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走廊,空氣里突然就變得安靜壓抑。
沈驚覺眼見唐俏兒被謝晉寰抱着,她軟綿綿地靠在男人懷裏,小鳥依人的樣子,令他心口狠刺,霎時紅了眼眶。
他不在的這些日子,他們真是進展神速啊。
沈驚覺越想心裏越恨苦,低垂下長睫不再看唐俏兒,握着爺爺輪椅扶手的雙手青筋繃緊。
「俏俏,你剛做完一台難度極高的手術,體力透支,需要馬上休息。
」謝晉寰知道沈家爺孫倆就在眼前,但他毫不避諱,只一心掛着唐俏兒,凝視着她的眉目間含情脈脈,「我送你回去。
」「爺爺……」可唐俏兒卻無視掉謝晉寰的溫柔攻勢,滿目擔憂地走到沈南淮面前,單膝蹲下,牽住老人枯燥的手,「爺爺,您怎麼來醫院了身體哪裏不舒服」沈驚覺抿了下薄唇,舌底發苦。
他這麼大個人杵在這兒,這女人就像根本看不見他一樣,選擇性失明。
看來她現在,眼裏只有謝晉寰了。
「孩子,我沒事兒,就是老毛病犯了,心臟不舒服,驚覺大晚上的非要帶我來看看。
」沈南淮看着唐俏兒的眼神還是寵溺的。
「爺爺,您不能懶,要聽我的話按時做檢查才行啊。
」唐俏兒還是不免擔心。
「小小,這位難不成就是……」沈南淮目光耐人尋味地打量着謝晉寰。
「沈老先生,我叫謝晉寰。
」謝晉寰上前,彬彬有禮地鞠躬。
「哦……我想起來了,上次唐家三太太生日宴上見過的,謝董的小兒子。
」沈南淮出於禮貌誇了句,「是個一表人才的孩子。
」畢竟想起剛才這小子和唐俏兒那麼親密,兩人恐怕關係不一般,心裏挺不是滋味。
而且這回相見,沈南淮明顯覺察到了,這前夫妻倆之間的氛圍非常僵持,比他們剛離婚那會兒還要尷尬。
這可怎麼辦才好呀!沈南淮剛想拉着唐俏兒說兩句他體己話,一個嬌脆的聲音傳來。
「爺爺,您身體怎麼樣了!」唐俏兒冷冷掀眸,看到只穿了睡衣的霍昭昭一陣風似地往這邊跑,身後還有兩個保鏢在後面緊緊跟着,又不敢靠太近。
沈南淮見霍昭昭來了,嘴角下斂,怨怒瞪視着沈驚覺。
沈驚覺眉宇一緊,眼神冷漠地看向霍昭昭:「你怎麼過來了」「我聽說爺爺生病了,我根本睡不着,就瞞着媽咪偷跑出來看望爺爺了。
」霍昭昭吹彈可破的臉蛋通紅,有些凌亂的捲髮,身上的睡衣腳下的拖鞋,都在彰顯一件事——她來得很匆忙,她很擔心爺爺的身體。
「姑娘,你就是霍哥兒的妹妹吧」沈南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問。
「是啊爺爺,我就是霍昭昭。
」霍昭昭十指交錯揉捏,一時紅了臉。
想到這算是她和沈南淮第一次正經見面,往後她就是沈家的孫媳婦了,這樣的打扮確實不太合適。
但她心裏合計的是這樣潦草的樣子,反而襯托出她對老爺子的關心,對比一下這不拘小節也就無所謂了。
「霍小姐……」「爺爺,您叫我昭昭就好。
」霍昭昭俯下身,表情殷勤得很,「今晚我和二哥哥都會守在您身邊陪您的,您住院我就陪您在醫院,您住幾天我陪您幾天!」沈驚覺眉心蹙得更緊,臉色也很不好看。
唐俏兒不經意注意到了男人的表情,這狗男人跟別的總裁不一樣,是會把討厭一個人寫在臉上的。
就靠着這狗脾氣和低情商能有這番事業,靠的只能是巧取豪奪的硬實力了。
當年,她剛嫁給沈驚覺的時候,他就是天天給自己擺這個臭臉。
所以他這是對霍昭昭不滿意嗎唐俏兒別過視線,懶得多看他一眼。
呵,即便現在再不滿意,當他那晚敲響霍昭昭酒店房門的那一剎,心裏也肯定是滿意的吧。
「霍小姐,我已經做過檢查了,小毛病而已,現在就能出院。
」沈南淮連霍如熙都親切地稱呼「霍哥兒」,但卻叫霍昭昭「霍小姐」,可見親疏,「霍小姐要天天在醫院陪我,這是巴不得我住進來出不去了啊。
」這話,半開玩笑。
但霍昭昭聽着卻覺得刺耳,臊得慌。
很久之前她就聽沈白露吐槽她這個爺爺,老糊塗了似的不辨忠奸。
放着沈白露這個親孫女不疼,反而把唐俏兒疼得像眼珠子。
不但不同意唐俏兒和沈驚覺離婚,連家傳的玉鐲子也給了她!好在,玉鐲子被金恩柔使壞摔碎了。
那小賤人,臨滾前也算幹了件好事。
「不是,爺爺……我不是這個意思。
」霍昭昭心裏一慌,向沈驚覺投去委屈兮兮的目光。
結果沈驚覺乾脆都沒正眼瞧她,屏蔽一切從霍昭昭身上散發出來的信號。
「霍小姐,有勞你記掛,我身邊有驚覺和唐小姐在就夠了。
這麼晚了,你個千金小姐在外面也不安全,我看你的保鏢跟着來了那就讓他們送你回去吧。
」沈南淮態度還算溫和的,沒有跟個小晚輩計較。
但霍昭昭的臉色已經像被抹了一層灰,難看得不行了。
這老頭非但沒領她請,竟然還沒有讓沈驚覺送她回去的意思,擺明了是告訴她自己怎麼來的,自己怎麼回去!太可惡了!等她嫁進沈家的,等這老頭子老年痴呆進養老院的,她一定要買通護工虐待他,讓他吃不上飯,喝洗腳水!「小小!小小快過來!」沈南淮表情驟變,笑眯眯地朝唐俏兒招手。
直接把霍昭昭晾在一旁。
「是,爺爺。
」唐俏兒心裏抗拒沈驚覺,但她實在不想讓爺爺不開心,忙乖巧地走向沈南淮。
看到這雷厲風行的如同女俠般的人物,在爺爺面前蹭着小碎步,一副軟弱可欺,小家碧玉的模樣,沈驚覺思緒一下子被拉扯回到三年前,他剛嫁給自己的時候。
心底,很柔軟的地方被無聲無息地觸動。
其實,他什麼樣子她都喜歡,只是那時候他看不清自己的感情,又不懂表達……可那又怎樣呢。
沈驚覺深沉的眸背後,再度注視向唐俏兒的目光變得傷痕累累。
「小小,你和驚覺一起同爺爺回家吧好不今晚就在掬月灣住下。
」沈南淮輕撫唐俏兒的秀髮,生怕他心裏牴觸,忙又補充道,「爺爺家房子大,好多房間呢,你住爺爺旁邊的房間。
明天讓我家這狗崽子給你做飯吃,今晚讓他給你打洗腳水!反正這兩天你徐叔叔就先休息,家裏活都讓這狗崽子干!」沈驚覺薄唇抿了抿,眉骨跳了跳。
洗腳水,不是不能打。
飯讓他做飯老頭子莫不是覺得自己太長壽……「爺爺,我……」唐俏兒踟躕了一下,眸光閃爍。
正當她腦子裏攏詞兒的時候,謝晉寰忽然腳步不疾不徐地上前,唇角一勾,透出溫潤儒雅,特別討長輩喜歡的笑容,「沈老先生,今晚俏俏恐怕不能陪您了。
」「怎麼」沈南淮皺眉。
謝晉寰深深嘆息,滿目溫柔與心疼地看着唐俏兒略顯憔悴的容顏,「俏俏今天,剛為我二哥做了一場大手術,站了將近十個小時,從手術室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虛脫了,險些昏厥。
」「什麼!」沈南淮滿目驚愕,身子向前猛傾。
沈驚覺也驚呆了,心尖狠狠揪起。
不可理喻,難以置信……種種情感,令他的眼神錯綜複雜。
她剛剛……做了一台大手術難怪整個人看起來懨懨的,臉色也不好,像生了病一樣。
沈驚覺下頜線變得僵硬,薄唇緩慢地微微張開。
想說什麼,可他話就那麼乾澀地咔在喉嚨深處,怎麼也說不出口。
他在彆扭什麼他在遲疑什麼「所以,我現在要帶俏俏回家了,我家就在俏俏別墅的後身,正好順路。
」謝晉寰手臂虛攬在唐俏兒肩上,並不觸碰她,當着沈家人的面拿出了紳士風度,「沈老先生,我知道您喜歡俏俏,也心疼俏俏。
但俏俏畢竟已經跟沈總離婚,再讓她在您家裏住,和沈總在同一屋檐下,我身為旁觀者看着,也覺得實在不太合適。
若您真心疼俏俏,應該多替悄悄考慮幾分。
」這話說的,不卑不亢,從容淡定。
可是把沈南淮心裏一股火勾了起來,連同沈驚覺,如同寒淵的墨眸也涌動着怒意。
哪個小輩敢這麼跟他講話,哪個敢如此狂悖!沈驚覺眉宇深擰,冷着張臉剛要反駁,唐俏兒卻在這時美眸沉定地道:「阿晉,爺爺是我的親人,他做一切都是為了我着想。
以後這種話,還是不要說了。
」「哎喲喲!沈老先生!沒想到在這兒見到您,真是緣分啊!」眾人循聲望去,竟是謝政龍帶着秘書步履匆匆地朝他們走來。
唐俏兒不禁眼底划過一絲驚訝。
不愧為財團掌舵人,前腳還在為寵愛的兒子成了殘疾哭得昏天黑地,後腳在外人面前就能談笑自若,氣定神閒。
也能理解,畢竟沈家和謝家是多年死對頭,謝政龍不可能在商業對手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政龍,聽說你二兒子身體出了問題,不要緊吧」沈南淮面露關切地問。
「我們阿琛出了車禍,確實剛開始情況不怎麼樂觀。
」轉而謝政龍感激地看向唐俏兒,「但俏俏一雙妙手已經幫阿琛渡劫了!別人家不知道珍惜悄悄,別人有眼不識金鑲玉我管不了。
但俏俏對於我們謝家,可是天將福星,是要供起來的!我和唐董是把兄弟,俏俏我也自然是當做親女兒對待的!」這話里有什麼機鋒,恐怕在場的人都能聽出來。
謝政龍早已打探到,唐俏兒離過婚,前夫是沈驚覺。
那時候他就憤慨地表示: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嫁給沈家兒子已經夠無語的了,偏偏還是那個私生子,簡直就是自降身價。
他謝政龍的兒子,再不濟如謝晉寰也比沈驚覺要強吧「謝叔叔,您、您渴不渴我帶您喝點兒茶去吧。
」唐俏兒聽了這話,表情都有些窘了。
她知道謝政龍和老萬交好,但也不至於……對爺爺這麼說吧。
「好俏俏,叔叔不渴!叔叔還沒夸夠你呢!」結果謝政龍根本不上道!唐俏兒:「……」霍昭昭恨得陰沉着臉,咬牙切齒。
為什麼整個盛京的大佬都要圍着這個賤人轉是其他女人都死絕了嗎!沈驚覺眉目凜冽地看向唐俏兒,眼神有多冰冷,心裏就有多難受。
「是親女兒啊,看來政龍你確實喜歡女孩兒。
有一個女兒還不夠,還要再認一個女兒。
」沈南淮揪着謝政龍的語言漏洞不放,「我就不一樣了,我就想要一個孫媳婦。
而且我只想要俏俏這一個孫媳婦。
別人哼,都沒戲。
」唐俏兒:「!」謝晉寰臉上帶笑,放在唐俏兒背後的手卻暗中不甘地攥成了拳。
霍昭昭腦中嗡地一聲,巨大的羞憤與恥辱感撕扯着她的心臟。
她覺得自己真是不該來這一趟,她就該乖乖躲在家裏,等着爺爺和母親給她想辦法,八抬大轎把她抬進沈家的大門!她自己出手,只能一次次地自取屈辱!謝政龍笑意凝固了一下,剛要開口,沈驚覺卻在這時,冷冷清清地啟了薄唇:「爺爺,我和唐小姐已經離婚大半年了。
唐小姐已心中另有所屬,您這樣,實在太強人所難了。
」走廊里忽地一靜。
唐俏兒心臟驟然收縮成一團。
但只是瞬間,她又釋懷地挑了下唇角。
其實,也沒什麼好遺憾的,這也不是沈驚覺第一次放棄她了。
所以男人對女人的山盟海誓都是假的,哪個男人能追求一個女人一輩子能愛一個女人一輩子老萬義薄雲天,都不能。
算了,她那個富到流油的爹,感情史說出去就是個笑話。
「臭小子!你在胡說什麼!」沈南淮用力瞪着孫子,咬着牙從牙縫裏擠出每個字。
要不是這麼多人在場,他都要去打他的嘴巴了!「沈總這麼說,看來是已經放下了。
既然當事人都放下了,那對於沈總和俏俏而言就是最好的結果。
您說對嗎沈老先生」謝晉寰輕笑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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