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人不講武德 53. 【戀愛】已死

    學級裁判的那天，水橋英治一放學就拎起書包往法庭教室跑。

    她相信九州誠這樣熱心善良的學長，是絕對不可能嚴重違反校規，變成「失德學生」的。

    所以即便是弱小無用的她，也希望能夠給予學長一份助力，為他在學級裁判上加油助威。

    可那天對她來說，也是噩夢重新開始的日子。

    「喲～水橋同學，你要去看學級裁判嗎？」她被兩個同班男生攔住了去路，那兩人就是經常欺負她的壞學生。

    若是以前，水橋英治大概會嚇得哆嗦起來。但是自從有了學長們的鼓勵後，她也能稍微硬氣一點了：「對不起，請你們讓開！」

    「誒～那些學長對你還真好，居然能讓你有膽子用這種態度對我們說話～」一個學生抱臂冷笑：

    「不過我看啊，他們的日子也到頭了。」

    「什麼...什麼意思？」水橋英治很緊張。

    「你別騙自己了，水橋。」另一個學生說道：「你的那個九州學長怎麼可能打贏學級裁判？更何況，我聽說這件事情還有新聞部在背後做推手！他已經徹底完了！」

    「徹底...完了？」水橋英治的眼神中浮現出不安：「不可能！前輩一定能贏的！我相信他！」

    「我在風紀委員會的朋友已經告訴過我了，學級裁判只是走個形式而已。」那個學生信誓旦旦地說道：

    「九州誠現在是新聞部，學生會，還有風紀委員會的共同敵人！他絕對會被退學！絕對！」

    聽到這個消息，水橋英治如同遭受晴天霹靂，身體猛然一顫，幾乎要跌倒在地上。

    這些日子裏，不良三一直對他說「沒問題的，九州哥一定能創造奇蹟」。但是水橋英治其實很清楚，前輩獲勝的希望無比渺茫。

    好不容易有一個願意關心自己的前輩，為什麼會演變到這種地步？...水橋英治覺得這個世界太殘忍了。

    「但是啊，我的父親可是縣議員，多少有點權力。」這時，其中一個學生露出奸詐的表情：

    「如果我讓父親幫學長求求情，校方說不定能對他網開一面呢～」

    聞言，水橋英治眉頭舒展，連忙問道：「真的可以嗎？！」

    「誒～當然可以！」一個壞學生伸手摟過水橋英治的肩膀：「我們一直是朋友，對吧～」

    水橋英治心頭一沉，問道：「你們...說話算數嗎？」

    真好騙，這個傻子男...那個壞學生如此想着，點頭：「當然，只要你讓我們開心了，我會去求父親出手的。」

    水橋英治輕咬嘴唇，弱弱地低下頭：「你們想讓我做什麼？」

    「這段時間不能和你一起玩，我們的高中生活都變得沒意思了～」那個壞學生奸計得逞地笑了起來：

    「我們這段時間找不到代替你的「朋友」，可是憋了一肚子火氣。所以你願意陪我們玩玩吧，水橋～？」

    「...」水橋英治神情痛苦地猶豫片刻後，用快要哭出來的聲音道：「只要你們能幫助學長..」

    然後，水橋英治被他們帶進了空教室里。

    「哈哈，水橋的反應好好玩！」

    「等...等一下...是女生？」

    「豈可修，怎麼會有人女扮男裝來上學？有病吧！要是被人發現的話就說不清了！」

    「先別慌！水橋，今天饒你一次，這事就先算了！你要是膽敢出去亂說，我就讓父親把那幾個學長全部退學！」

    那兩人就算平時再豪橫也只不過是「問題學生」的程度，頓時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什麼都沒敢對她做，便倉惶逃離了現場。

    畢竟這事要是捅出去，恐怕就不是普通的「學生玩鬧」能夠敷衍了事的了，甚至有可能讓他們被貼上「騷擾罪」乃至「性犯罪」的標籤，害他們一輩子被人指指點點。

    許久後，水橋英治擦了擦額頭上的傷口，整理完皺巴巴的校服，一臉殘念地走了出來。

    明明有學長保護，自己還是被欺負了，還要連累到學長們...真是太蠢，太沒用了。

    像我這種人，根本不值得學長們來保護....水橋英治無比羞愧地想着，恨不得當場掐住自己的脖子。

    在這之後，她只好將這段屈辱的記憶隱藏起來。

    班級里，那兩個學生時不時來質問自己到底有沒有把事情捅出去，還不停威脅說要讓父親去找理事長，把那幾個學長全部退學。

    中午吃飯時，她無數次地想要向學長們求救。可話語卻總是又卡在喉嚨口，始終說不出來。

    她害怕那兩個同學說的是真的，他們的父親真的有實力把學長們都開除了。

    仰望着對她噓寒問暖的學長們，水橋英治不敢想像他們拿到退學通知書後，面如死灰責怪自己的表情。

    是的，只要忍耐下來就好了...只要繼續忍耐下去，就像以前一樣。雖然自己的日子會痛苦一些，但是大家都能平安無事地生活下去，這也是自己報答學長們的方式。

    水橋英治在心中不斷地這麼勸說着自己，卻讓她感到撕心裂肺的痛苦，幾乎無法呼吸。

    縱觀「水橋英姬」的一生，雖然沒有什麼大起大落，卻都是接連不斷的悲劇。

    她的父母喜歡男孩，將所有的關愛都傾注給她弟弟，只把她當成拖油瓶。

    以前學校里的女生團體因為嫉妒她長得好看，就造謠她和大叔去賓館，讓她被同學們排擠。

    所以她開始沉迷於輕小說，將自己沉浸在幻想的故事中。

    可就算是這最後的夢幻港灣，似乎也不怎麼待見她。她嘗試投稿輕小說卻屢遭碰壁，一次都沒成功過，甚至都沒人願意鼓勵她一句「真努力」，讓她不禁覺得自己是一個沒有任何才能和價值的廢物。

    升入高中時，她已經處於了一種自我頹廢的狀態。

    她假扮成男生，因為她害怕女生們會嫉妒她而亂傳閒話。

    可偽裝成男生之後，又有男生覺得她軟弱好欺負，跑過來找她茬。

    她已經心如枯槁，麻木不堪，只是繼續默默地忍受着一切。就好似一具行屍走肉蹣跚着走向人生的終點，卻不知自己為何要不斷前行。

    直到一個月前，前輩給了她人生中的第一束光，讓她明白何為「友情」與「青春」，卻也成為了她徹底崩潰的理由。

    因為從那時起，享受過光明的她就再也無法習慣於以前那樣黯淡無光的生活了。

    她也終於明白了所謂「絕望」，便是得而復失的希望。

    ......

    放學後，九州誠又去幫店長發傳單。

    此時已經臨近夏季，天氣逐漸轉熱。他發完傳單後抹了把汗，決定去附近的咖啡店吹吹空調，稍作休息。

    他在咖啡店裏坐了沒多久，忽然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哎呀，好久不見呢，紅中小哥～」

    九州誠警覺地轉過頭，發現是之前在街頭碰見的占卜師小姐。

    「這段時間你完全沒聯繫過我，不過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畢竟你的常識讓你不信任命運的指引。」夜遊天音端着一杯咖啡，擅自坐在旁邊：

    「我感覺你的命運出現了變劫，讓我再幫你占卜一次吧。」

    「抱歉，夜遊小姐。」九州誠嘆了口氣，婉言謝絕：「我馬上要去工作，下次再說吧。」

    夜遊天音卻不由分說地從黑裙口袋裏掏出一副塔羅牌，隨手抽了兩張出來。

    「啊嘞嘞～恭喜您呢客人！」夜遊天音抽出了一張【女王】牌，輕輕笑道：

    「汝之命運中的【女王】已經回歸正位。高傲的女王在身敗名裂之後失去一切，卻也收穫了更加彌足珍貴的寶物。從此之後，您的人生中將會更添助力。」

    緊接着，她又抽出第二張牌，表情卻變得擔憂起來：「這是...大逆位的【戀愛】...」

    「大逆位？」九州誠從來沒聽說過這個詞。

    「會死。」夜遊天音的口中忽然蹦出一個可怕的詞彙：「【戀愛】會死。」

    「什麼意思？什麼叫會死？！」九州誠也變得緊張起來，眼神焦灼地盯着她：

    「你把話說清楚！如果你覺得你的占卜是真的，那麼你告訴我【戀愛】到底是指什麼？這聽起來人命關天啊！」

    「抱歉，客人...」夜遊天音沮喪地搖了搖頭：「我沒有能力窺探到它的真實身份，只是占卜的結果告訴我，【戀愛】將會遭遇無法避免的死滅之災，她的命運之線已經到達了盡頭。」

    「你們這些算命的為什麼總喜歡說得這麼危言聳聽，卻又不說明白？」九州誠被她惹生氣了，抱怨道：「你們就是想要誘發客人的恐慌，藉機他們騙錢吧！」

    「那些詐騙他人的神棍占卜師的確是這樣...」夜遊天音一言不發地收起塔羅牌，完全沒話反駁。

    就在這時，九州誠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鴉川咲文」。

    「怎麼了，鴉川學姐？」九州誠拿起手機，好奇問道。

    自從兩人互加了聯繫方式以來，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打電話給自己。

    【我剛才在和老師討論畢業志願，結束後看見水橋學妹在往天台方向走，眼神不太對勁。】鴉川咲文的語氣有點緊張。

    「奇怪...水橋同學沒有參加過社團，這個點應該已經回家了吧？」九州誠感到很納悶：

    「為什麼她還會留在學校里？」

    【我是十分鐘前看到她的，我現在已經回家了。但是我想想不太對勁，所以還是聯繫你一下比較好。總感覺...她的身上有股想要赴死的氣息。】

    「想要赴死的氣息？」

    【大概是我小時候看到過很多人死在我面前，所以這種感覺讓我很熟悉。我沒有她的聯繫方式，你稍微關心一下吧。】

    「那我馬上聯繫她。」九州誠說完後，就掛斷了電話。

    緊接着，他又撥打了水橋學弟的電話，卻發覺怎麼都打不通。

    「奇怪...她關機了？」九州誠一臉疑惑。

    旁邊的夜遊天音咬着手指甲，出神地碎碎念着：

    「【戀愛】已死…戀愛為什麼會死？真奇怪啊...」

    不知怎麼的，九州誠忽然變得不安起來。仿佛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

    趕緊去學校！

    「艹！」九州誠拍桌起身，以最快的速度衝出了咖啡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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