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臻束好衣帶,套上白綢紅梅的長衫,草草地洗了把臉便要拉門往外走,一開門正好瞧見秋清明和焦左戎過了門樓進了院。楊臻在與秋清明對視了一眼後便立刻被釘在了門口,他儘量乖巧地笑了笑,往後退了半步說:「師父您怎麼回來了?」
「你方才去哪了?」秋清明在距楊臻不遠處一站問。
楊臻把俊眉攢得緊緊的,任他平時怎麼花言巧語、胡說八道,但在秋清明面前,他從來不扯謊,也不會信口說些有的沒的。
秋清明看他的樣子,走近了些,抬手曲起食指,用指節在楊臻的腦門上敲打了兩下,戲謔一笑道:「你可真敢做啊!」
楊臻知道他都看出來了,便也老老實實地認乖道:「徒兒知錯了。」
竹林擂中的嵬名峴實際上是他扮的,他這麼做為的就是讓真兇以為嵬名峴就在承賢山莊,只有這樣,才能刺激他們露出蛛絲馬跡。
師徒二人一同圍坐到石桌旁,焦左戎站到秋清明旁邊說:「原來真的是你啊,小師叔。方才我見楊青沒跟着你,便在猜你去哪了。」
論逆元氣,焦左戎在七賢之中或許尚是墊底,但若論頭腦,他絕對是七賢第一。先前楊臻大概與他說過崆峒的事,雖然瞞了把嵬名峴扮成楊青的事,也未曾具體交代過計劃,但憑焦左戎,猜出楊臻的計劃絕非難事。
「小師叔你這麼做,難道是覺得崆峒的事並非嵬名峴所為嗎?」焦左戎一猜一個準。
楊臻點頭說:「其實,樓繼先出事的時候,嵬名峴根本沒機會動手。」
秋清明看他,問:「怎麼?你見過嵬名峴?」
楊臻點頭,和盤托出道:「施老前輩遇害之後,嵬名峴在被追捕的過程中曾中了『六木陰噬脈』,再者置施樓兩人於死地的是黑鴆花,而非如今崆峒所在意的劍影訣。」
在江湖上混跡了大半輩子的秋清明自然知道這些名字都是些什麼,也正因如此,他才聽得出重點。六木陰噬脈與黑鴆花並非同一出處,一個專要習武之人的命,一個專門要人的命。江湖上都盛傳是嵬名峴殺了施行遠和樓繼先,但嵬名峴既然手握殺人劍,為何還要拿毒來殺人呢?
「六木陰噬脈?那是什麼東西?」焦左戎對黑鴆花倒是有所耳聞,只是六木這拗口的名字讓他有些茫然。
「五毒宗的東西,從前山海閣的老閣主蘇為籌就是深受其害。」楊臻說。
蘇策早在幾十年前便廢了下半身,來來往往全靠別人用一把按了軲轆的木椅推着走,這差不多是江湖中人盡皆知的事了,只是在年輕一輩中鮮有人知道蘇老閣主何以至此。
「如此說來,」焦左戎有些膽寒,「劍魁如今豈不是……」
秋清明沒說什麼,就這麼靜靜地坐着。
楊臻看他老人家不問,便也不打算多說什麼,只是搖了搖頭。他這個反應模稜兩可,但在焦左戎看來,這無疑是承認劍魁也如蘇老閣主一般回天乏術了。
「既如此,劍魁就不可能殺得了樓前輩了。」焦左戎語氣中有些難掩的惋惜,他以為江湖中又少了一位傳奇人物。
「你有自己盤算便好,將真兇揪出來,也算是給施行遠一個交代,不枉他曾說與你的勸誡。」秋清明眼中有些渾濁,逆元與崆峒的關係不咸不淡,但他與施行遠卻算得上是莫逆之交,如今眼看老友橫死,他難免會有些揪痛。他頓了頓,又說:「今日你走這一步,想必是有懷疑對象了,我只要你不枉錯,莫放過。」
「徒兒明白。」楊臻點頭。
秋清明老眸下垂,左右擺了兩下,對焦左戎說:「去沏壺茶吧。」
焦左戎應着回了房。
楊臻覺得老爺子似乎是要問什麼了不得事了。
「你那個書童,我瞧着跟從前不大一樣了。」秋清明說。
楊臻吞了口唾沫,低下了頭:「是。」
「他身上的毒,你解了?」秋清明問。
楊臻或許可以瞞天瞞地,但卻做夢都不敢想能瞞得過自己的師父。憑嵬名峴那副殺氣外露的樣子,秋清明只需一眼便看得出他到底有多少本事。
楊臻乖乖點頭承認。
看着楊臻的樣子,秋清明把老眉擠緊了些,問:「你無事?」
楊臻有些茫然地搖頭,只道無事。
秋清明左右看了看他,嘆氣道:「你有憐憫之心是好事,只是以後若再遇上這樣的事,要三思而行事。」
楊臻點頭應着,心中納悶:這是在說不該救嵬名嗎?
楊青從外面走進來,老遠喊了一聲少爺。
楊臻瞧見他,招呼道:「你來得正好,嵬名兄,過來見過我師父。」
楊青走到一半,聽得這話兀的剎住了步子,他盯着楊臻和秋清明,無所動作。
見他不肯過來,楊臻乾脆起身兩步把他拖了過來。楊青瞅他,搞不明白他又要搞什麼鬼。
「牧雲決還好麼?」秋清明看着楊青問。
楊青愣了片刻,躲閃無益,便道:「我與師父已許久未見了。」
秋清明點頭說:「老夫料你不是個會給牧雲決丟臉的人,如何縱橫那是你的事,縱橫如何,老夫都希望你不為惡事。六木之毒來源尚屬未知,你便先好好做楊青吧。」
楊青對這突如其來的當頭說教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他側臉看了看楊臻,正好對上了楊臻的一個挑眉,看見了楊臻滿眼的「放心我們家老頭絕對不會誑你」。
「晚輩受教了。」楊青拱手。
焦左戎端着茶盤出來,給秋清明和楊臻倒上茶水後,說:「小師叔,既然你已經出手了,那對方是不是也快有動作了?」
「這幾天要看好崆峒了。」楊臻點頭。
「左戎,這幾日若沒事,便和閣序知歸他們多去串串門兒。」秋清明吩咐道。
「是,弟子們會以門派的名義前去幫襯崆峒。」知進退懂分寸,是焦左戎最為師長們看中的。
餘下的兩日一如前幾日一般熱熱鬧鬧,眾人似乎都未因嵬名峴的短暫出現而有所舉措,不過這畢竟只是表象。在嵬名峴消失後,梁奉一便找上了承賢山莊的莊主蔣文彬,試武大會在承賢山莊舉辦,蔣文彬對於那些可能攪擾大會的隱患自然不會坐視不管。
於是,在蔣文彬的安排之下,各大分舵的丐幫弟子便散入了承賢山莊的各個角落。
丐幫幾乎算得上是六大門派中規模最大的幫派,連江湖上專門的情報組織形影會都相形見絀。蔣文彬之所以能請得丐幫幫忙,是因為承賢山莊與丐幫有着不淺的淵源。
蔣文彬的母親,也就是承賢山莊第一任莊主蔣持敬的夫人,正是丐幫老幫主的女兒,可以說在承賢山莊的創立中,丐幫起了很大的作用。現任丐幫幫主裴小棠跟蔣文彬又是拜把子的兄弟,所以包圍承賢山莊什麼的完全不在話下。
餘下的這幾日,枱面上看起來沙河擂和石門擂中參賽的丐幫弟子明顯增多了,私底下則是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的丐幫弟子都多了。
丐幫這一舉動無疑是幫了崆峒派一個大忙,雖說這不是在賣給梁奉一面子,但也總歸是幫了崆峒一把,崆峒派自然也不能坐享其成。承賢山莊富甲一方,丐幫兵強馬壯,雖說崆峒自家的弟子帶到中都的不多,但有總比沒有的好,所以為數不多的崆峒弟子也被暫時混進了丐幫的人群中。這樣一來,梁奉一便也與蔣文彬和裴小棠形影不離了,儘管他們關注的重點並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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