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北風趕到崇安之時,楊臻先挨了一頓周從燕柵在山谷口的教訓。不為別的,就為他來得晚。
依周從燕所想,她和嵬名峴去的地方明明更遠更繞,楊臻一個人辦事利索,應該早他們幾天先回來才對,結果卻生生晚了六日。
楊臻任她訓,沒回嘴,但周從燕發現他抄在袖子裏的手之後卻先住了嘴。
「怎麼回事?」周從燕掐着他的手腕,掂着他包紮得只剩兩根指頭尖的右手問。
「被啃了一口。」楊臻被放進了藥師谷。
「什麼東西啃的?」周從燕驚駭,包成這樣,看着就不像是貓貓狗狗的本事。
「徐樞。」楊臻無奈。
周從燕有些懵:「那傢伙……」
「我去過閻羅殿,那裏的小鬼基本被殺乾淨了,徐樞那裏不是還關着幾個嘛,我就去讓他把那幾個鬼兄弟放了。」楊臻說。
「他咬你就因為你讓他放鬼?」周從燕火氣橫生。
楊臻搖頭:「他是喝了酒之後發了病,我倒霉趕上了。」
那天楊臻把徐樞馱回去之後就要走,但那傢伙夢魘亂撲騰,沒多久就變成了抽筋吐沫,楊臻本想讓他先咬着鯤游扇省得吞了自己的舌頭,可那傢伙神志不清一嘴啃在了楊臻的虎口上。一頓救治讓徐樞平靜下來之後楊臻還去給他配了好幾服藥,至於手上的傷,楊臻原本沒在意,結果當天夜裏就腫了,還給楊臻惹得發了燒。
哭笑不得的遭遇。
林年愛惡毒地罵了句什麼,坐到楊臻面前給他拆包說:「那傢伙確實有癇證,從前還咬過溫洵呢。」
幾句話在幾個人的對視之間已經傳遍了。
「咬一口能成這樣?」周從燕看着楊臻手上的微微紅腫隱隱帶膿的傷口就肉疼。
楊臻嘆氣:「那傢伙……大概是沒有漱口的習慣吧。」
「這就叫嘴巴不乾不淨!」林年愛給楊臻重新包好了手說,「以後少去找那個傢伙。」
蘇緯在一旁蓄勢待發,等着林年愛不再說什麼之後才問:「小師父,閻羅殿的人怎麼了?是被仇家報復了嗎?」
「被溫涼殺穿了,」楊臻說,「我去的時候就只剩倆鬼了。」
嵬名峴來的時候手裏拎着一把大錘,後面跟着的梁源還拿着把鋸。周從燕跟楊臻說嵬名峴來了這裏之後就在蓋屋子。「林神醫說這裏就幾間屋子不夠睡,要是想留在這裏就自己蓋間房子,蓋成什麼樣就住什麼樣的。」
楊臻樂呵呵地看他坐下來說:「那得蓋個大點的。」
「溫涼沒與你為難吧?」嵬名峴把大錘往地上一杵。
「沒見着,我去的時候人早走了,活下來的那倆一個是靠裝死躲過去的,另一個是後來才回來的。」楊臻說。
嵬名峴沒再說什麼,他只是單純地對溫涼其人印象不好。
「你查出什麼了沒有?」周從燕問。
梁源也有些緊張,他很想知道到底是誰想殺他。
「他們的買賣是從杜三斤那裏接的,我去過紹興,就目前的查到的線索來看,另一頭的人,」楊臻看向梁源說,「是龐帛。」
一陣安靜,蘇緯率先反應過來:「龐帛?是不是峨眉的那個龐帛?」
嵬名峴也想起來了,畢竟他和龐帛之間也算有過節。
「峨眉?」周從燕聽過楊臻之前的猜測,也眼見過許重昌和單以謀走得頗近,更知道之前梁源就查出過在掌門繼替上有勾連。
「果然是……」梁源咧着還有些緊巴的臉笑得很難看,「大師兄……」他早知道要殺他的人可能就是許重昌,但畢竟朝夕相處那麼多年,他總心存僥倖,此刻真正確認之後雖然仍有些抗拒卻也不至於難以接受。
楊臻撈走他手裏差不多要掉了的鋸子說:「早晚都要當堂對簿的,你要是準備好了咱可以早點辦。」他其實不需要梁源當即就給出答覆,崆峒的事,有秋清明的囑咐和梁奉一的不甘,楊臻總會由着梁源的想法解決的。不過他也清楚,崆峒的老頭子們都不在了,梁源哪怕是把清白與公道都討回來也不會再有多少真切的着家之感。
任梁源自己安靜考慮,蓋屋子的活計就由他和嵬名峴來吧。
「不錯嘛!」楊臻看到嵬名峴的手藝之後贊道。
林年愛給他蓋房的地方就在小院的後頭,雖然不太寬闊但也足夠用。楊臻原來想像的頂多是一坨空心的稻草垛,但真正看到的卻是大三間,形制雖然沒有多少講究但瞧着住幾個人沒問題。
「差不多了。」嵬名峴等他把新房裏里外外轉了一遍之後說。
「等將來你做夠了劍魁完全可以去當個瓦匠。」楊臻笑。
嵬名峴沒搭他的調侃,拎着錘子繼續忙。
能幹的事不多了,楊臻自己給自己找了個做窗欞的活。嵬名峴幹不了細活,雖然記得留了幾個窗戶,但也只是蓋一層小棉簾而已。楊臻有興致,給他雕個花欞挺好。
京城太師府,洋洋喜氣仍未消退。
年輕的一代人里聞南曜成家最早,如今又成了最先有了孩子的人。
自從知道懷的是女孩之後聞太師就開始掐指算字了,想了很多,都覺得意有不足,等看到被抱來的孫女,太師大人立馬就拿定了主意。
聞清歡,小字叫漫漫。
這麼多年過去,太師府和將軍府總算是又有了一個掌上明珠。
時值冬季,小孩子不方便抱出去串門,楊恕常常下了朝就直接隨太師父子回太師府的宅子。
送信的驛差在將軍府找不到人就被介紹到了太師府。
「崇安有信遣來!」驛差把信交到了楊恕的手上。
楊恕看了封文一眼更加笑逐顏開:「臻臻來信了。」
「父親大人膝下久未能奉,近來安否?去年匆忙,兒身在外幾番多事,料父親亦有耳聞,慌使父親大人牽掛焦心,是兒之過。然前後事了結即成,望父親安心莫掛。事有周繼,怕書信不能詳述,來年槐月之後若得歸家,定與父親悉數道來緣由……」
一家子圍着一封信看,其他人都歡歡喜喜樂在其中,但聞南曜卻只看了幾眼就踱步出了廳堂。
柴心柔把信大概看完,想與丈夫同喜久別見信,卻見他早不在此。她悄悄跟過去問:「怎麼了?好不容易有了臻臻的書信,你怎麼都不多看一眼呢?」
「那不是他的字。」聞南曜沒掩蓋脾氣,說話的聲音不小,廳堂里的其他人都聽到了。
楊恕諸人只顧着高興,卻沒留意這再淺顯不過的表面問題。
聞訓古端着書信細細打量了片刻說:「這字體輕巧俏皮,倒像是小女兒家的字跡啊。」
楊恕思忖片刻難免替自己的兒子臊得慌,自己全須全尾的,幹什麼忙得非得讓人代筆?
「莫不是上次來的那個周家丫頭?」太師夫人哄着孫女說。
「怪不得……」聞訓古點着信紙上的錯用字說,「方才看信的時候我還以為是臻臻學問倒退得不成樣子呢。」
「管它是誰寫的,既然來信了就趕緊回過去呀,跟他說說他的小外甥女多可愛!」太師夫人說,「他說四月以後回來,看看有了漫漫他能不能熬到四月。」
他們當即圍到一起寫信,而聞南曜卻往別處越走越遠。
「出了那麼大的事,時至今日他才記得往家裏寫封信,連自己動手都懶得,我看他是在外面呆得久了,學得無禮無節不知分寸了!」
柴心柔少見他這般動怒,小心翼翼地走近他環上他的手臂說:「臻臻的性子你比誰都清楚,又何必為了這等小事生氣呢?你我知道他在外頭安好不就好了?」
「小事?」聞南曜連連呼氣,一時半會不願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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