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凌寒中,唐俏兒感覺自己的雙手好溫暖。
男人的手掌握住她已經麻木無覺的小指,前所未有的溫柔熱意包裹着它。
她覺得死掉的神經,仿佛活絡過來了。
唐俏兒安心地閉着眼睛,靠在他寬厚的脊背上,冰涼的小手漸漸被他捂熱,在他掌心愜意地縮了縮。
沈驚覺心尖一顫,怕她反感,會抽離,於是便攥得更緊了些。
「乖些,別亂動。
」男人語調帶着嚴肅的嗔意,脊背撞擊傷的痛感更強了。
但他還是偽裝得很好,不想讓她擔心。
哪怕一次也好。
他希望可以得到她的信賴,可以成為她的依靠。
「唔……好冷……那你快點走啊。
」唐俏兒迷迷糊糊地嘀咕了一聲。
「再撐一會兒,我們很快就能找到避雨的地方。
」沈驚覺粗重喘息下白霧水汽蒙上雙眼,每一步都走得很艱難。
「要是一直找不到呢……」唐俏兒真的一點力氣都沒了,嗓音又軟又糯。
「那就,躲我懷裏。
」沈驚覺眼波如潮,脫口而出。
「才……才不要!你休想占我的便宜!」唐俏兒心跳似空了一拍,長睫慌亂地閃了閃。
沈驚覺輕輕勾唇,背着這個不安分的小女人,他卻覺得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心裏也暖融融的。
不招惹她了,還是專心趕路吧,反正她也跑不了。
他們緊貼着彼此,呼吸融為一體,心跳產生共鳴。
仿佛又回到了那驚心動魄的十三年前。
只是他背上的女孩,已經長大了。
甚至,還曾嫁過他,成為了他整整三年的妻。
……另一邊。
林溯到底放心不下大小姐,於是打着傘冒着大雨奔赴到營地。
抵達營地時,他打着的黑傘已經被暴雨摧殘得不成樣子,一身挺括的西裝全都濕透了,乾淨的皮鞋、褲腳沾滿淤泥。
「大小姐!」林溯剛準備推門而入,便和穿着雨衣的范老師和韓羨撞了個滿懷。
是那個狗腿秘書!韓羨險些脫口而出,硬吞回去了。
「為什麼是你……難道沈驚覺來了!那我家大小姐呢!」也不知是不是跟隨大小姐久了的緣故,心有靈犀,林溯隱隱覺得狀況不對,心臟猛地一提。
「林秘書,你先別吵吵!」韓羨也急得夠嗆,但他相信少夫人是福星高照大難不死,更相信沈總一定能找到她,保護她,「沈總和護林隊所有成員都已經上山去找少夫人了!還有我已按沈總的吩咐,調了三家直升機過來搜救!沈總也下了死誓,不找到少夫人……絕不回來!」林溯聽了這話,內心受到了強烈的衝擊!不找到大小姐,絕不回來。
他不敢相信,薄情冷血的沈驚覺,竟然為了唐俏兒,能堂而皇之地說出這種話來。
「都……都怪我……我就不該讓小小上山的!」范老師無比自責地捶着胸口。
「您快別這麼說,還有,您一定要相信沈總!我們沈總是!」林溯、范老師:「…………」韓修勾果然是冷場王,非但沒起到什麼安慰的作用,氣氛反添一絲尷尬。
「不行……我信不過沈驚覺!這件事我必須馬上告訴唐總!」林溯拿着手機的手抖得厲害,連忙撥通了唐樾的電話。
那邊接得很快,不等他開口,唐樾低沉的聲音急切地傳來:「阿溯,是不是俏俏出什麼事了」也許兄妹連心的緣故,今晚他一直有些心悸。
這回林溯又主動聯繫了他,讓他更篤定是小妹那裏出了狀況!「大少爺!」林溯眼圈又脹又紅,「大小姐……大小姐出事了!請您趕快派人來崎樂山森林公園支援!」接到林溯求救電話的時候,唐樾正在距離盛京350公里外的黎城,軍隊總部。
既然到了黎城,他就不能不和自己的親兄弟,俏俏的三哥見上一面了。
母親生下四胞胎,兄弟四人加上唐俏兒,五指連心,都是他的血和肉,他都是一樣的疼。
但三弟出世得早,二十八歲就是上校軍銜,功勳赫赫,如今位高權重,獨自在黎城領導軍隊,和家人也就聚少離多。
所以,只要有機會,他就會來和三弟見面。
「三弟,俏俏那邊出了點事,我必須馬上回盛京!」唐樾眉宇深擰,眼中透出不可遏制的擔憂之色。
「什麼俏俏出事了!」身着軍裝的三少爺白塵燃從沙發上彈坐而起,全身神經緊繃!向來在人前冷酷沉穩,機鋒俊烈的上校閣下,一聽見最疼愛的小妹出事,整個人都亂了陣腳!唐樾心尖緊緊揪着,嗓音都急啞了幾分,「咱們的小妹,又跑去森林公園做志願者救人去了。
」白塵燃攥住拳唉了一聲,急得原地轉圈。
這要讓他手下的士兵瞧見他這副操心老父親的模樣,估計會大跌眼鏡。
「我跟她說過無數遍,出錢就行了,她不是專業救生人員,出力可能會讓自己陷入危險的境地。
可她是個倔脾氣,主意正得很,就是不聽勸!」唐樾也是操碎了心。
「不是……小妹為什麼沒事兒就往那個地方跑啊崎樂山裏面是有鑽石礦還是有武功秘籍啊!」白塵燃在大哥面前完全卸下平日嚴肅的偽裝,骨子裏同樣透着老萬頭那股子詼諧勁兒。
唐樾耐人尋味地看向他,冷幽幽地道:「小妹十一歲那年出過什麼事,你不記得了」「記得,當然記得!」白塵燃目光黯然,嘆了口氣,「她和沈家那小子……真是孽緣!」「所以我越來越明白過來了一件事。
媽媽生咱們四個在前面,就是為了給小妹當守護着,當堅實的後盾的。
」唐樾甘之如飴地長嘆一聲,轉身就往外走,「情況緊急,三弟,我先走一步!」「大哥,等等!」白塵燃忙叫住他,拿起端放在沙發扶手上的軍帽利落地戴在頭上,「我跟你一起去!」又不知跋涉了多久,沈驚覺才找到一個黝黯的小山洞,背着唐俏兒走了進去。
唐俏兒靠在岩壁上,雙臂環抱在胸前,泛白的唇上下打顫,佈滿髒污的臉頰浮起兩片灼熱的紅暈。
即使這樣虛弱又難堪,這雙清水明眸在昏昧中依然閃閃發光,撲扇撲扇的長睫輕掃在沈驚覺的心尖上,帶起胸膛里一片驚瀾。
男人控制不住身體裏湧上來的溫熱感,喉結滾了滾,抬起雙手緩緩覆在她兩頰旁。
忽然,沈驚覺眉宇一沉,只覺掌心發燙,像摸着只小火爐!「你發燒了!」「沒事……撐得住。
」唐俏兒感覺他掌心涼絲絲的,敷在肌膚上好舒服,一時也就沒有避開他的觸碰。
沈驚覺緊張得大手又覆上她滾燙的額頭,一時心亂如麻。
他忙脫下外套和裏面被他體溫捂熱的衣服,全都套在了唐俏兒身上,把她裹得嚴嚴實實。
唐俏兒虛弱地睜開眼眸,視線中的男人,幾乎把所有的衣服都給了她,上身僅剩一件黑色背心。
裸露於外的肌肉線條漂亮得令人驚嘆,在這荒山野外,散發出狂野不拘的魅力。
「還冷嗎」沈驚覺看定她透紅的小臉,啞聲問。
「唔……冷……好冷……」唐俏兒可憐兮兮地抱緊自己,哆嗦得厲害。
沈驚覺深吸了口氣,低斂眉眼,張開雙臂。
慢慢的,小心翼翼將她柔軟瘦削的身軀摟入懷中,用力地往胸膛里揉,恨不得將全身的熱量都侵入她身體裏,融入她的血液中。
「還冷嗎」男人垂下眼瞼,心跳得奇響。
唐俏兒尖尖的下頜抵在他結實的肩胛上,左右蹭了蹭。
沈驚覺輕喘了口氣,五指探入她濕漉漉的髮絲里摩挲着,想讓她放鬆下來,也似是慰哄。
唐俏兒感覺自己的身體在他懷中變得柔軟。
她像貪睡的小貓一樣眯着眸子,困意一浪一浪地來襲。
沈驚覺並肩與她坐在一起,邊為她暖身子,邊牽起她的手,查看傷勢。
唐俏兒柔潤白皙的十指傷痕累累,指甲里全是淤泥混着血痂,哪裏還像位富家千金的手啊。
男人緊抿住唇,眼前驟然浮現的,是她用盡全力在峭壁上求生的樣子。
頓時,便心疼得像刀絞一般。
「唐俏兒,我不希望今天的事,再發生第二次。
你不是貓,沒有九條命!」沈驚覺是真的動了氣,嘴唇發抖,忍不住沖她低吼。
「唔……你是我的誰,你憑什麼管我……」唐俏兒靠在他肩上,燒得迷迷糊糊的。
就到了這時候,她還像根嗆人的小辣椒,不忘回懟。
「憑什麼,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沈驚覺急得耳尖通紅。
「所以你說啊……憑什麼」「……」話到關鍵處,他竟然意料之中的,慫了。
「呵……隨便吧。
反正又跟我沒關係……」唐俏兒閉上眼眸,懶得理了。
她現在只想在浴缸里泡個熱水澡,躺在她軟乎乎的大床上睡覺覺……好累好累啊。
「唐俏兒,當初你為什麼嫁給我真的只因我曾經救過你真的只是……為了報恩」沈驚覺牢牢攥住她的手,抵在自己胸口。
唐俏兒原本神思尚可,這會兒燒的,有點不那麼清醒了。
他問什麼,她便答什麼,連跟他鬥嘴的力氣都沒了。
「嫁給你……是因為我喜歡你。
」沈驚覺心口重重一震,用力呼吸着。
「我一直希望能夠嫁給你……也從未想過有一天……夢想成真。
」唐俏兒眸底淚影搖曳,像盛滿了漫天星光,「沈驚覺,我為了追上你的腳步花了整整十三年的時間……我的整個青春啊……都在不停地……不停地尋找你……追逐你。
」「那現在呢唐俏兒,你還愛我嗎」沈驚覺眼眶紅透,不甘又急切地追問。
唐俏兒的左手,連同那根殘廢的小指,都被他緊握着。
她緩緩將佈滿傷痕的手從他掌心抽離,仿佛在救贖自己曾被他傷得千瘡百孔的心。
還是那麼的疼,稍稍一碰,一切都回到最初的模樣。
「不怨了,不氣了,不恨了。
當然,也就不愛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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