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綽裊裊婷婷的下了馬車,指着西邊一對犄角般的山峰,對洛寧說道:
「青牛山下忘憂鄉,只種罌粟不種糧。福壽膏多如麥餅,家家戶戶錢滿倉。」
她天籟般的聲音念着一首朗朗上口的打油詩,聽起來有點萌。
陸翩翩暗中譏諷道:「嘻。這小賊又沒問你,你顯擺什麼?找藉口親近麼?」
「姐姐我告訴你,千萬別對小賊上心,你不是他的對手,懂?」
蘇綽懟道:「陸翩翩,你是當過大教之主的人,說起來也是大人物,為何不知同舟共濟的道理,動不動就扯到男女之事?」
「你如此促狹刻薄,總拿男女之事來擠兌於我,不覺得低級無聊,有失身份麼?」
陸翩翩嘻嘻而笑:「你見他少年英俊,又是有本事的修士,所以春心萌動,存了非分之想,當我不知麼?」
「我勸你熄了心思。別說你的臉毀了,就算沒毀…你沒有修為的普通女子,他也不會娶你為正妻。」
文雅的蘇綽毫不示弱的回擊道:「你以小人之度君子之腹,三番五次的以此譏諷我,無非是害怕…他對我動心!」
「伱怕他真的對我動心,那麼你就無地自容了,是也不是?」
「你把我的身體當成了你自己的身體。若是他真的和我親近,你會是什麼感受?」
陸翩翩頓時不吱聲了,沉默!
蘇綽乘勝追擊:「所以,你說話最好有點禮貌。我家教好,臉皮薄,受不得你的瘋言瘋語。」
陸翩翩徹底不說話了。
蘇綽微微一笑,繼續對洛寧說道:
「洛家哥哥,《郡志》上說,忘憂鄉一帶數十里,已經多年沒有人煙啦,我們可要小心呢。」
洛寧沒想到前方是個種植毒品的地方。因問道:「關於忘憂鄉,綽兒還知道哪些事?」
他一向是個謹慎之人。要經過的忘憂鄉既然如此古怪,他當然要問清楚。
蘇綽想都不想的娓娓道來:「《郡志》上說,數十年前,忘憂鄉被發現極其適合種植罌粟,於是開始偷着種罌粟。」
「村民們靠着種植罌粟慢慢發家。他們有了錢,就不惜血本求購簽靈符和鑒靈丹,篩選鄉中有修煉資質的人。」
「大把銀子砸下去,結果一下子找出了好幾個有修煉資質的人。這幾個人有了鄉民的錢財支持就成為了修士。」
「有了幾個修士的保護,他們再花錢打點官府,收買官吏,就大肆種植罌粟,最盛時有幾百家製作福壽膏的作坊,福壽膏行銷整個益州。」
「益州的福壽膏,大半出自忘憂鄉。任何城池集市,都有打着忘憂字號的福壽膏,稍有家資者,多愛吸食。
「不到二十年工夫,忘憂鄉家家戶戶富得流油,大戶身家數十萬,小戶也有萬貫家財,成為益州最富有的鄉鎮。」
「忘憂鄉一時富甲益州,那福壽膏換來的金山銀海,也有很多進了官場,不知肥了多少官吏的私囊。」
「本來,有一群修士和那些官吏的保護,忘憂鄉百無禁忌。可是…」
「可是突然有一天,全鄉一兩萬人死絕,人人都是中毒而死。奇怪的是,他們的死因,都是吸食了過量的福壽膏。」
「就好像在某種詭異之下,所有人瘋狂吸食福壽膏高,直到吸死自己為止。」
「就是一群修士,也全部死了。」
「更古怪的是,全鄉所有錢財,金銀、銅錢、貴重之物全部消失。不似強盜洗劫,倒像是憑空蒸發一般。」
「此事距今已有二十年。可一鄉之人死絕,此地已成大凶之域,外人誰敢遷來?也就徹底荒廢了。」
蘇綽說到這裏,語氣有點顫抖。
「官府靈官們的結論呢?」洛寧問道,「這麼大的事,本地靈官不可能完全不知。」
蘇綽搖頭:「這個…小妹就不知了。只知道此事成為無頭公案,至今懸而未決。」
「我知道。」蘇憲走過來,「大哥,那天剛好是岷山老爺的壽辰,當時的靈官們,全部去岷山老爺那裏祝壽了。」
「正因為靈官們都不在崗,禍事才得以發生。不然全鄉死絕這種大事,怎麼找不到一點線索?兇手不外乎妖魔鬼怪和修士,又不可能是神仙。」
「岷山老爺?」洛寧冷笑,「一個五品山神,當真好大的面子。」
「我聽蔡籍說,這岷山老爺就是玄虔的後台。」
蘇憲看着薄霧冥冥的忘憂鄉,神色也帶着玩味:「大哥,按說忘憂鄉是全鄉死絕的大凶之地,必然怨念沖天,陰氣逼人。然而…」
「然而奇怪的是,此地居然沒有鬼物。就算進入此地的鬼物,也會魂飛魄散。就如同下了詛咒一般,鬼都沒得做。」
「真狠吶。」
洛寧道:「既然沒有鬼物作祟,為何沒有外地移民進入?」
蘇憲回答:「因為此鄉已經成為蜀王府的領地了,哪個百姓敢遷入?」
「蜀王府肯定是看中了忘憂鄉是罌粟寶地,這才佔為己有。益州牧也不想為此就得罪蜀王府,當然不會阻止。」
「只是蜀王府不知為何,沒有立刻恢復種植罌粟,這才荒廢至今。」
洛寧搖頭:「蜀王貴為大夏世襲親王,土地莊園何止萬頃,卻還想着拓展私領,全無天潢貴胄的擔待。」
李定國冷笑道:「如今大夏宗親諸王,多半如此。蜀王府一系宗親的田地,占益州兩成!」
此話絕非誇張之語。蜀王一系二十多個郡王府,加起來所佔的土地,真就佔了益州的兩成。
再除去世家豪強和官僚的大量土地,益州上億百姓只有本州四成田土,卻承擔所有的賦稅和徭役。
富的富死,窮的窮死。閒的閒死,累的累死。
蘇憲笑道:「蜀王府做的事,蜀王本人未必知道。他高高在上,一心鑽研修道,哪裏會管這些經營之事?」
洛寧了解一番,就帶人離開官道,往那荒廢的富家別墅而去。
既然成了蜀王府的領地,起碼不會太危險。在益州,蜀王府的勢力僅次於州牧府。
等來到那富家別墅,卻見裏面已經有了人。
雜草叢生的宅院前,停着好十來輛馬車,其中一輛馬車上插着一面鏢旗,卻是「吉風鏢局」四個字。
原來是個押鏢的隊伍。
商隊加鏢師,總有二三十人。洛寧的神識一散放,就察覺出鏢師中有四人是修士。
最強的那個修士,是個八品圓滿的武修,渾身血氣旺盛,給人一種強大的壓力。
這男人身材魁偉,氣質卻帶着一絲陰鷙沉鬱。
他看到洛家班的旗幟,頓時眼睛一眯。
等他看到洛寧的身影,心中更是微微一動。
是他?竟是這麼巧麼?
這個押鏢的總鏢頭,正是殺手組織夜客門的大當家,莫辜!
實際上,本郡江湖上知道莫辜雙重身份的人,並不少。
可是,既沒人管,也沒有人在乎。
無論是鏢局生意,還是殺人生意,莫辜都幹得不錯。江湖上,他的口碑也不差。
因為知道的人都清楚,莫辜接了鏢單就一心保鏢,接了殺單就一心殺人。
當驃師時不會當殺手。當殺手時不會當鏢師。
很敬業。
洛寧不認識莫辜,但他敏銳的發現莫辜的眼神有異。
「在下洛家班班主,同來此借宿,打擾了。」洛寧主動見個禮。
所謂先來後到,畢竟是對方先來,江湖禮數不能少。
「原來是洛班主,江湖相見便是有緣,請便。」莫辜也回了禮。
大家都是修士,當然要有起碼的客套。
洛家班的人帶着五輛馬車,十匹馬,一頭牛,一隻狗,全部進入荒院。
莫辜冷電般的眼睛一掃,頓時放心了。
這洛家班,只有洛寧一個修士。
眾人安頓好,天剛黑下來,外面就傳來勒馬之聲。
隨即,一個九品圓滿的武修就進入荒院。
他眼睛一掃,立刻拱手道:「在下乃是回家探親的捕頭,路過此地借宿一晚,江湖相見便是有緣,叨擾。」
此人正是接了殺單,尾隨而來的陳大郎!
陳大郎的目光不着痕跡的掃了掃洛寧,沒有絲毫異樣。
莫辜是認識陳大郎的,知道陳大郎如今已非捕頭。
這廝來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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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說聲抱歉,馬上我要趕高鐵,今天只能一更了,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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