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李道玄的話,楊廣卻搖了搖頭。
「孤當時確實下令將其斬首,不過監斬的官員卻說,潘誕死前說天子無福,自己將兵解成仙之類的話,孤便派人去檢查了潘誕的墓,發現裏面並無屍體,只有一隻鞋子。」
李道玄盯着他,道:「所以你開始後悔了,覺得他其實真能煉出長生金丹?」
楊廣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繼續道:「後來天下反賊四起,孤的身體卻開始大不如前,沒有精力去處理政事,頭上也開始生出白髮。」
「這時候,潘誕又出現了,並獻上了長生金丹。」
李道玄有些好奇道:「那丹藥真能讓人長生?」
「是否真能長生,孤不知道,但服用了那金丹後,孤確實白髮變青絲,又重新恢復了精力,得以巡遊江都,興辦行宮,準備第三次征討遼東……」
李道玄嘴角一抽,好傢夥,你這每一件事,都是在加速隋朝的滅亡呀。
如果你老老實實,休養生息,做個安樂皇帝,說不定還能多活一會兒,吃下金丹後,反而是自取滅亡。
「後來局勢崩頹,孤縱有雄心壯志,卻也無法重整山河,心灰之下便躲在行宮中,不理政事,這時潘誕提出了一個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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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道玄眼睛一亮,道:「將你煉成旱魃?」
「不錯,潘誕稱旱魃有移山填海之神力,孤只要成了旱魃,就能重新奪回權勢,剿滅亂賊,而且旱魃之身也可長生不死,做那萬載君王!」
這番話確實很有誘惑力,尤其是對一個窮途末路的帝王而言。
「那潘誕呢,他為什麼要這麼幫你?」
「孤與他許諾,事成之後,封他為異姓王,並為他廣建廟宇,搜集天下道家典籍,助其成仙。」
頓了頓,楊廣冷笑一聲,道:「只可惜,他是個言而無信的小人,孤雖然活了過來,卻並未成就旱魃,否則就憑爾等,如何勝得了孤?」
李道玄終於明白了前因後果。
不過他還有一個疑問。
「你一直怪潘誕背叛了你,但你又如何能確定,潘誕還活着?也許在這十年中,他已經遭遇了不測,所以你的旱魃之身才不完美。」
楊廣搖了搖頭,說出了一句讓李道玄頭皮發麻的話。
「潘誕絕對還活着,因為白天時,孤還在山洞中見過他,雖然只有一瞬間。」
李道玄心神一震,白天時見過,那不就是他們剛剛破解了七骸陣,進入山洞的時候嗎?
也就是說,那個時候潘誕便在山洞中,甚至偷偷地跟着他們?
所以跟在他們身後的,不僅是殭屍?
李道玄對潘誕這個人,頓時生起了濃濃的警惕,此人潛伏隋朝,所謀深大,不知其深淺。
只不過潘誕精心策劃這麼久,眼看着即將功成,卻被自己等人攪合,功虧一簣,他為何不出面阻止?
是不擅長戰鬥嗎?
李道玄收起思緒,搖搖頭,既然暫時想不明白,那就先把能拿到的好處給拿了。
半步旱魃境界的楊廣,會給自己什麼獎勵呢?
「我問完了,請君上路吧。」
說罷李道玄一拍背後的龍吟劍匣。
滄啷!
赤霞劍出鞘,斬向楊廣的脖子,要將其頭顱砍下。
楊廣閉上眼睛,迎接自己最後的終點。
鐺!
然而隨着一道火花閃爍,李道玄的赤霞劍砍在他的脖子上,被直接震飛。
赤霞劍旋轉着飛到李道玄的手中,仿佛喝醉的蝴蝶。
李道玄雙手握劍,調動全身的力量,再次朝着楊廣的脖子砍去。
這一劍,雖未用法天象地的神通,但他的力量如今已不下千斤,就算是一塊精金玄鐵,也要被他直接砍斷。
但令人尷尬的是,楊廣靠着的石頭都被震裂了,他的脖子卻毫髮無傷。
反觀李道玄被震退數步,手掌發麻,赤霞劍還在震顫不已。
李道玄咳嗽一聲,只覺得眾人的視線都紛紛向他望來。
張乾陽有些心虛和尷尬,似乎在說,這是我弟子嗎?我不認識他。
許青玄搖頭嘆息。
吳秋白避開了對視,不知該說什麼好。
就連楊廣都露出一絲輕蔑,似乎在說,你行不行呀,小道士。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李道玄臉上微紅,他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楊廣,對方的肉身之強,恐怕都不下於上品法寶了。
突然,他瞥到了那道插在石頭中的劍影。
萬仞神劍!
李道玄走過去,伸手抓向萬仞神劍。
赤霞劍斬不動,萬仞神劍總沒問題吧,而且他心中對此劍十分嚮往,即便得不到,暫時借用一下總沒問題吧。
畢竟是名垂青史的道家神劍,李道玄難免生出了喜愛之心,想藉機把玩一下。
許青玄見到這一幕,連忙開口道:「不可,此劍極凶——」
他的話突然咽進了肚子中,因為在皎潔的月光下,李道玄已經成功拔出了萬仞劍。
劍身上的星斗雲紋綻放着澹澹金光,似乎在與周天星辰遙相呼應。
李道玄握着劍柄,眉頭微皺,掌心處傳來刺痛感,不過並不強烈,能夠忍受。
望着這把傳說中的斬蛟神劍,李道玄眼中露出一絲喜愛。
但萬仞劍似乎對他並不是特別認可,劍身微微顫抖,欲拒還迎,給人的感覺是既不疏遠也不親近。
李道玄卻不知道,這一幕讓許青玄是何等的震驚。
萬仞神劍極為高傲,凡夫俗子絕對別想碰它,整個萬壽宮,只有許青玄,能靠着祖師血脈,勉強催使它,這還得求爺爺告奶奶,好生伺候。
萬壽宮的接班人吳秋白,曾經好奇之下握住過它,結果一個月沒能下床,差點這輩子都不能握劍了。
由此可見,萬仞神劍之高傲。
但李道玄偏偏拔出了它!
許青玄望向張乾陽,意味深長道:「你這個弟子,怕是來歷很不簡單。」
能夠在辟穀期就使用神劍的,絕對不是一般人,這個李道玄,或許是什麼大人物轉世。
再聯想起他的眉心天眼,許青玄試探道:「是灌江口的那位?」
張乾陽呵呵一笑,道:「不可說,不可說。」
李道玄握着萬仞神劍,再次站到楊廣身前,這一次,楊廣知道不會再有意外發生了。
他輕嘆一聲,心中突然釋然了許多。
「年輕人,希望你能遵守諾言。」
李道玄舉起神劍,道:「君子一言。」
楊廣也微微露出一絲笑意,道:「駟馬難追。」
這一刻,兩人突然生出了某種默契。
鏘!
劍光閃過,楊廣的頭顱飛起,滾落在地上,目光平靜,沒有一絲恐懼。
在死前的那一瞬間,他突然想起了很多事。
最後他的記憶停留在一個晨光熹微的早上,那時他已經眾叛親離,躲在江都的溫柔鄉中醉生夢死。
那天清晨,他突然酒醒了。
望着鏡子裏的自己,他回頭對着溫婉美麗,始終對自己不離不棄的妻子問道:「孤這顆大好頭顱,會是誰人砍之?」
蕭皇后大驚,問他為什麼這麼說。
他大笑道:「貴賤苦樂,都是朝代更迭造成的,就算真有那麼一天,又有什麼好傷感的呢?」
……
李道玄望着那顆頭顱,伸手為其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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