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宅中,看着坐在書案後的歐陽旭,僕人恭敬稟道:
「官人。」
見歐陽旭手裏拿着一支白玉簪子,那僕人不由地笑道:
「這白玉簪子真好看,這是過小定的時候,您準備送給高家的吧?」
「不是。」
歐陽旭將白玉簪放下,他抬頭看向面前的僕人,聲音平靜地問道:
「有事嗎?」
僕人恭敬回道:
「有位趙娘子在外求見。」
聽到趙盼兒竟然自己找上門來了,歐陽旭心底一震,他猛地站了起來,匆匆走到院中,打開院門。
看見越發光彩照人的趙盼兒就站在眼前,歐陽旭喃喃問道:
「盼兒,你是怎麼找到我這裏的?」
看着眼前的歐陽旭,趙盼兒淡淡地笑道:
「我給了高家門口的賣花女十文錢,她就告訴我你住在這兒。」
聞言,歐陽旭先是看了一眼跟在趙盼兒身後的那兩個勁衣護衛,接着他看向趙盼兒聲音複雜地道:
「幾日不見,你變了很多,出門竟都有護衛隨行了。」
聞言,趙盼兒笑了笑說道:
「袁郎擔心我遇見了歹人,就派了兩個護衛陪我一起過來,你不打算讓我進去坐坐?」
看着略施粉黛,嫣然一笑百媚生的趙盼兒,歐陽旭竟神情恍惚了一下,待回過神來,他忙向里邀請道:
「請進。」
趙盼兒笑了笑,他跟着歐陽旭走進小院裏,又走進了正堂,兩個護衛跟隨其後。
看着身邊的趙盼兒,歐陽旭開口說道:
「盼兒,我知道這樣,這樣做讓你受委屈了,不過高家那個娘子之前來的時候說了,她會和你和睦相處,妻妾相得。」
聽到歐陽旭竟這麼說,趙盼兒笑笑道:
「那就祝你啊,多納美妾,後院風流,可是,我就恕不相陪了,歐陽官人,我今天來找你只是為了兩件事。」
聞言,歐陽旭微愣道:
「哪兩件事?」
趙盼兒直接從袖口裏取出一張契書交給他,說道:
「第一,你當時曾在我爹娘的靈前以女婿的身份發誓,說要護我一生周全,現在還請你手寫一份退婚書,我都給你寫好了,你只要照着我的寫一份就好了,等我回錢塘的時候,可以燒給我爹娘,也算是有個交待了。
第二,我將你送給我的定情信物同心佩還給你,不過,我的那幅《夜宴圖》,你說要帶到東京來請名師裝裱,現在也請歸還於我,這兩件事都做完了以後,我就跟你路歸路,橋歸橋,非黃泉不相逢,寧枉死勿相干,如此可好?」
「盼兒,其實我」
不等歐陽旭把話說完,趙盼兒便直接打斷他道:
「歐陽官人,我說了我今天來找你就是為了這兩件事,你就說你到底能不能答應吧。」
見趙盼兒心意已決,歐陽旭無奈,便也只能答應她道:
「盼兒,我答應你。」
「好。」
在屋子裏翻箱倒櫃地尋找了許久,可到最後還是沒有找到趙盼兒的那幅夜宴圖,歐陽旭道:
「我也是剛剛搬到這裏沒多久,平時東西都是德叔放的,真不知道他把夜宴圖放在哪兒了,這畫我怕我一時是找不到,如果我明天找到了,就給你送過去,可好?」
「不用,我明天過來取。」
說完,趙盼兒便轉身向屋外走去。見她要離開,歐陽旭忙站起身,從自己的書案上拿起那支白玉簪子,他看着趙盼兒的背影喊道:
「盼兒,你等一下,我這有一支白玉簪子想送給你。」
「歐陽官人,你我既然已成陌路,還請稱我一聲趙娘子。」
說着,趙盼兒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裏只留下茫然若失的歐陽旭一人,看着趙盼兒的背影愣愣出神,手裏緊攥着那支白玉簪子。
入夜,王府後院,袁旭東的臥房裏。
許久後,房間裏終於安靜了下來。
袁旭東摟着渾身不着寸縷的趙盼兒躺在床上,十分溫柔地愛撫着她的嬌軀笑道:
「嬌啼似鳳鳴,雙頰映潮紅,盼兒,你覺得我作的這首詩怎麼樣?」
「呸,不要臉。」
趙盼兒嬌羞地嗔道。
「盼兒,我想跟你商量個事。」
「什麼事啊?」
趙盼兒隨口問道。看着她,袁旭東道:
「我想納妾。」
「什麼,你想納妾?」
抬眸看着袁旭東,趙盼兒有些不高興地道:
「你是王爺,你想納妾就納好了,又何必和我商量呢?我若是不答應,難道你便不納了?」
「哎呦,生氣了啊?」
看着懷裏有些不太高興的趙盼兒,袁旭東笑着哄她道:
「你是王妃,那我想納妾不得和你商量嗎?」
「哼,誰是王妃啊?」
抬眸瞪了袁旭東一眼,趙盼兒嬌嗔道:
「沒有婚書,也沒有正式辦婚禮,我算是哪門子的王妃?」
「沒有婚書可以寫,沒辦婚禮可以辦,這樣吧,我先給你寫一份婚書,等到了明年初,我就正式地娶你進門,如此可好?」
袁旭東笑道。聞言,趙盼兒有些害羞地道:
「我聽你安排。」
「好。」
袁旭東笑了笑道:
「你作為我的王妃,可不能心生妒忌,知道嗎?」
「知道了。」
白了袁旭東一眼,趙盼兒問道:
「說吧,你想納哪家的小娘子為妾啊?」
「雙喜樓的花魁娘子張好好。」
「啊?」
趙盼兒微微睜大眼睛,瞪了袁旭東一眼嗔怒道:
「你以後不許去那種地方了。」
「好。」
袁旭東笑了笑,他把懷裏的趙盼兒用被子裹了起來,橫抱着走下床笑道:
「走,我們去找你妹妹。」
「討厭,你放我下來,你放我下來。」
在趙盼兒的嬌嗔聲中,袁旭東抱着她去了宋引章的臥房裏,接下來自然又是一場無比香艷的戰鬥。
與此同時,歐陽府上,德叔終於從錢塘回到東京。聽歐陽旭說了他答應趙盼兒的那兩件事,德叔不由急道:
「官人,萬萬不可啊,那份退婚書你絕對不能寫,你想啊,那趙氏詭計多端,又出身歡場,滿嘴鬼話,萬一她拿了退婚書立刻跟你翻臉,到官府告你退婚另娶怎麼辦?」
「行了,盼兒她絕不是這樣的人。」
歐陽旭滿臉正色地道,可心裏卻忍不住擔憂了起來,這時,德叔又繼續道:
「官人,忠言逆耳啊,那趙盼兒不肯給老奴同心佩,還張口索要五百兩黃金,現在又問你要退婚的文書,這分明就是包藏禍心啊,既然退婚,那就肯定有過婚約,你不會連這點道理都不明白吧?
那趙氏對你有恩,老奴之前雖說並不怎麼喜歡她,可平白無故的,也不會隨便去中傷一個婦人,可她真的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啊,你不知道,當初她為了穩住老奴,竟然一邊裝得傷心欲絕,一邊轉頭就來了東京,比老奴還快幾日啊。
而且,老奴在回來的路上還遇上了打劫的土匪,那八十兩黃金都被他們給搶走了,這肯定也是趙氏安排的,一是為財,二是為了拖延老奴回來東京的時間,由此可見,這趙氏絕不是什麼良善之人啊,官人,咱們可不能不防啊。」
聽德叔說完,歐陽旭猛地站起身,他一甩衣袖,背對着德叔堅定地道:
「德叔,你快別說了,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相信,盼兒她絕對不是你說的這種人。」
知道他已經聽了進去,德叔又最後勸了一句道:
「官人,這害人之心不可有,可防人之心不可無啊,那退婚文書就是你的把柄,難道你真的想這一輩子都受制於那趙氏不成?」
「好了,德叔,你快別說了。」
歐陽旭已然有了決定,停了片刻後道:
「對了,德叔,我還有一件事要問你,盼兒的那幅夜宴圖,是不是被你放在了給柯相公的壽禮里給送出去了?」
「老奴有罪,老奴有罪。」
聽到歐陽旭問到那幅夜宴圖,德叔立馬跪到地上,左右扇了自己兩個耳光,解釋道:
「官人,那柯相公是你座師,他過壽,你送的壽禮太過於菲薄了,老奴就自作主張,把那幅夜宴圖就給加了進去,老奴有罪,老奴有罪啊。」
「老奴有罪,老奴有罪,你就會說一句老奴有罪。」
歐陽旭滿臉怒氣道:
「德叔,你是不是合着,你只要說了這句話,我就必須得原諒你啊,多少次了,多少次你自作主張了,當初,我讓你去錢塘告訴盼兒,我高中之後,由家中叔伯安排另娶,可你非得去顯擺宮中賢妃賜婚,把她惹急了來了東京。
我讓你去給老師送壽禮吧,你非得自作主張,去把夜宴圖加了進去,你說,我現在怎麼辦?德叔啊,你這哪是我歐陽家的忠僕啊,你分明就是我歐陽家的活祖宗!」
「老奴有罪,老奴有罪!」
見歐陽旭怒火滔天,德叔跪在地上用力地扇着自己的耳光。
「行了,你起來吧。」
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德叔,歐陽旭臉色陰沉地道:
「我去一趟高家,明天一早就出城去西京。」
「是。」
德叔從地上站了起來,燭光之下,他的臉色和歐陽旭一樣的陰狠狡詐。
高府後院,歐陽旭讓高府的丫鬟和高慧說他明天就要去西京上任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東京,只是在臨走之前,他想再見高慧一面。
念在往日的情分上,高慧便答應偷偷見他一面。
高府後院的花園裏,歐陽旭焦急地等待着,他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要是不能和高家聯姻,那他這輩子都難回東京,既然高觀察不願認他這個女婿,那他就在高慧的身上想辦法,只要他和高慧把生米煮成了熟飯,那高觀察想不認他這個女婿都不行,高家就高慧這一個獨生女兒,只要他做了高家的女婿,那高家就只能想辦法幫他上位。
這時,在貼身丫鬟春桃的陪同下,高慧悄悄走進花園裏來見歐陽旭。看見她,歐陽旭立馬迎上去,滿臉深情地道:
「慧娘,你終於來了,岳父大人對我有所誤解,我便只能深夜來見你,我明天就要離開東京了,這是我們訂親的時候你送給我的,我想着,我得親手還給你才能放心。」
說着,他將高慧當初送他的定情信物一塊蝴蝶玉佩交到了高慧的手上。看着高慧的眼睛,他深情說道:
「慧娘,我還有最後一句話想要跟你說,我永不負你!」
「旭郎,我」
看着滿臉深情的歐陽旭,高慧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就在這時,她的奶娘江氏突然闖了過來,拉着她的手就要離開,急道:
「姑娘,你幹什麼?老爺都說了,你和歐陽旭的婚事就到此為止了,快跟我回去,要是讓老爺發現了你私下裏跟歐陽旭見面,那還得了。」
說着,她看向一旁的歐陽旭道:
「歐陽官人,你深夜來高府後院想幹什麼?你要真為小姐着想,你就不應該深夜來這裏和她見面,今日我讓你們見最後一面,這件婚事就到此為止了,等三個月後,你主動來高家退婚,別耽誤了我們家小姐。」
心裏暗罵江氏壞了自己的好事,本來按照歐陽旭的打算,他是準備要跟高慧產生點兒肌膚之親的,最好是能拿到一些憑證,能證明他跟高慧已經有了夫妻之實,比如高慧貼身穿的肚兜兒之類的,按照高觀察重視家族聲譽的個性,只要他能拿到高慧的貼身衣物,那他就一定能娶高慧,為了自己將來的仕途,他必須要藉助高家的勢力,可惜,這一切都讓江氏破壞了。
眼看着江氏就要拉着高慧離開,歐陽旭頓時大聲地喊道:
「慧娘,我歐陽旭此生唯有兩件幸事,一是得官家御筆點為探花,第二件,就是遇到了慧娘你,奈何我福緣淺薄,此生也只能與你情深緣淺了,這或許是我們今生最後一面,歐陽旭官職輕微,身無長物,給不了你什麼,我唯一能給你的便只有這一片深情,慧娘,三生三世,我歐陽旭永不負你!」
「歐陽旭,你瘋了?」
和高慧這樣的大小姐不同,江氏一眼就能看穿歐陽旭是打的什麼如意算盤。此時,看着滿臉深情,眼角還流了兩滴眼淚的歐陽旭,高慧忍不住問道:
「旭郎,我就問你一件事,你在和我定親之前是否已有婚約在身?」
聽到高慧這麼問,歐陽旭心裏一驚,臉上卻是深情地說道:
「我在錢塘時曾受一賣茶女的資助,如今我考中了探花,本想要報答她,可她非要我娶她,她還向我歐陽家的僕人德叔索要五百兩的黃金,若是我不給的話,她就要報復我,說我和她之間有婚約,慧娘,你要相信我,我歐陽旭此生只愛你一人,那錢塘的趙盼兒對我有大恩,我實在是沒辦法才隱瞞,慧娘,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看着已然是淚流滿臉的歐陽旭,高慧也被他迷惑了,她開始懷疑,難道真是那個叫趙盼兒的女人威脅他的?
看着高慧,歐陽旭喊道:
「慧娘,我會回來的,三生三世,我歐陽旭定不負你!」
看着被江氏拉走的高慧,歐陽旭的臉上現出陰冷的笑意,他和趙盼兒之間的婚約只是口頭上的承諾,知道的人也只有孫三娘一家人,孫三娘是趙盼兒的好友,只要他不承認,那就是沒有婚約,如今,他也只能期望高慧不會忘記他了。
離開高府後院,德叔在門口等着他。歐陽旭一邊往家裏走,一邊跟身邊的德叔說道:
「我想了一下,明天一早我一個人去西京上任,你留在東京,時不時地來看看高慧,和她說說我的消息,千萬不能讓她忘了我,知道嗎?」
「是,我一定經常來高府附近轉悠,定讓她忘不了主人。」
德叔陰冷地笑道,在昏暗的夜色中,歐陽旭和他一般陰冷地笑道:
「在我離開東京後,你多和杜長風聯繫,杜家在東京還算是有一點勢力,杜家和高家就是我回東京的關鍵。」
「是。」
看着表情陰狠的歐陽旭,德叔非常滿意,尤其是看見歐陽旭眼角的淚痕,他陰險地笑道:
「主人,您就放心吧,那個高家的小娘子,她是肯定忘不了您的。」
「希望如此吧。」
高府後院,高慧的臥房裏。
看着高慧,江氏急道:
「姑娘,那個歐陽旭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就是想要利用你,從而利用高家的權勢。」
聞言,高慧不置可否,而是問道:
「奶娘,我讓你派去錢塘的人你派了嗎?他們什麼時候能夠回來?」
「派了,要是一切都順利的話,半個月左右就能回來了。」
「嗯。」
高慧點點頭道:
「等他們回來,我就能知道到底是誰在騙我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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