駿馬高大迅疾,如同一道閃電嗖的一聲自長街的另一頭直衝而來,幾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從他們的身側掠過,商如意只感到一陣風吹亂了她的頭髮,而在蓬亂的髮絲中,她的目光倉惶的對上了馬背上那人的眼睛。
那雙眼,冷峻而內斂,只匆匆一瞥,又好像蘊含了無數將說未說的話語。
是宇文曄!他,終於來了!這一刻,商如意只感到心中一陣酸澀,剛剛明明已經死在頃刻都沒有悸動的心,卻在這一刻跳得如同擂鼓一般,只是那一眼,便將她的心緒完全撩亂了。
但,也只是匆匆一瞥。
她仿佛也在對方的眼瞳中,發現了一絲不敢置信的驚愕,下一刻,宇文曄已經抬頭看向前方,那雙眼睛立刻凝聚起了騰騰殺氣,仿佛聚化成形,最後凝結在他手中揮舞的那一柄陌刀之上,攜萬鈞雷霆,對着前方的突厥兵衝殺而去。
人群中,響起了一聲悽厲的慘呼。
這一次,商如意比上一次更輕的看到,那柄陌刀化作一條惡龍,呼嘯着躥入迎面衝上來的突厥兵的隊伍當中,只聽嗖嗖幾聲低聲,那惡龍又卷裹着飛濺的血肉,從他們的身體中怒吼而出,隨即,一眾敵兵在寒光中化作血漿屍塊,散落一地。
這一刀,驚天動地!而就在眾人只被眼前這一幕震驚,甚至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的時候,在宇文曄的身後,突然又有一隊人馬疾衝上來,一路向前,商如意只感覺到一陣更比一陣凜冽的風從身邊掠過,而那些人揮舞着刀劍衝殺過陣,頃刻間,已經有無數突厥兵倒在了他們的刀下!人群中已經爆發出了一陣歡呼聲,人們雖然被這血腥的一幕震撼,但更多的,是為這神兵天降而歡呼雀躍——有救了,所有人都有救了!商如意甚至忍不住大喊了一聲:「宇文曄!」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那一聲狂喜的呼喊聲中,自己手腕上的力量仿佛更沉了幾分。
可是,他還沒停。
斬殺了一列突厥兵之後,宇文曄策馬飛馳,鐵蹄直接從城門口混戰的人群中踏了過去,只聽慘叫和歡呼聲一同響起,他的身形如山,堅毅的背影后留下的是血跡斑斑的一條殺戮之道。
而在他的前方,則是更為慘烈的一片血戰之地。
這一刻,商如意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臉上——宇文曄,他要幹什麼他們這一批援軍前來,不就是為了解雁門之圍,勤王護駕嗎只要他們殺退逼進城中的突厥兵,將他們逐出雁門郡就好了,為什麼,他反倒拋下城門口的一片激戰,衝出城去了城外,可是洶湧而至,如同排山倒海的浪潮一般席捲而來的十萬突厥大軍啊!而他帶來的人——商如意在倉惶間也粗略估算了一下,最多千人。
雖然剛剛他那一擊絕殺,震懾了所有的人,但,畢竟只是在這城中的巷戰,如果他出了城,面對城外近十萬的突厥兵,這一點人馬根本不足以抗衡的!商如意急得大喊:「宇文曄!」可是,城內城外,震天的呼嘯聲迅速將她那一點微弱的呼喊聲吞沒,商如意眼睜睜的看着宇文曄策馬一路疾馳,雖然也有突厥兵迎面衝上來,但剛剛橫插在城門外的那一股人馬已經將對方的隊伍撞散,而且將戰線推後了不少,零星的敵人對於宇文曄來說,根本不值一曬。
他手中的陌刀揮舞得如同一道光盾,朝着他射來的箭矢紛紛被擊落在地,而當他越來越靠近突厥大軍,遠處突厥的弓箭手已經不再敢張弓射箭,宇文曄更是如入無人之境。
人如虎,馬如龍!這一路上,無數的突厥兵倒在他的刀下,而緊跟在他身後的那一隊人馬沖得更快,不一會兒便與他齊平。
就在這時,宇文曄的速度反倒慢了下來。
難道,他要退就在商如意詫異的睜大雙眼看着前方的時候,突然,那一隊人馬開始改變陣型,他們化作一個人字形,一下子超過了宇文曄,如同一支射向敵軍深處的箭矢,士兵們揮刀如虹,頓時慘叫連連,那突厥兵陣竟然被他們硬生生的打開了一條裂縫。
而宇文曄,就在這一隊人馬的掩殺下,直衝向前。
這一刻,不僅是大業王朝的戰士,不僅是被沖得有些發懵的突厥兵,甚至連城中的商如意等人,也都驚呆了!他們這是——商如意屏住呼吸,睜大雙眼看着這令人不敢置信的一幕,看着宇文曄橫刀所致的方向,再望向前方,突然,一個高大的身影,仿佛在數萬突厥兵士中顯現了出來。
商如意心頭一震,突然明白過來。
宇文曄的目標,是突厥兵的首領,是那個以鳴鏑震懾雁門郡,更重傷自己的突厥可汗——阿史那剎黎!這一次,他帶來的人馬不多,從現在來看,應該已經盡數出擊,也只有千人而已,這樣的人馬雖然突然殺出會給敵軍造成一定的衝擊,但對方十萬大軍,只要再一集結,覆滅這千人的軍隊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所以,他們要做的,並非完全的正面對敵,而是用計。
而在兵法中,有一計,最險,卻也最能解決眼下的問題——擒賊,先擒王!宇文曄要對付的,不是殺進城中的突厥兵,也不是城外的十萬大軍,他要對付的,是那十萬大軍的首腦!如今看來,他的計策,已經湊效了。
突然殺出,鎮煞全軍的架勢,的確讓對方一時間失了方寸,而他更是藉助軍陣的掩殺,直接刺向敵軍深處,這樣一來,一隻小小的隊伍,竟然將對方整個大軍攪亂了!甚至現在,他離人群中那一點寒光,離阿史那剎黎,只有數百步之遙!這一瞬間,商如意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她恨不得生出翅膀,飛向他的身邊,去親眼目睹這一刻,但即便離得這麼遠,她還是看到,宇文曄在又一次將一個沖入他們的隊形,企圖與他搏殺的突厥兵斬於馬下之後,長臂一展,將手中那把已經被鮮血染成黑紅色的陌刀猛地拋了出去。
只聽一陣龍嘯——那陌刀頓時化作一道閃電,從前方開路的兩個士兵的中間直射而出,生生將沖向他們的兩個突厥兵的頭削了下來,兩人連人帶馬跌翻在地,頓時也將周圍衝上來的突厥兵絆阻跌倒了一片。
頓時,他的眼前一空。
前方那個高大威武的身影,也越發的突出了起來。
但這時,商如意的心卻是一陣慌亂,他沒有武器,那接下來要怎麼辦就在這時,她突然看到宇文曄反手一撈,從馬背上操起一把長弓,直到這時她才發現,他的馬背上,還橫架着一張幾乎一人長寬的巨型長弓——神臂弓!是之前,王紹及輸給他的神臂弓!商如意心中狂喜,可還沒來得及露出笑容,就在她目光的盡頭,那數萬突厥兵的簇擁中,那個高大的身影也有了動作。
在他的手中,一點寒光,也對準了宇文曄!是鳴鏑!腦海里出現了那兩個字的時候,商如意只覺得呼吸都要窒住了——她沒有見識過神臂弓真正的威能,可是鳴鏑的威力,她早在童年時就知道,而且這一次中箭也吃盡了苦頭,甚至,這一刻,看到那寒光的一刻,她的肩膀好像又有陣陣刺痛傳來。
萬一宇文曄在這場戰爭中受傷,萬一他——她已經不敢往下想,拼命的朝着城外衝去,大喊道:「宇文曄,小心啊!」可就在這時,手腕上那一股沉重的力量用力的將她又拉了回去,商如意踉蹌一步跌在一個人的身上,倉惶的抬頭一看,卻是楚暘沉着一張臉,狠狠的瞪着她:「給朕呆在這裏!」「可——」「可什麼你什麼也做不了!」說不清此刻他臉上的神情是怒是喜,又或者,是在各種情緒的交織中流露出的一點猙獰,而他的話,也在這一刻如同一桶涼水對着商如意迎頭澆下,頓時讓她清醒了過來。
沒錯,她什麼也做不了,對於戰中的一切,她無能為力。
她咬着牙,只能再度回頭看向城門外。
萬軍之中,宇文曄與阿史那剎黎都此刻全都屏息凝視,長弓在手,拉做滿月,箭矢上弦,千鈞力道對準了前方的人。
一瞬間,周圍所有的一切好像全都靜止了。
只有寒光閃爍所指的方向,才是他們在洪荒亂境當中,唯一清晰的東西——就是彼此!這一刻,不管周圍多少的廝殺,掙扎,都不再能影響他們,宇文曄兩眼如鷹隼一般,甚至看到了遠處那個張弓搭箭的人琥珀般的眼睛裏,映出的自己的樣子。
千鈞一髮,只在此刻!就在這一瞬間,遠處傳來了一聲尖銳的鳴叫!是鳴鏑,鳴鏑已經出手了!宇文曄毫不驚慌,凝聚了他所有力量的神臂弓在他的手中發出了一陣低沉的,如同龍吟般的悶響,他的手指堅定如鐵,只待一擊。
就在要放箭的前一刻,突然,他的呼吸一窒。
隨即,指尖的箭矢,如同聚集了萬里烏雲中所有混沌之力的雷電,伴隨着一聲沉悶的轟鳴,從神臂弓上猛地飛射而出!霎時間,天地動容,日月無光!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這一刻,看向了那兩道幾乎同時從戰場兩邊飛射,又聚向一點的飛影。
只有商如意,她的眼睛在這一刻近乎充血發紅,卻是死死的盯着宇文曄——剛剛,宇文曄的身形,歪了一下!雖然只是最輕微,輕微到仿佛只是她一眨眼的錯覺,可是,她清楚的看到了,在宇文曄放箭的一瞬間,他整個人好像不受控制的往一旁傾倒了一下。
射箭的時候,一點點的變動,哪怕風向的變化,都會影響箭矢的方向,最終,影響一場戰事,甚至一場戰爭的最後結果。
商如意的心,仿佛也在這一刻停止了跳動。
她的目光,焦急的看向戰場中那最驚心動魄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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