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許蜜問出這句話的同時,她就看見莫宗清臉色突變,隨即那道房門吱嘎一聲打開,走出來一個步伐沉重的人。
許蜜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心道完了她壞事了,她說了不該說的話。
從裏面走出來的人不是穆莉,而是穆正國,他撐着拐杖,一身灰色中山裝依舊,臉色陰沉得可怕,一頭白髮下的臉頰滿是橫紋恨怒。
許蜜頓時恨不得掄自己一個巴掌,她滿臉後悔地看向莫宗清。
莫宗清他雙手插兜,低頭垂眉,沒有再多表情,她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她總是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果然,穆正國一臉隱忍的憤怒,恨不得要將莫宗清手撕的憤怒,一字一頓地沉聲問莫宗清:「你跟穆莉在一起過?」
莫宗清沉默。
穆正國驟然一聲吼,「我他媽的問你話呢!」
莫宗清終於抬起頭來,他卻目光異常平靜,好像在回答着再平常不過的事,「是,在一起過。」
他好似渾然不覺他做了多麼大逆不道的事,平靜的目光,從穆正國臉上移開,落到許蜜臉上,接着竟微微一笑,對她露出一個安撫的笑意。
笑意從嘴角蔓延開,最後落在眼角,是無聲的溫柔。
許蜜好似聽到了他未發出的心底的聲音——「無礙。」
輕輕的,像在寬恕一個剛砸了價值連城的花瓶的孩子。
&宗清,我……對不起。」
他搖頭,與她對視的目光溫和得像在看他闖禍的學生,一如既往的耐心與寬容。
&宗清,」穆正國滿目陰沉,他身體在晃動,好似隨時都要倒下去,他手指尖都在顫抖,一瞬間,聲音都白了發,「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得我記不清了。」莫宗清的聲音像一條水平線,永遠溫和的一個聲調。
穆正國倏然臉色又變,他竟笑了起來,「好,很好。」他撐着拐杖一步步走到鋼琴邊兒上坐下,情緒收放自如,一副要跟繼子談心的慈祥態度,「在一起那麼久了啊,就瞞着我和你媽?那麼你們什麼時候分手的?」
莫宗清歪頭,視線投向了窗外,緩聲淡道:「六月末。」
許蜜立即想起穆莉曾說的他們分手是在ktv事件的第二天早上,那都七月末了,果然穆莉嘴邊常掛瞎話。
她這會兒的耳朵已經豎了起來,她想都沒想過莫宗清和穆莉的事,她會在這種情況下得知詳情。
穆正國手指在鋼琴上敲按着,一聲聲清脆的音節,打破着房間裏的寂靜,又好似反襯得房間更加寂靜。
良久,他敲按琴鍵的姿勢,變為輕輕撫摸,「是你甩的穆莉,還是穆莉甩的你?」
莫宗清答道:「和平分手。」
莫宗清話音方落,就見穆正國一根拐杖狠狠砸向鋼琴,繼而是排山倒海的憤怒的琴聲響,許蜜被鋼琴聲震得腦袋嗡得一聲響,身體不自覺顫抖,她猛地轉頭看向莫宗清,而莫宗清面上仍是一派平靜,他靜靜地看着被砸的鋼琴,未發一言。
穆正國還在繼續砸着鋼琴發泄怒氣,每發出一個震天響聲,許蜜就呼吸一滯。
這個老男人像個精神病人,像狂犬症發作一樣的精神病人,隨時都能衝上來打人咬人。
&還記得穆莉是我女兒,而你是我的繼子嗎?」
穆正國勃然大怒,他怒吼着,他咒罵着,「她是你妹妹!是你妹妹!你個畜生!你竟膽敢做出這種事來!!」
穆正國每罵一句話來,聲調就高上一分,怒氣值就爆發一點,到這個時候,已經冷到極限,憤怒到極點,他突然走向莫宗清,許蜜只覺得眼前一晃,她來不及阻止,一聲清脆的掌摑已經落下,「畜生!」
&宗清!」許蜜驚住。
以她對他的了解,他是能躲開的!她眼看着他臉上升起一個清晰的掌印。
莫宗清卻身體都沒有晃一下,他面無表情地承受了這一巴掌之後,神色依舊如常,他平靜地說:「第一,我和穆莉異父異母,沒有血緣關係,第二,你和她沒有領證,我的戶口簿上沒有你的名字,不違背法理,第三,你並沒有資格干擾並阻止我做的任何事,第四,那架鋼琴,」他眼睛裏突然出現許蜜未曾見過的冷漠,他突然像變了一個人,擲地有聲地說:「是我父親留給我的,你砸了它,我就會讓你付出代價!」
穆正國怒極反笑,「代價?就憑你?你還能讓我付出什麼代價?別以為你……」
「……老姑?」這時許椋椋從洗手間裏露出個腦袋來,眼裏是一片怕意,他小小聲地沖她招手,「你過來。」
糟糕,竟忘了許椋椋了!
許蜜三步跨作兩步地衝過去將許椋椋拉扯到懷裏,卻也已經來不及,穆正國又開始微笑起來。
他歪頭打量着許椋椋,小男孩六七歲的樣子,穿着白色手織毛衣,一臉稚嫩,五官水嫩,跟許蜜確實有些相像的地方,嘴唇很像,偏小,有些倔強。
穆正國意味深長地問道:「許小姐,這個小男孩是你侄子?莫宗清的學生?我聽了,他鋼琴彈得不錯。」
許蜜渾身一緊,她聽出了威脅,心咚咚加速起來,將許椋椋整個人護到身後,「穆先生過獎了,我侄子還小,不懂事,而且還有很多要學的,也還有很多世面要見的。」言外之意,有什麼話好好說,別拿小孩開刀。
這時莫宗清忽然動了動,他走向沙發,拿起許椋椋的外套遞給她,解圍道:「我就不送你們了。」
許椋椋全程一副不懂的樣子,他躲在許蜜身後,茫然地看着莫宗清。
剛才老男人又喊又罵又砸琴的聲音他在洗手間裏聽到了,他猶豫了好半晌才出來,外面就像個硝煙乍起的戰場。
許蜜和莫宗清對視着,莫宗清眼神深了深,好像在對她說——「聽話」。
終究,許蜜點頭,「我改天再來找你。」她抓緊許椋椋的手腕就快步帶他往外走。
&住。」穆正國就像個陰魂不散的死神,看了半晌的戲後,他語氣清涼地命令道:「許小姐,我給你一個小時的時間,你送你侄子回家後再回來,我在這等你。」
莫宗清瞳孔驀地一縮。
許蜜不想露怯,即使心跳已經跳到嗓子眼,她停下腳步,冷靜地拒絕說:「我已經答應過他,一會兒要帶他去吃飯,穆先生恕我不能從命了。」
穆正國歪頭看着許椋椋的背影,悠悠地說:「你侄子除了長相生得好,手也很好看,很細很長,是個好苗頭。」
&許蜜的怒氣終於燃起,她可以承受被威脅,但不可以有人拿許椋椋威脅她!
&蜜。」這時莫宗清忽然移步到她身前,「看着我。」
許蜜磨牙切齒着,後牙槽都在顫抖,根本不看莫宗清。
莫宗清忽地一手按住許椋椋的腦袋不讓他抬頭,一邊迅速的一個輕吻擦過許蜜耳邊,「別回來,這一次,聽話。」
接着不等許蜜開口,他推着許蜜和許椋椋出去,砰的一聲摜上門,有情又無情。
許椋椋仰頭問許蜜,「老姑,這是發生什麼事了?莫老師剛才是親了你嗎?你們倆在談戀愛,然後被莫老師的父親知道了?」
許蜜滿腦袋都是穆正國拿許椋椋威脅她的話,一陣陣後怕,忙將許椋椋帶上車,驅車離開後,才道:「不是這樣的,那個老男人叫穆正國,以後你若是再看見他,就離他遠點,他是個瘋子。」
許椋椋卻一臉執着,又問道:「可是老姑,剛才莫老師是不是親你了?你和莫老師在談戀愛嗎?」
許蜜皺眉,「沒有。」
&才不信呢。」許椋椋說:「最近莫老師總旁敲側擊地問我關於你的事呢。」
許蜜心下一動,「問我了?」
許椋椋嘿嘿一笑,露出兩個小虎牙來,「小姑姑你表情不對哦,你還敢說你跟莫老師沒什麼事兒?」
許蜜:「……」現在的孩子都早熟得太嚴重了!
&正我挺喜歡莫老師的,我爸也挺欣賞莫老師的。」許椋椋說:「我爸還說如果你和莫老師能在一起就好了,你的暴脾氣,莫老師剛剛好能壓住你,但我爸又說,莫老師是藝術家,可能看不上做生意的。」許椋椋妥妥的把他爸賣了。
許蜜卻難得贊同,她重複道:「是啊,莫老師是藝術家,確實看不上做生意的。」
許椋椋感覺到他姑姑好像有點兒生氣了,她聲音有些冷,他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說話了。
許蜜開車將許椋椋送回到她爸媽那裏,站在門口,又囑咐許椋椋,「今天的事別和你爸媽說,改天老姑帶你去海洋館,好不好?」
許椋椋笑呵呵點頭,>
門開後,許爸爸許媽媽招呼着許蜜進去啊,許蜜說她還有事就腳下生風地走了。
她上車後猶豫着,現在是回琴室去找穆正國,還是聽莫宗清的話不要回去?
上一次他說的叫她不要回來的話,仍猶在耳邊,今天他又說了一遍。
這一次呢?她聽還是不聽?
突然,許蜜猛打方向盤,還是直奔莫宗清的琴室。
她想知道穆正國又要找她做什麼,她想向穆正國確定他不會拿許椋椋做文章,她也想知道穆正國要拿莫宗清如何,穆正國就像個偏激的神經病,她不敢想像莫宗清在他手上會被怎樣。
再者,即使她不再宵想莫宗清,她骨子裏的冒險勁兒,也從未有減少過。
&宗清?!」
然而她返回去後,莫宗清已經不在,裏面站着一個面容冷漠的人,曾經去接莫宗清去畫廊的人,穆正國手下的人。
他道:「許小姐,穆先生在畫廊等你。」
&們走多久了?」許蜜皺眉問。
他說:「你走後的十分鐘,許小姐,走吧。」
&好。」許蜜直覺哪裏不對勁兒,一邊應着,一邊轉身往外走,悄悄拉開腰包拉鏈,手握防狼噴霧。
穆正國不是說要在這等她的麼,為什麼先走了一步?是莫宗清說服了他不讓他輕舉妄動,他卻暗自留下人要將她帶走?
許蜜越想越不對勁兒,在走出琴室的一瞬間,回頭就拿出噴霧一頓狂噴,邊噴邊吼,「告訴穆先生我不去了!」
防狼噴霧近距離殺傷力絕對好使,許蜜眼看他辣得睜不開眼,此時不跑更待何時,拔腿跑上車,接着就一腳油門踩到底,一陣風地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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