後響起一聲輕嘆。
「先生啊」
「您是狀元公,是文曲星下凡,您還救了我們祖孫性命,不該死在這裏,不應該啊」
嗯?
李辛聞言,心中一抖就要回頭。
可背部猛然被人大力一推,他整個人竟跌落進深深的金水河中。
撲通!
當李辛終於睜開眼睛的時候,已落入水底。
他剛要掙紮上浮,卻又被人抓住,急速尋着河道一路潛行。
救我的人是誰?
李辛心中已有了答案,感激之餘再次困惑。
你們救了我,又如何脫身。
「在那,逆賊在那!!!」
「卑職看到了!他跑不了了!」
「快去,莫要讓他跳水潛逃。」
「哈哈哈,兄弟們,潑天大功就在眼前,大家還愣着幹什麼!」
當李辛落於水後,大量追兵終於趕來。
打眼一瞅,就看到金水河畔端坐一人,不是李辛還能是誰。
對方披着魏廠公給他親手披上的狀元紅袍,渾身是血,披頭散髮,似乎受了重傷,再無法動彈。
所有人立刻拔腳沖了過去,片刻奔到他的身邊。
「呔!逆賊,敢擅闖皇宮,傷害皇后娘娘,挾持廠公大人,還不速速受死!」
許顯純厲喝一聲,當前砍了一刀,一刀劈在對方肩膀處。
咯吱
繡春刀深深斬入骨縫之中,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許顯純抽刀一拉,大股鮮血噴了出來。
那人吃痛仰後便倒,終於露出真正顏面。
不是李辛,還能是誰?
對方英俊的臉龐擰到一塊,顯然十分痛苦。
田爾耕也趕過來了,獰笑着看着地上的人在不斷扭動。
「陛下有旨,將他千刀萬剮、斬成肉醬!爾等還猶豫什麼?」
頓時,大量東廠番子、錦衣衛都沖了過來,衝着李辛劈刀就剁。
哥們,你實在招人恨啊!
若非是你,好好的一場傳臚大典,如何能變成此番模樣。
若非是你,咱家廠公大人如何數次瀕死,樹倒猢猻散?
若非是你,駱思恭駱大人也不會命喪安樂胡同,朝廷又失去一個忠貞之士。
所以無論魏忠賢的東廠番子,還是錦衣衛里尚存良知之輩,對李辛都恨得咬牙切齒,動起手來毫不手軟。
既然一切背鍋都要他去背,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無數柄亂刀劈下,登時將【李辛】砍的四分五裂,血肉亂飛。
【李辛】開始還能翻滾兩下,疼的發出慘叫。
很快就喊不出來了。
他如何對待胡同里那死的八個人,眾人就如何對待於他,升值更加瘋狂。
噼里啪啦一陣亂剁,【李辛】徹底失去呼吸。
人群外,陸文昭靜靜看着,聞着鼻腔中血腥氣味微微皺眉。
因為那血腥氣味中,還夾雜幾絲其他異味,實在令人費解。
他卻顧不上想了,瞪着身旁一人。
「沈煉,廠公大人就在遠處看着,你還不上去砍上幾刀,真要事後清算,將你押入詔獄嗎?」
一旁站着的沈煉渾身抖了一下,臉色難看至極。
對方說的,是他故意放走陸令萱的事情。
「陸千戶我」
讓沈煉去砍一個已死了人,還將其剁成肉醬,實在下不去手。
更何況,對方似乎沒做錯任何事情。
若非是他,皇后娘娘已香消玉損。
「還愣着?快去!兄弟啊兄弟,你他媽真想死嗎?」
陸文昭見沈煉還呆愣不動,忍不住推他一把,低聲喝道。
「若非在薩爾滸之戰,你救我一命,你早死多少次了!還不快去?」
沈煉被推搡進人群之中,心中再嘆。
也罷!
李先生,狀元郎,你既然已經死了。
沈某就對不住了。
他只好抽出腰刀,閉上眼睛狠狠劈了下去。
很快,地上的【李辛】再分辨不出是男是女,是雄是雌,甚至連人的模樣也沒有了。
當沒人再揮動刀劍,春風一吹,眾人腦袋一醒,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場面,紛紛嘔吐起來。
沒人能想明白,為何我們剛剛如此殘暴,竟瞪着眼睛劈刀就砍,誰也不願停歇。
如今清醒過來,只覺得噁心異常。
遠處。
從始至終,魏忠賢一直靜靜看着。
當那人真被砍成了一攤爛泥後,他乾涸的眼睛終於留下老淚。
兄弟啊兄弟!
何苦呢。
放着堂堂狀元不做,一切又何苦來哉?
我終究負了你啊!
更遠處。
還有一個姑娘,不知何時悄悄探出水面,看着岸上發生的一切,悲傷的不能自已。
她淚如雨下,喃喃哭喊。
「爺爺!」
一筆閣 www.pinbige.com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3s 4.042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