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動作!一、二、三、四。」
伴隨赤井木子的訓斥,吹奏部的女生們大腿同時高高抬起,她們保持直立姿勢,端着樂器,在陽光下,額頭滿是被汗水浸染的髮絲。
操場周圍聚集不少男生圍觀。
男生大多是在偷偷看女生們裙擺下的雙腿。
一雙一雙,交錯在水手服與百褶裙下。
這讓吹奏部的女生滿臉潮紅的同時,還不得不努力維持走路的姿勢不變形。
藤井樹走去把周圍還在校逗留的男生們逐一驅走。
回去時,不少女生都對他投以感激的目光。
「注意不要讓隊形歪掉!你們要記住你們從移動開始,吹氣的位置就會變化,氣息也會變得紊亂!節奏在步行演奏中是必須的!」
赤井木子一邊訓斥一邊拍手。
藤井樹注意到許多女生的表情都很堅毅,她們在咬着牙堅持,堅持這般辛苦的訓練。
他看得出來,許多女同學.特別是一些三年級的部員,很想要通過這唯一的機會,好好在中島祭上竭盡全力展示自己的風姿。
「一、二、三、四!」
藤井樹也在思考她們選擇堅持的原因。
思來想去,其實無非就是那幾個關鍵點。
——想走上更好的舞台。
——想被更多的人看到。
——想要被更多的人認可。
所以,即便是累得汗如雨下,也沒有半點怨言。
大家都想要拼搏一次,她們選擇相信自己。
相信自己給她們說的夢——「走上全國大賽的舞台。」
這份責任感,還是蠻沉重。
「今天的集訓到此為止,後天就要去中島參加比賽,大家回去記得多休息。」
「是!」
女生們的齊聲回答響徹整個操場。
藤井樹環視一圈,只見少女們臉上的汗水被熠熠照亮。
她們抱着各自的樂器,穿着是夏季輕薄的水手服以及短款的百褶裙,臉上是認真且專注的色彩。
明明校門口的櫻花已經散去,藤井樹卻在這時候聞到一絲淡淡的香氣。
經久不散。
這就是青春的氣息麼?
「看來大家對後天的比賽很期待啊。」赤井木子微笑。
「當然了!」有女生高聲道,「赤井老師!我們訓練這麼久,就是為了在中島祭好好表現一回!」
「對!」
「本來沒努力也就算了!可是都到了這種地步,再怎麼說也要認真一回!」
「對!我們橘北可不會服輸!好歹過去是北海道的第一高中!」
「沒錯!我們橘北過去可是年年第一啊!」
「橘北!第一!」
「橘北!第一!」
「橘北!第一!」
有一個女生帶頭,其他女生們也都接連附和。大家都流着汗,卻興高采烈地吶喊着。
赤井木子笑道:
「赤井老師能理解你們的心情,當年我也是這麼來的沒日沒夜的訓練,累到回家就想躺在床上睡覺,為的就是在比賽那天,拿出最好的狀態。」
「那赤井老師當初和藤井老師也是這麼一起訓練的麼!」
有個男生大膽一問,女生們紛紛捂臉偷笑。
赤井木子毫不在意地笑着回應:「當然。」
「赤井老師怎麼還不對藤井老師表白?大家都在私底下傳藤井老師還是單身呢!藤井老師都等您等着急了!」
什麼鬼?
藤井樹滿頭黑線。
「表白!」
「表白!」
「表白!」
學生們又開始起鬨。
「這個嘛行,那我就當場表白一回。」
「哇哦~~!」
赤井木子轉過身:「咳咳,藤井我喜歡你。」
「拒絕。」
「你們看!」
「什麼啊——!」
女生們哀怨起來,紛紛都在說「藤井老師為什麼不接受」、「赤井老師很好的!」、「赤井老師可是美國留學生呢!」。
這群小女生,就有那麼喜歡撮合自己和赤井麼?
還敢開自己的玩笑。
等明天來訓練的時候,先讓你們跑個十圈。
藤井樹注意到陽葵千歲陰沉的表情,立馬嚴肅起來,將女生們的玩笑打斷。
「行了行了,玩笑歸玩笑,既然訓練結束,就都解散吧。我看你們也都累了,快,都回家休息去。」
「怎麼?還不想回家?」
「藤井老師,後天就要比賽了!」
「是啊,我剛才不是說過?」
「所以,能不能再讓我們留下來多訓練一會兒!」
藤井樹朝赤井木子看上一眼,赤井木子伸出手,示意他決定。
他環視一圈女生們後,朝前走出。
「既然大家還有氣力訓練,那就再走十圈操場!」
他本以為這樣就能震懾住這群跑兩步就要抱怨兩句的女生,沒想到這一次,她們卻中氣十足地回應:
「是!」
喊口令的任務交給社長青山祥子,藤井樹看到赤井木子踏着夕陽,朝自己走了過來。
她站到藤井樹的身邊。
「赤井你想的辦法不錯,讓一年級的新人還有11位替補成員在前面當儀仗隊,讓九花這孩子領頭。」
「這不是基本操作麼?反正限制人數的是正式比賽,又不是中島祭的遊行隊伍,九花這孩子長這麼漂亮,沒人比她更適合當儀仗隊的隊長。」
談起九花,兩人安靜一段時間。
「這幾天,九花這孩子怎麼樣了?」
「還好。」
赤井木子單手叉腰,看向走在最前方的九花月,「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總覺得,她有點像千歲。」
「像千歲?」
「努力的層面。」
「她是憧憬伱。」
「什麼?我?」
藤井樹坐在長椅的背靠上,解釋道:「你和她說了我與你高中的事情之後,她就總想着要和我做好朋友。你也聽到過,不是麼。」
「好朋友?」赤井木子想起九花月經常掛在嘴邊的話。
「是啊.好朋友。」
「.」赤井木子沉思,想了想,大致想通的原因,「可惜,這下『好朋友』的夢被藤井你給粉碎了。」
「.我只是按水平做抉擇而已。況且.千歲也在我身上寄託了夢,她等我這麼多年,我必須帶着她往前走。」
「小號組不是還有其他女生麼?你偏心一下,九花失去的也只是個獨奏手的位置而已。」
「說什麼呢,赤井,那些女生都已經三年級了,這是她們最後的希望,她們是社團內最為堅定的人,都為了全國大賽.我能順利在社團推行全國大賽的目標,沒她們的舉手我可強求不了。」
「你不強求,學校也會強求的。」
「我知道」
「還是說回九花這孩子吧.她近期的狀況如何?我那天在上面注意到她的表情。」
「沒事。」藤井樹閉眼。
「沒事?」
「對,就是沒事,就好像那天那件事,完全沒打擊到她一樣。她即便是被淘汰了,每晚也在照常訓練。」
「還是之前的訓練量?」
「沒錯.感覺還更認真了。」
赤井木子聽完,表情怪異,「我忽然有些不明白啊她不是把這件事看得很重要?」
「我也不明白,可事實就是如此。」
「我覺得九花在心裏憋着什麼,藤井你多注意點。」
「是麼.?」
藤井樹不由多看走在隊列最前方的九花月一眼。
他.也有些琢磨不透這孩子想做什麼。
*
完成訓練,搬回樂器,藤井樹在與赤井木子分別後,結束今天的工作。
他按照日常軌跡,先到超市里買菜,然後回家。
回家的時候,已是晚上七點。
剛到門口,卻不想裏面傳來飯菜的香味。
他進屋一看,果然是小九花在做菜,這丫頭穿着圍裙,繫着一個乾淨利落的高馬尾。
桌上已經擺好了三盤菜。
這次的菜就正經多了。
西紅柿炒蛋,紅燒豆腐,還有咖喱飯。
至少看起來不錯。
九花月聽到了開門的聲音,展顏一笑:
「回來啦?」
「啊?嗯」
「大叔回來了就快坐下吧,我正在做飯呢,馬上就好,你坐沙發上看會兒電視。」
九花月朝他走來,伸手接過他的公文包,還把他搭在胳膊上的西裝也一併拾取。
如此親切,藤井樹好不適應。
好賢惠.
還幫他脫西裝,給掛在衣木架上。
藤井樹有些懵,他覺得自己是不是.進入了科幻世界?
自己是誰?
眼前是誰?
座子上的這幾盤菜,又是給誰做的?
藤井樹凌亂半天,看向開放廚房裏束着馬尾的九花月。
「桌上的菜,九花你做的?」
「當然!」
九花月回答着,還鼓起臉,她有些不開心地說道,「.大叔不會覺得我是從外面的餐廳里買來的吧?」
「很有可能。」藤井樹立馬點頭。
「過分!才不是,這都是我自己做的!」九花月語氣輕快,還有點清高的小驕傲。
藤井樹放到桌上那三盤正常無比的菜上,又起身來到她的身邊,看她平底鍋里的肉沫白菜。
「.九花你.做的?」
他連續停頓兩次,以表達自己的質疑。
「.不要用那種懷疑的語氣好不好,真是我自己做的。」
「抱歉啊,九花,不是大叔不相信。而是——」
「我認真學了!」
「在哪兒?跟誰?別說是在網上,上一次你在網上學做的菜帶到學校,讓家政老師在那堆女老師之間八卦了半天,現在全校都知道我班裏有個會用草莓來炒蛋的女學生。」
「.」
九花月噘嘴,不再說話,她真心不高興.
大叔怎麼能這麼說自己?
她明明是很用心在做.
藤井樹笑笑,看向她平底鍋里的肉末白菜:「開個玩笑。好歹是九花你認真做的菜難吃我也得吃。」
「.你還是不信我」
「不是大叔不信,而是我有前車之鑑我能嘗嘗你鍋里的不?」
「那我給你嘗。」
九花月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她特意拿出一雙筷子,從平底鍋里夾出一塊白菜葉。
九花月用筷子夾着,另一隻手托着,她在唇邊輕輕吹了兩口氣,就給藤井樹送去。
「諾。」
「.要不我自己來?」
給自己餵食?
這場景太曖昧了。
「大叔別廢話啊!你吃就是了,我都不在意!」
「.」
「吃!」
行.
餵就餵吧。
反正好朋友之間,餵個食咋的了。
藤井樹張開嘴巴,九花月順勢將白菜往他嘴裏送去。
這味道.
「怎麼樣?」少女眼睛放光。
「奇怪。」
「奇怪?還是很難吃麼。」少女語氣失落。
「奇怪就奇怪在,居然很不錯,味道剛剛好。」
九花月笑逐顏開,「我照着比例按克數丟進鍋里做的!」
藤井樹看到她身邊還有個電子小秤,「怪不得.」
「大叔還要吃麼?」
「.你還要餵我?」
「吃嘛.我都不在意,我餵你就我餵你。」
這語氣.
好像撒嬌啊。
藤井樹受不了這種清冷美少女對自己說這樣的話。
像是撒嬌,又像是命令。
九花月又夾上一筷肉沫白菜用手捧着放到他的嘴邊。
「吃。」
「.」
藤井樹閉口,只是干看着。
九花月不高興了,「大叔你吃不吃?」
看看看看,這是她強迫的自己!
要是突然發生什麼事。
自己可不擔責。
自己是被強迫的一方。
「張~開!」
「.」
「張·開!」
「啊」
藤井樹不情願地張嘴,又被九花月餵了一筷子白菜。
他吃着白菜,美少女在收回筷子之後,對着自己一臉的笑意。
「這才對嘛,這才是好孩子!」
到底誰才是孩子。
真是沒大沒小。
可這種感覺.
怎麼說呢。
這就是幸福吧?
被美少女帶着笑意餵菜。
每吃一口,多要朝她湊去腦袋。
「再來一筷怎麼樣?」
「你還餵我?」
「不然?」
「咳咳.這怎麼行?」藤井樹故意變得嚴肅,用眼神時不時的偷瞟她。
九花月相當的懂,她自覺夾起肉沫白菜,放到藤井樹的嘴邊。
「嗯吃吧。」
「.」
「可不要我哄着你張嘴哦。」
「.」
這叫什麼話!
藤井樹被氣得一口吃下。
「.還要再吃點不?」
「.」
「我餵哦!」
這算不算深陷美少女的溫柔誘惑中。
反正等藤井樹反應過來的時候,他才看到自己居然已經吃了一大半。
真是沒臉見人了!
藤井樹一回想自己剛才居然被小九花給餵了半鍋的菜,真是窘迫得無地自容。
好在九花月壓根就沒打算笑他。
這丫頭將剩下的肉沫白菜重新盛好,喊他過去吃飯。
兩人在一張桌上,相對而坐。
安靜着吃飯,莫名的,藤井樹感覺自己是在和她同居。
這是從來沒有的感覺。
最最離譜的是,她居然吃飯的時候,還要給自己夾兩筷子菜!
她把最好的那兩塊肉都給自己還說大叔你就該吃好一點.
見鬼。
今天這是怎麼了?
這是九花月和松前心春靈魂互換,還是九花備受打擊,所以神志不清,乾脆換了一個人格?
她怎麼對自己那麼好?
自己不是才把她淘汰掉?
根本想不通。
「你要去打工?」
吃飯吃到一半,藤井樹突然聽到九花月這麼說。
「是。沒有規定學生不能打工吧?」
「.規定倒是沒有這個規定,可這不就意味着九花你要退出吹奏部了?而且你還是個學生,工作本來就有限。」
「我不會退出吹奏樂部。」
「.」
少女吃着飯,聲音認真。
這出乎藤井樹的意料,他原本以為九花月落選,至少要消沉一段時間。
可眼下她不僅沒有消沉,反而鬥志昂揚。
還練了下廚藝。
九花月停下筷子,又說道:「至於工作,我已經找好了,就在離學校不遠的超市裏面。每天六點開始工作,工作到晚上十點下班,周末是早上十點到晚上六點。」
「工作內容呢?」
「賣魷魚絲。」
「.」
藤井樹凝噎半晌。
自己沒聽錯吧?
小九花要去超市里賣魷魚絲?
九花去賣魷魚絲?
拜託,你可是寶冢歌劇團的國家級演員!
好歹也是九花家貨真價實的貴族大小姐。
「不行嗎?」九花月紫色眼眸真摯地望向他,微微有些顫動,「這個工作很輕鬆,超市的工作人員都說了,只要我穿上工作服,拿着牌子站着就好。」
「這不是工作輕鬆不輕鬆的問題,又是學業,又是吹奏部社團活動,又是打工,九花你的時間夠用?」
「我累慣了,我不怕累。」
這孩子,怎麼突然有了這個想法?
是不是那天她爺爺過來搶走她二十萬,讓她產生心理壓力了,覺得不還自己錢不好。
「大叔你同意嗎?」
「.我?我有什麼同意不同意的,學校不禁止,我沒有拒絕的理由。我就沒有決定你去不去的權利。」
九花月點點頭,闔眼沉眉:「那就好。」
吃着吃着,少女低着臉蛋,悄咪咪地嘟囔了聲「以後我養你」
「什麼?」藤井樹沒聽清。
「沒什麼,只是在說我工作的事情。」
「.」
藤井樹不敢說話。
如果他沒聽錯的話,她說她要養自己
賣魷魚絲來養自己?
藤井樹試着想了下那個畫面。
一個小上十歲的小嬌妻,沒日沒夜,辛辛苦苦地在超市里賣魷魚絲,只為養活家裏一個與她結婚的頹廢大叔
不對不對。
這畫風都偏了!
藤井樹連忙在心裏否決。
這絕對是自己聽錯了。
絕對。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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