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五,明天就是假期了,所以今天佈置的作業」
答應松前去她家吃飯當天下午,藤井樹放下國語課本,話還沒說完,教室內的女生們便一片唏噓。
「欸——!」
「藤井老師、藤井老師!作業少一點嘛!」
「藤井老師!大家學習一周,都很辛苦了,作業能不能少一點啊!最好、最好是沒有!」
「我和戀醬周六還想去一趟札幌玩。」
「什麼?!太過分了!玲子你們居然不喊上我!」
這些學生在想什麼呢?
你們出去玩,和我佈置作業多少又有什麼關係?
學生就給我老實本分地做作業啊!
大學不考了?
文憑怎麼辦?
以後工作怎麼辦?
不好好學習,以後畢業,沒有文化憑證的你們只能流浪在社會裏,最終走上歧路啊。
藤井樹可不想在未來的某一天,路過一家風俗店的時候,一位濃妝艷抹的年輕女孩突然拉住自己,驚喜地喊上自己一聲「藤井老師?!」。
念在過去的師生情分上,自己想與她敘舊,她卻對自己說老熟人有多少多少折扣。
——「藤井老師的話,只需要1萬円喲~」
的確是有夠便宜的呢。
太喜歡這種會體貼老師錢包的女學生了。
對方沒準還會對自己說:師生扮演不需要額外加錢哦!
藤井樹光是去想像這個場景,都頭疼得想要捂住腦袋。
所以自己班級里的這些可愛學生們啊,你們還是在周末多去做作業吧。
別說老師是逼你們的,這都是為了你們好。
藤井樹保持微笑,「既然大家精神如此熱情,那就再加一篇中國文言文《出師表》的閱讀理解吧,畢竟周二上課的時候,你們很喜歡孔明來着。」
「啊——」
教室上下一片哀嚎。
結束下午的教學工作,又到了藤井樹最愛的休息時間——睡大覺。
辦公室,他將人體工學椅放倒,往臉上蓋一本書。
「去吹奏樂部當顧問的事,我已經向佐佐木教務申請了。」
藤井樹聽到聲音,取下臉上的書,轉頭。
一身職業女教師裝束的赤井木子,在身旁的工作位上坐下。
「赤井你真要來啊?」
「不然?」
赤井木子蹙眉,好似很不開心藤井樹拿她之前所說的當玩笑話。
「抱歉,」藤井樹說,「只是有些不敢相信。」
「我可沒對伱說笑。」
藤井樹疑惑:「赤井你來吹奏部的根本原因,就是為了幫我吧?何必呢?你這麼幫我,對你沒任何好處,甚至讓你又和吹奏樂搭上了關係。」
「我之前說的了吧?我怕有一天你早晚會猝死這位置上。」
「只是關心我?」藤井樹還是懷疑。
「藤井,」赤井木子嘆口氣,「不是我很想這麼做.而是你.你怎麼不想想你自己?」
「我自己?我怎麼了。」
「你有什麼朋友?」
「九花啊。」藤井樹脫口而出。
「能幫到你的朋友」赤井木子加了一個限制。
幫到自己的朋友.
藤井樹想了想,「沒有.大學那幫同學離開校園之後,就沒再聯繫過了。」
「你畢業工作也有將近四年了吧,你應該明白朋友的重要性.社會上僅靠你一個人,很難活下去。」
藤井樹:「不是有——」
赤井木子打斷他:「你是想說九花?你打算對一個小你十歲的女孩,傾訴你的成年人煩惱?還是說你想對千歲說這些事情?讓她們一個連自己都養活不好的小女生,來擔心你,安慰你?」
確實不太好。
藤井樹也沒有向小輩訴苦的癖好。
這算是作為男人的一點小矯情吧,喜歡自己扛着。
「藤井,昨天我去看望了下花代院長。」
「院長?是她找你的麼。」
「是。」赤井點頭。
對話驀然安靜,沉默橫亘在兩人之間。
藤井樹抬頭,「院長和你說了什麼?」
「她和我說你在東京的事情院長說你在東京的時候,就壓力過大,一個人偷偷辭職回家,什麼人都沒告訴。」
「很正常吧.」
赤井木子模仿昨天花代院長說的話:
「『樹這孩子連過去一直堅持的夢想都放棄了,還都不願意和我說.我猜測,東京那三年對他而言,壓力大得恐怕還要比我想得要多得多』。」
藤井樹:「.」
「院長還說了什麼?」
「院長讓我拂照你你當老師,壓力大,也讓你試着依靠下我。」
藤井樹輕吸口氣,「明白了那赤井你是因為這一點,才加入的吹奏部?」
赤井木子收回視線,開始整理辦公桌上的英語作業,「我是擔心你就算不再是戀人了,我們也算是朋友,對吧.我會幫你應付一下院長的。」
藤井樹:「.」
「好了,不說了,藤井你以後要是什麼時候想喝酒了,找我就行,我隨時陪你喝。」
*
朋友這個詞.
藤井樹感覺自己好像之前理解得都不太夠深。
自己對松前和九花都說過,她們是朋友。
那麼現在看來,自己是不是也對她們有着所謂的依靠?
就像是有苦悶,會找赤井喝酒一樣。
自己在她們的身上,也有所求。
周五下午放學過後的一段時間,藤井樹做完一星期的工作,起身離開辦公室。
放學後的校園嘈雜紛亂,廊道上的男男女女揮手再見,教室內的值日生墊腳擦着黑板,偶爾有女學生遇見他,還低頭說一聲「藤井老師好」。
穿過月之樓的天橋,藤井樹站在音樂教室的窗邊,看向裏面正配合大家一起拉奏小提琴的松前心春。
少女閉目,細緻手指拉過小提琴微顫的弦面。
松前心春這張和教授無比相近,卻又更加年輕美麗的臉真是百看不厭。
無論她的五官,眉眼,亦或是右眼角下的小小淚痣似乎都要比教授更加優秀更加楚楚動人。
她拉小提琴的動作更是優雅
朋友嗎?
藤井樹感覺這「朋友」,好像摻了點別樣的東西。
藤井樹在注視她淚痣的時候,松前心春像是感應到了什麼,眼睛朝窗外看了一眼。
兩人目光交匯,短短片刻,少女便躲閃着移開了目光。而後她似乎又覺得這麼不妥,便閉着眼睛,禮貌地對窗外的自己,那麼輕輕一點.
似笑非笑,心頭的桃花卻像是開遍了山脊。
松前心春繼續專心練習。
藤井樹平復心神。
自己剛才竟然莫名的.想和她單獨相處。
*
藤井樹七點左右,在超市買好了這兩天的菜,回到九花家。
九花月這時候還在家裏為小號而練習。
她見到藤井樹回來,便小步上前迎接。
「這是我買的食材,今天晚上九花你就自己弄來吃吧,不用管我,我要出去一趟。」
「出去?」九花月蹙眉,「大叔你這麼晚了,要去哪裏?」
「隔壁松前家。」
九花月有些擔心,要是大叔對自己不說實話怎麼辦?
可他這麼回答,少女反而鬆了口氣:
「我也要去。」
「你去?你去做什麼?你和松前不是吵架麼?你一直都在生她的氣。」
「我放心不下你.我生她氣,又是另外一件事了。」
「.這話就更奇怪了,你怎麼能放心不下我?我又不是去什麼奇奇怪怪的地方。」
「去自己女學生的家裏!還不奇怪嗎!」
藤井樹反問,「九花.你的家不也是?」
「我我——」九花月一時語塞,「我家裏是不一樣的我和大叔在之前就認識了。」
「那我和松前也是,在之前就認識了,之前我去做的兼職,就是在松前家當家庭教師。」
「大叔你還去給她當過家庭教師?!」
「.有必要這麼驚訝?」藤井樹滿臉古怪。
九花月撅了下小嘴,「我就是要去」
小九花居然任性了
莫不是真拿自己當父親了,在撒嬌呢。
「不去不行麼?」
「不行.」九花月聲音微小地說,還伸手去拉他的衣角。
「.」
藤井樹拿撒嬌的女孩子沒什麼辦法,只好打電話詢問松前心春。
兩分鐘後,他掛斷電話,走回。
九花月:「怎麼樣?」
「松前答應了。」
「那就好。」
九花月接過他買的食材,放回去後,與他一同朝松前家走去。
「九花你能不能和我說說,你與松前的事。那天你演奏的春日影,說是要給重要的人.到底是給誰的?」
九花月看着他:「給我未來好朋友的。」
「那就不是給松前的?」
「不是.」
「你們不是青梅竹馬?」
「那都過去了很久以前我的確在生她的氣,現在.現在倒不是松前心春的問題才不理她。」
藤井樹看出來,九花月沒有怪松前心春。
這證明不是松前心春本人的問題。
「松前她,很想和九花你重新做好朋友啊。她一直期待着你能回來呢。」
九花月搖頭,「反正我不能和松前走得太近。對我來說,我和心春,現在只算是普通同學,因為她以前的確惹我生氣了,我也和她絕交了。」
「能不能和我說說原因?」
「和你說說原因,然後你好告訴松前同學,對吧?我才沒那麼傻呢!反正我現在不能和心春相處太近,與其讓她還對過去抱有念想,我不如表現出討厭她的樣子,這樣更好,不是嗎?」
「.」藤井樹還真無法反駁。
兩人的關係.還真是怪.
來到松前租住的一戶建門口,藤井樹按響門鈴。
在松前心春帶着笑容打開門的一瞬之間,藤井樹忽然感覺到九花月伸手抱住了他的左臂,身體還朝他貼去。
松前心春的笑容停滯了,藤井樹的視線往左移。
這是做什麼?
「感謝松前同學的邀請,我作為鄰居,前幾天松前同學搬家的時候沒有到訪,深感抱歉!」
儘管知道九花月帶有幾分演戲的成分說這句話,可也太傷人了吧!
藤井樹能很明顯地感受到,松前心春片刻間,便軟了。
她在傷心,可也很堅強。
松前心春笑道:「沒關係我並不在意這些,倒是小月能和藤井老師一起過來吃晚餐,我應該開心才對,請進。」
松前心春要準備一大桌子菜,現在還沒做好。
藤井樹在回答她自己喜歡吃什麼菜時,只是隨口回答了一句西餐.想吃吃美國菜沒想到松前還真就做了。
「迷你龍蝦卷、炸酸黃瓜、培根卷辣椒、迷你貝果披薩,還有個甜辣醬烤雞翅以及香煎牛排.大概就這麼多吧。」
太多了好不好!
藤井樹都有些心疼松前,自己隨口那麼一說,她這麼用心。
她本來是想單獨做給自己吃的,眼下九花月卻橫插一腳。
藤井樹瞥了眼在茶几上卷着大尾巴睡覺的雪狐——白華大人,對一旁端坐的九花月詢問道:
「剛才你故意抱我手臂是做什麼?」
「示威。」九花月也很在意那隻大狐狸。
「示威?」
「我不示威,表明態度,以後難受的可就是我。」
「.?九花,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呢?」
「我和心春可是青梅竹馬,我比你懂她。她很會搶人東西,別看她的樣子讓人很心疼,讓人覺得她很好欺負實則不知不覺間,你最心愛的東西就沒了!」
「你是指我?」
「不然?」
「拜託,暫且不說我們只是朋友關係就算如此,多一個松前做我們的好朋友,又何妨?」
「心春會搶走一切的!」
要死。
藤井樹差點忍不住翻白眼。
松前多好一個少女啊,知書達禮,還溫柔體貼。
從沒那麼多的小心思,單純得很。
小九花你怎麼這麼迷信?
藤井樹如今只在意松前是否心裏受傷,在被好友疏遠的那一刻,少女便開始傷心了吧。
藤井樹最見不得少女傷心。
小九花做得還真是過分果然還在生松前的氣.應該是過去的某件事情。
電視機里播送着綜藝節目。
藤井樹有些坐不住。
「我去幫幫松前。」
「.你,你坐下。」
「那你去?」
九花月知道自己勸不住藤井樹,「我去就我去。」
「還是我去吧。」
藤井樹忽然覺得九花月一定會傷松前心春的心。
說完,他也不給九花月說話的機會,起身,便朝廚房走去。
「你!別走啊!」
九花月勸都勸不下來。
這叫什麼事
九花月望着他果斷離開的背影,很是泄氣
其實心春從搬家來到這條街上的時候,她就隱隱覺得不對勁.心春的心思,沒那麼簡單。
今天早上心春特意邀請大叔去她家單獨吃飯,九花月也有這種感覺。
心春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她的第六感告訴她,心春總會把大叔搶走。
可貌似.又不是這樣。
因為松前心春與大叔只是師生關係,不像是自己.和他有着共同的愛好,還互相在生病中,照顧過對方。
所以.實際上松前是為了接近自己,才接近的大叔?
她實則.是藉由大叔,故意將自己引到她家裏來的?
松前心春,還是想和自己和好?
亦或者,松前心春,其實是在報復自己.她想要從自己的身邊搶走大叔,然後讓自己後悔沒和她和好?!
因為自己實在是太不念過去兩人的友誼了
思考中,九花月忽然瞥到了茶几上的雪狐。
毛茸茸的狐狸搖動着碩大的尾巴,那漂亮又可愛的圓短面部看起來就人畜無害。
可是它卻又在那眼睛上,眯出了一條縫,直直地看了下九花月。
九花月很是害怕。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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