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圈、圈、圈
全是圈。
難道這孩子就沒有一處錯的地方嗎?
赤井木子甚至認為自己沒有再檢查下去的必要。
一張英語卷子,全對。
就連寫作她也挑不出什麼毛病。
「改什麼卷子這麼焦頭爛額的,我看看。」
隔壁桌的宇佐美扶着眼鏡探過頭來。
「喏。」赤井木子將卷子翻面,露出右斜角的名字。
「松前心春?」宇佐美環眨眨眼,「松前同學的卷子你焦躁個什麼,全打圈下一張就行了。」
「我在找有沒有什麼錯的地方。」
「那你還是別找了,這次學校出的英語卷子這麼簡單,連我都會。這次期中考試松前同學只可能在國語上扣點分吧。」
宇佐美環坐回自己的椅子,用手撐着側臉向窗外發呆。
「考試排名一出,怕又是A班的松前同學拿第一的咯。真羨慕藤井啊,怕是又能拿獎金。」
「你那邊的物理如何?」赤井木子側頭問。
「松前同學的?全對。」
「清籟負責的數學呢?」
「也全對。」
赤井木子低頭,又在試卷上找了半天,愣是沒找到一個錯誤點。
名詞、冠詞、代詞.
就連自己想找個【卷面不整潔】的由頭扣點分都不行。
赤井木子不想挑刺了,停下批改試卷的筆,捏起眉心。
宇佐美環斜了她一眼,笑道:「我知道我知道,遇到這種感覺比自己還聰明的學生,很無奈對吧?」
「.感覺她才像是老師。」
「木子啊,你說一個人,怎麼能生得那麼好呢?」宇佐美環感嘆起來。
「你是指什麼?」
「松前長得漂亮吧,我們班有好多小男生都暗戀她。然後她還學習好,是優等生。她是優等生的同時,嘿!和同學之間關係相處得還不錯。
「如果學生們在校園論壇弄一個美少女人氣投票,松前同學絕對是第一。」
宇佐美環越說越興奮。
「而且啊,你知道的,她還是松前家的大小姐,那可是松前財團啊隨隨便便拋一點點零花錢出來都夠我買半輩子的化妝品了!」
宇佐美環笑着用胳膊頂了兩下赤井木子。
「如果可以的話,我都想和她做個普通朋友,你說是不是啊,木子。」
面對像是在追星一樣奉承自己學生的女同事,赤井木子不免嘆口氣:
「你也太誇張了點。」
「我說的哪個不是實話?我大學畢業的時候喜歡譴責一下我們社會裏的精英階層,好吃懶做就能躺着收錢,拿什麼和我們這種名校出身的比?我們可是靠自己的努力從底層爬到了這裏.
「結果松前家的大小姐讓我長見識了,竟然能真的有人如此優秀。反正在她這個年齡的時候,我是自愧不如」
宇佐美環在一旁喋喋不休地說着松前心春的好話。
這傢伙是松前心春的物理老師。
還是松前心春的小跟班?
可她偏偏說的又都是實話。
沒有一個老師不喜歡像心春這樣聰慧又省心的好學生。
品學優良。
出身高貴。
年輕美貌。
好像只要是女人應該有的優勢,她全佔了啊。
自愧不如
赤井木子盯着松前心春字跡工整的英語試卷,想到了剛才宇佐美所說的這個詞。
回憶起這之前的種種。
她越發清晰地察覺到松前心春對藤井樹的想法。
宇佐美說得倒是沒什麼錯。
松前心春出身高貴、人美、性格溫順,是完完全全的優等生。
在這些方面自己很難比過她。
不過松前心春優勢是年輕,劣勢也是年輕。
說到底,她和千歲還有藤井那個小友一樣,都不過是一群孩子罷了。
「對了,木子木子,伱和藤井老師嗯?怎麼樣了。」
「被拒絕了。」
「果然吶藤井老師現在不是那麼好攻略的。要不要我和清籟幫你出出主意,明天又到周六了,約個老師團建什麼的,然後偷偷給你們兩人搞一些二人空間。」
「不用。」
「什麼不用啊,戀愛就要乘勝追擊才是。藤井老師這種好男人更要把握住,娶回家後那什麼都不用愁了!他還會主動為你做菜呢,多好。」
「這我當然清楚。」
「嗯?你莫非有什麼法子?」
「沒有什麼辦法,感情這種事情永遠是真心實意才有效果。」
「木子.好懂啊你~我知道你絕對有什麼想法。」
赤井木子只是笑笑,低頭繼續批改試卷,沒有再說話。
英語是最後一門考試。英語試卷批改完的第二天,學校便在告示欄里公佈了成績。
不出所料,二年級順位第一,松前心春。
「好厲害」
望見這個名字,柊凜花心生讚嘆,她連忙轉頭,對一旁大小姐站姿的松前心春弱氣詢問:
「心、心春是怎麼做到回回都是第一的?」
「用工、用心。」松前心春保持禮貌、儀態自然。
「可是我覺得我即便是每天都泡在圖書館裏也不可能拿到這個成績.」
柊凜花說到這裏不免有些傷心,她低頭片刻後,又望向遙不可及的告示欄。
第一位,用金色花邊裝飾的名字尤其閃亮。
那是只屬於松前心春的位置。
「要是我能考這個成績回去,爸爸媽媽一定會很高興的吧。應該會給我準備一個大蛋糕才是。」
「.」松前心春忽然面露憂愁。
「心春醬?你怎麼了?不要緊吧,臉色怎麼黑了好多?」
「.沒什麼,」松前心春很快又莞爾一笑,「只是偶然想到了一些事情,沒什麼。」
她注意到凜花想要自責的表情,連忙轉移話題。
「七月份的生日會,凜花會來對吧?」
「當、當然!」
柊凜花低下紅着的臉,小手糾結在一團,「畢竟是好朋友的生日心春、心春醬還是第一個邀請我的人,我一定會用心準備我最喜歡、也是最好的禮物的!」
「不用這麼費心。」松前心春笑道。
「一定要的!而且那時候小月也回來了吧,小月會來參加心春醬的生日麼?」
「這」
「沒、沒關係!」
柊凜花又連忙說,她主動牽起好朋友的手,很認真的表情,「就算小月有些不願,我也會拉她過來一起參加的!畢竟是心春醬的生日,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
松前心春被她拉着手,有些動容。
「這真是謝謝凜花。」
「這是好朋友應該做的!」
好朋友麼?
直到下午放學,松前心春一直都在思考這種關係。
好像過去在聖女時自己的那幾個好友也是像凜花這樣。
她們會考慮自己的心情。
她們會為自己着想。
有時候為了不讓自己傷心,還會故意袒護自己說話。
那時候大家一起玩音樂真的很開心啊。
可惜
大家都隨着一場車禍煙消雲散了。
母親也是
父親的感情也是.
都是因為車禍
提着小提琴盒走在回家的路上,少女的背影被黃昏拉長。
一陣風吹來。
松前心春伸手撩動着繞過耳畔的飄逸髮絲,遙望天際。
如果母親和父親在的話。
如果母親和父親從沒有吵過架的話?
七月自己生日的那天.
她們是不是會像凜花的父母那樣,為自己慶祝,為自己送上一個大大的蛋糕呢?
是不是在自己考上第一名的時候。
也會笑着摸上自己的頭,稱讚自己一聲「心春好棒」?
凜花羨慕自己的第一名。
自己又何嘗不羨慕她?
自己看似是拿的第一名,卻好像什麼都得不到.
「.」
松前心春從夕陽的火燒雲中收回視線,繼續提着小提琴盒,踱步回家.
這時候,她的手機忽然響了。
松前心春從裙兜里摸出來看了眼。
是藤井樹的消息。
藤井老師:[恭喜二年級A班的松前心春考取期中考試全年級第一的好成績!恭喜!]
藤井老師:[(鼓掌)(鼓掌)(煙花)]
松前心春看到手機熒幕上的句話後,停在原地許久許久。
傍晚的風吹動耳畔的髮絲。
少女將手機屏幕放在心口。
憂鬱的臉蛋浮現出笑。
松前心春再次拿出手機,藤井樹在這期間又給她發了幾條消息。
藤井老師:[真是抱歉沒能第一時間通知到你,我才在札幌這邊聽完課.欸,學校突然給我安排個什麼學習機會,也挺麻煩的。]
松前心春對着手機努努嘴。
她將小提琴盒放在一旁,撫着裙子,像個小女生一樣蹲在了街道邊、行道樹下。
「藤井老師早就知道我會考第一了對吧。」
[當然,無論是我們老師內部的絕密情報還是我的推測,松前你都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啊,真棒。]
真棒
松前心春從沒想過自己看到這兩個字會覺得這麼開心。
眼角泛酸的開心.
[這次你考試也辛苦了,明天我才能從札幌回來,我用手機給你定了個小蛋糕,就當這次松前考第一的獎勵。不過松前這麼有錢,不會看不起師兄給你訂的蛋糕吧?]
「怎麼會!」松前心春忙打字。
[嗯,那就好。現在估摸着已經送到了你家門口,如果你才從吹奏部練習完回家的話,就可以吃到了好了,我這裏就不和你多說了,我還忙着要和其他老師去訂酒店住一晚上,回頭再聊。]
「嗯!回頭再聊。」
熄滅手機屏幕。
松前心春連忙提起身旁的音樂盒,像是飛奔一樣跑回家中。
她跑得氣喘吁吁、腦袋昏沉。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跑這麼快。
不就是一個小蛋糕麼?
不就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小禮物麼?
從物質層面上來說或許是這樣。
能讓自己如此激動的真正原因,大概就是藤井老師對自己家人一般的關心吧.
松前心春焦急地跑到了家門口。
她渾身冒汗,但門口果然放着一個用透明禮物盒包裝起來的小蛋糕。
小蛋糕旁還寫着藤井樹給她的寄語。
也就是一句很普通的鼓勵的話。
下次再接再厲
松前心春無法準確表現出自己現如今的心情。
可看到這個禮物,這份寄語
這大概就是自己多年裏也從沒有體會到過的「愛」吧?
松前心春抱着蛋糕盒回到自己的出租屋。
打開後,盯着裏面的草莓雙層蛋糕看了好久好久。
「嗚!」
最後還是沒有晚餐吃的小雪狐叫了一聲,松前心春才反應過來已經到了白華大人的開飯時間。
「抱歉。」
她先是對白華道歉,但然後扶着裙子起身,立刻去廚房為雪狐準備生牛肉和高檔蔬菜.
把白華的晚餐端到餐桌上時。
少女一邊看雪狐吃晚餐,一邊將它當做前輩談話。
「我對藤井老師,是不是愛呢?」
「嗚~」
「我心裏清楚?好吧,那就是很愛很愛,命中注定的那種。」
「嗚~」
「白華大人也果然覺得對吧。」
松前心春拉個枕頭墊在胸上,雙手撐起臉頰看小雪狐吃飯。
少女帶有鈴鐺的腳丫子在後面一上一下地擺動。
「如果媽媽還在世的話,她也應該會同意我和藤井老師之間的事吧。」
「嗚~」
「不行?為什麼不行?」
「嗚~嗚~」
「藤井老師會喜歡媽媽?不喜歡我?會嗎?」
「嗚。」
「白華大人說話真是讓人傷心。」
「嗚!」
「白華大人要我到時候和媽媽搶藤井老師?不、不是吧?.好奇怪.而且媽媽有爸爸了啊。」
「嗚嗚嗚~」
小雪狐把肉叼進嘴裏,然後仰頭嗚嗚了好幾聲。
松前心春又聽到了一些不太令她開心的話。
「媽媽不太喜歡爸爸.我,我當然知道這一點,可相比於藤井老師,爸爸才更合適吧?」
「嗚~~~」
「媽媽才不會管這些?」
松前心春甩甩腦袋,覺得這些話好奇怪。
不像是白華大人會說的意思。
是不是自己理解錯了?
一想到要和自己媽媽搶人,就覺得好奇怪啊。
「嗚~」
「媽媽不會愛上藤井老師,可藤井老師早就喜歡上了媽媽,還不自知?」松前心春想起自己去探望的那天,「好像是有點這種感覺這麼說,也比較合理.」
「嗚嗚。」
「那白華大人您說,生日會那天,我要不要打扮得像是媽媽呢?」
「嗚嗚。」
「可是好奇怪啊」
「嗚嗚~」
「那好吧,就聽白華大人的。」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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