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商如意睜大了雙眼,一直以來,那縈繞在心中的不安,仿佛在這一刻化作了現實。
她開口,卻沒有立刻出聲,而是唇瓣顫抖了好幾下,喉嚨里發出了格格的聲音,掙扎了許久才擠出了一道沙啞的聲音——「我哥,怎麼樣」「……」這一次,不能出聲的,是臥雪。
並不是說不出話,而是說不出口,尤其是看着商如意原本就蒼白,此刻更是毫無血色,整個人驚恐得好像一張拉到極限的弓,下一刻,仿佛就會崩毀。
而臥雪知道,這個消息,是一定會讓她崩毀的。
可就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商如意突然紅着眼睛抓住她,嘶聲道:「快說!我哥怎麼樣了!」「……」臥雪看着她這樣,眼淚幾乎也快要奪眶而出。
她終於支撐不住,輕聲道:「三天前,長春宮遭不明來歷的人馬襲擊,後來,燃起大火。
」「……」「沈公子,沒有出來——王妃!」一句話,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的打在了商如意的身上,她整個人就像是失去了牽引的木偶,一下子跌倒下去。
臥雪嚇得驚呼了一聲,急忙伸手扶住了她。
「王妃!王妃!」被她細瘦卻有力的雙臂緊抱着,商如意沒有跌倒,可勉強站穩的她也已經失了活氣,只木然的轉頭,看着這張近在咫尺,同樣蒼白的小臉,似是要擠出一點笑容,可是又笑不出來,那表情甚至比哭泣更悲愴。
她道:「你,是在騙我對不對」「……」「長春宮,長春宮就算守衛不森嚴,可也有秦王給的兩百人馬護衛着,還有齊王也在那裏。
怎麼可能發生那種事」「……」「你騙我的,對嗎不可能就這麼……」臥雪看着她,雖然不忍心,但話已經出了口,再無法收回,唯一能做的,只是告訴她真相。
於是哽咽着道:「南邊傳來的消息是,齊王殿下一定要出宮狩獵,帶走了大半的護衛,所以守衛長春宮的只有少數的士兵,才會被——」「……」「留在長春宮的人,無一生還。
」「……!」一道驚雷,當空霹下。
商如意只感到自己周身發麻,仿佛被雷擊得化作齏粉,可是她竟然感覺不到痛,只有茫茫無盡空洞,聽不到聲音,也沒有任何感知,甚至連呼吸心跳都失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聽到耳邊響起臥雪急切呼喚的聲音——「王妃!王妃你怎麼樣了」「王妃你不要嚇奴婢!」「王妃……!」商如意木然的轉頭看着她,看着她滿臉焦急,櫻紅的嘴唇不停的開闔,像是一直在喊她,可明明離得那麼近,她的聲音卻像是很從元的地方傳來——也可能是因為,自己的靈魂,已經飄遠了。
商如意木然的站在那裏,就真的像是失去了靈魂的軀殼,一動不動,也沒有了任何的反應。
直到,一陣急切的腳步聲響起。
這腳步聲沉重又急促,而且,是那麼的熟悉,不僅是商如意,連臥雪都下意識的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來看向門外。
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從外面匆匆走來。
是宇文曄。
這個時候,天色比剛剛更亮了一些,所以,哪怕他還沒有走近,也已經能清楚的看到他臉上沉沉的,更有些急切的表情。
而他,也在還沒有走近的時候,就看到了洞開的大門內,臥雪緊抱着商如意的樣子,更看清了她慘白的臉,和失神的眸子。
這一刻,宇文曄的臉色更沉了幾分,他深吸了一口氣,大步的走進來。
「如意——」「宇文曄。
」兩個人幾乎同時開口,一個聲音低沉渾厚,也帶着他臉上那不加掩飾的急切,另一個聲音,則細弱得如同此刻商如意的呼吸,仿佛一點風,都能將她吹散。
可是,這細弱的聲音,卻一下子壓過了那個低沉渾厚的聲音。
宇文曄下意識的停了下來。
再看着商如意慘白的臉,他又擰了一下眉頭,但還是決定開口。
可話還沒出口,就被那個細弱的聲音再次壓了過去。
商如意對着他,道:「我要跟你合離。
」「……!」宇文曄一下子睜大了雙眼!不僅是他,連抱着商如意的臥雪都驚呆了,她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傻傻的看着商如意,甚至也忘了這個時候身為奴婢完全不應該站在這裏,更不應該在這種時候插嘴的忌諱,她只知道,這一刻眼神漆黑無光的商如意像是瘋了,被沈無崢的死訊逼得快要發瘋了,所以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可她,她不能——!「王妃……」臥雪剛要勸說什麼,就被另一個低沉渾厚的聲音打斷:「退下。
」是宇文曄。
他面無表情的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軀投下的陰影幾乎將兩個人完全籠罩起來,更像是一座高山壓在了兩個人的頭頂,令人無法呼吸。
臥雪下意識的就鬆開了雙手,而剛剛還像是失去了靈魂,身體都快要成為一盤散沙的商如意,這個時候搖晃了一下,還是強撐着自己站住了,不僅站住,她甚至抬起頭來,通紅的眼睛毫不畏懼的迎視向宇文曄漆黑冷峻,鋒利得像兩把刀一般的雙眸。
雖然她站穩了,雖然秦王也已經下了令,可臥雪還是有些猶豫。
她看看商如意,又看看宇文曄。
但這一次,兩個人沒有再理會她,宇文曄只用了最後一點耐性又說了一聲:「退下!」這晴天霹靂一般的聲音,震得臥雪一顫。
她無法,只能慢慢的繞過他高大的身軀走到門口,再回頭看了一眼房中對峙的兩人,只能咬咬牙離開,並且將房門虛掩上。
屋子裏,就只剩下他們兩。
虛掩的房門,甚至連穿透雲層的陽光都遮掩住了,也將兩個人徹底的浸入了令人窒息的晦暗當中。
宇文曄沒有呼吸,只盯着眼前這雙通紅的眸子。
這一刻,他的眼睛也在慢慢的變紅。
他道:「伱,再說一遍。
」雖然,只是短短几個字,可每一個字,他都說得那麼艱難,好像生鏽的刀磨過粗糲的砂石,一個字比一個字更沉重,甚至像是磨破了他的喉嚨,字字,都帶着血腥氣。
可再大的血腥氣,商如意也感知不到。
這個時候,她的心裏,已經全都是血,甚至已經血流成河。
在這樣的血河裏翻湧着,商如意再開口的時候,她的聲音里,也是滿滿的血腥氣,卻一個字,比一個字更鋒利——「我,要跟你合離!」「……」「你說,我們之間本就是一場交易,你說對了。
」「……」「從一開始,我就是為了我的家人,為了保護他們不在這亂世里受傷害,才嫁給你的;可是現在,沒有——」「……」「你不僅沒有能保護到我的家人,你還讓他,陷入危險。
」「……」「你還讓他——」說到這裏,商如意的聲音已經哽咽得說不下去,被心裏湧上來的眼淚燙得通紅的雙眼終於支撐不住,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滾落,一滴,又一滴,落在地上噼啪的聲響,將她的心徹底打碎。
宇文曄說得對,親人對她來說,就是最重要的。
她寧肯自己死,也不願意他們受到任何傷害。
可現在,她還活着,但最關心她,最疼愛她,在這有限的半生里給了她無限溫暖和呵護的兄長,卻死了……她那麼想要救他,苦苦哀求,卻求不來宇文曄一點垂憐。
他明明一聲令下就能救他,卻要眼睜睜的看着沈無崢陷入那樣的危險里,置之不理。
不,他不是置之不理。
他明明知道長春宮在潼關之外,那裏並不受大盛王朝的庇護,而且,太原方面還可能繼續派人追擊宇文呈,是有危險的;他明明知道,宇文呈生性蠻橫,根本不可能乖乖的待在長春宮內,卻只派了兩百人去保護他們。
他是故意的。
因為那天晚上,在蒼柏山上,沈無崢跟他動了手!所以——想到這裏,她抬起頭來看向宇文曄,咬着牙,用力的笑了起來,可是漣漣淚水和通紅的眼睛讓她這笑容不僅猙獰,甚至更添幾分說不出口的恨意:「早上的時候,你不是還問我,你對我來說,好用嗎」「……」「現在,結果已經擺在我面前了——你對我來說,不好用。
」「……」「所以現在,你已經沒用了。
」「……」「你不是從一開始就教過我,如果和你做夫妻讓我覺得委屈,有一個法子,可以讓我不那麼委屈,就是合離!」「……」「那麼,秦王殿下——」商如意看着他,咬着牙,一字一字道:「我們,可以合離了!」說完這句話,她用力的閉上了雙眼,連呼吸也停了下來。
與其說是等待宇文曄的回答,不如說,像是在等待某種結束。
她已經,支撐到了極限。
而宇文曄,這個時候冷得像冰一樣,不僅是他的目光,甚至他的周身,也在這一刻失去了溫度,整個人如同一座冰雕,冷冷的。
不知過了多久,他冰冷的眸子微微顫抖,仿佛將那層寒霜撕碎。
他道:「商如意——你休想!」0....77.520..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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