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你怎麼從美國回來了?」
小樽市的雪天,天空潔白而明淨,白雪籠罩了一切,遠處的山巒在無數紛落的雪花中依稀可見。
雪峰皚皚,與碧天相連。
步行於白色的市區街道,赤井木子遙望着家鄉這久違的景色,反問道:
「還記得我當初為什麼要去美國麼?」
「崇尚自由?」
「你說話還是這麼風趣...當然不是了,我記得我有對你說過吧,我想要出去看看。」
「想出去看看是麼...」
小樽市常駐人口11萬,十年前還要多上一些,但也不過12、13萬罷了。
過去的確輝煌,但近年代的小樽市除了市中心,基本和普通鄉鎮沒有什麼區別。
這裏沒有大廈、沒有高檔的購物中心、沒有名牌奢侈品店,也沒有星巴克。
這裏的公路是有裂痕的,這裏的建築是古老且泛黃的,這裏的店鋪絕大多數都是緊閉捲簾門的。
這裏的風景的確很美,但從現實角度來講,這只不過是一座在逐年步入年老的城市罷了。
......
當初的赤井就不甘心一直待在這個發展落後的地方,決心要去看看東京,要去世界上最發達的國家看看。
她跑到美國,正是為了逐夢。
「結果呢?」
「結果如你所見,夢沒了,我回來了。」
藤井樹盯着她的側臉看了會兒,「落選了?我記得你不是考上了某個音樂學院?」
「伊薩卡...學校叫這個名字。何止是落選,我在那邊根本沒有什麼能夠正式參演的機會,只是個樂團里的替補。」
「你技術不差啊,還那麼努力。」
「努力有用?」赤井木子斬釘截鐵,「藤井,不是每個人都和伱、和那些怪物有着一樣的天賦...」
她遙望雪峰。
「對我來說,單簧管就是我的全部,十七年...十七年了,從小學四年級就開始練習,靠這十七年的努力從我好不容易爭取到的一次機會,最終我還是給搞砸了......你明白每天過着勤儉持學的工作,頂着高昂學費,到頭來卻一場空的感受麼?那種不甘心,那種悔恨,那種付出整個人生卻始終無法觸及的感覺有多無力?
「我明明知道那是我最後的機會,我明明賭上了我的一切...可還是敗在了技不如人上...我無話可說。
「那天,我差點將陪伴我十多年的單簧管給砸了,一個人,像個窩囊廢一樣躲在寢室里偷偷的啜泣。」
......
赤井木子是笑着說出來這些話的。
她看着這家鄉的景色,眼神中,透露出一種難以名狀的懷念和喜愛。
看來...這些年她在國外過得不好受,但也像是釋懷了。
「所以,我回來了...單簧管我這輩子也不打算再碰了,這次回到橘北應聘,我只是想當個普普通通的英語老師而已。」
「聽起來就是個沉重的故事。」
「還不是你主動問起來的?」
「抱歉,我的錯,一不小心戳到你的傷心往事了,我道歉。」藤井樹取下燃燒的香煙,用食指彈了彈濾嘴,半框眼鏡下的雙眼透露出一股惆悵。
赤井木子看得失神了一小會兒,感嘆道:「藤井...」
「嗯?」
「你雖然帥是帥了不少,但果然還是老了啊。」
「我才二十六,謝謝。」
「但也比以前老了至少十歲,換做以前,你大概率會雙手合十對我道歉...現在卻像是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叼着煙,還一副對所有事情都不感興趣的眼神。」
「那你比我大一歲,更是個面瘦肌黃的老女人。」
赤井木子毫不在意他所說的話,笑着問:「話說你為什麼回小樽了?聽有的同學講,你不是在東京當老師麼?又得罪人了?」
「赤井你這話說得可真難聽...我那叫伸張正義。」
「...?我明白了,伸張正義之後,你工作沒了。就和你當年差點被踢出吹奏樂部一樣。」
「別聊這些了,你找的飯店到了沒有,我快餓死了。」
「快了快了,剛才不剛下電車麼...還有,我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
「先吃飯,吃了飯我才有力氣回答。」
......
赤井木子在前面引路。
聊着聊着,走着走着,兩人在一家臨海的旅店前停下了步伐。
藤井樹取下嘴上的香煙抬頭一看,愣住了。
[湯之花小樽溫泉店]
這不是千歲家裏麼?
「藤井愣着做什麼?」
「你怎麼挑的這家店?」
「這家店不好?」赤井木子疑惑,拿着手機,「開了幾十年了,網絡上風評不是都不錯麼?」
「不是風評不風評的問題,而是——算了,進去吧,來得好不如來得巧,正好也看看千歲。」
「橘千歲?你那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她家在這裏?」
「我沒和你說?忘了...千歲被陽葵家收養的時候,我們都快三年級了,那時候的你沒注意到也很正常,進去吧。」
......
陽葵家的溫泉屋很大,是典型老式的日式風格旅館,上中下三層,榻榻米房間、紙拉門、木製結構。
做個形象的類比的話,就像是千與千尋裏面溫泉屋。
這裏既有住宿區也有就餐區。
就餐區的人數一點也不少,大多數是一些穿着浴衣,頭髮稀疏的大爺和老頭子...也偶有一些年輕人和外國遊客。
遊客對着溫泉店內的佈局就是拍拍拍,而那些大爺和老頭子,則拿着大杯啤酒享受着海鮮壽司,高談論闊,大聲說話熱鬧得像是在居酒屋。
進入溫泉屋,赤井木子在前台員工那裏說了就餐的需求,而後,那前台員工便對着二樓大聲一喊:
「千歲——!有客人!」
......
「千歲——!」
「我馬上來!」
不到半分鐘,藤井樹便看到穿着湯之花店員浴衣的陽葵千歲快速下了樓。
她踩着木梯,提着褲腿,系有紅色側綁的短髮在隨之搖曳。
「客人在哪——」
陽葵千速目光一掃,很快便看到了站在前台附近對自己微笑的藤井樹。
少女先是呆滯,而後是驚喜,最後是笑逐顏開,喜極而泣。
在確認是藤井樹後,少女興高采烈地就沖了過去,徑直撞入到了他的懷裏。
「樹哥哥——!」
藤井樹伸手接住她的衝擊,但饒是如此,還是被這丫頭給撞疼了。
她力氣是真大。
「...千歲、千歲你抱輕點,你家那麼多客人在前面吃飯呢。」
「沒關係的...」
陽葵千歲萬萬沒想到藤井樹居然會在自己最忙的時候出現在這裏...
剛才她才因為手忙腳亂被父親訓斥了一頓,心裏有些失落呢,沒想到轉眼藤井樹就來了。
她只覺得好幸福,幸福到要流出眼淚花來。
「樹哥哥...居然來看我了...好、好開心...」陽葵千歲笑着用手背不斷擦着發紅的眼眶。
丫頭這語氣,這看到自己後開心到流眼淚的樣子,藤井樹瞅着都心疼:
「又被長野先生罵了?」
「沒事的...都、都是小事情...」
「長野先生嚴是嚴厲了點,但也是刀子嘴豆腐心...不過千歲的話,就算做錯了事情,我還是捨不得罵的。」
「樹哥哥...!」陽葵千歲眼淚完全止不住了,又想去抱他。
「好啦好啦,我在這兒,不哭了好不好?」
「嗯...我不哭了......」
前台員工沒見過藤井樹,現在看着這一幕十分好奇。
印象中,千歲從來沒流過眼淚啊?
無論長野先生怎麼呵斥她,她都只會低着頭,在沉默中把沒做好的事情重新做好...絕不存在流眼淚一說。
......
千歲收拾情緒還是蠻厲害的,沒半分鐘就不哭了,就是眼眶還有點紅。
藤井樹伸手掀開少女的短髮,為她擦了擦淚水,笑了笑。
這丫頭在自己懷裏哭唧唧的樣子,倒是可愛得緊。
「樹哥哥...怎麼突然想着來看我了啊。」
「面試遇到老同學,說要請我吃頓飯,就過來了。」
「老同學...?」
陽葵千歲擦擦眼淚,在藤井樹的懷裏稍微側了側腦袋,發現了前台那邊還站着一個提着公文包的成年女性。
她在微笑中對自己小心招手。
陽葵千歲看看她,又看看自己面前的藤井樹,最後再去看看她...原本高興的心情,瞬間就垮了。
這個女人...她認得。
以前她上小學的時候,經常在藤井樹身邊見到的女人。
她叫赤井木子,當初和樹哥哥走得最近,隔三差五約樹哥哥去學校參加社團活動。
陽葵千歲記得每一個接近和試圖接近樹哥哥身邊的女人。
而她...赤井木子,就是最可惡的那一個。
「樹哥哥...這位是?」陽葵千歲的聲音,透盡了可愛與疑惑。
赤井木子反應過來,「啊...對了,千歲當時還小,怕是把我忘記了吧,我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赤井木子,是你哥哥的同班同學,當年我們見過面的,我還給你買過棒棒糖,記得嗎?」
「有點...記不清了。」
怎麼可能不記得!
這個可惡的女人,當年想靠一根棒棒糖就把自己從樹哥哥的身邊支走!
真是可惡至極!
「記不清了?啊...沒事的,千歲你像過去那樣叫我木子就行。」
「木子阿姨。」
「阿...阿姨?」赤井木子的表情僵硬。
藤井樹在一旁看到赤井這樣子都忍不住笑,千歲還真是壞心眼。
「木子姐姐。」
「這還差不多,」赤井木子鬆口氣,「對了,我繼續喊你千歲,你不介意吧?」
陽葵千歲毫無破綻地笑道:「當然。」
「千歲,還有沒有包間,我和你木子阿姨先去把午飯吃了。」
「...藤井,你叫我什麼?」
「阿姨,千歲都喊你阿姨,你得承認。」
「什麼跟什麼啊,沒聽到千歲後面改口叫我姐姐了?」
「那是千歲給你面子。」
「...閉嘴——」
......
這算什麼?
故意和樹哥哥打情罵俏。
陽葵千歲雙拳握緊,看得牙痒痒,九花那隻狐狸都沒這麼過分過,憑什麼你就可以?
還想和樹哥哥一個包間吃飯,想得美。
「那個...樹哥哥,包間沒有了。」
「沒了?」
「對。」
「那就外面隨便找個位置坐就行,還有空位吧。」
「這個有。」
「那就這個好了,有什麼菜拿來給我看看。」
「好!」陽葵千歲熱情起來,「那我先帶樹哥哥過去坐着,馬上拿菜單過來。」
「勞煩你了。」
藤井樹被千歲帶着到了就餐區一個還算安靜的角落入座,一共三個空位。
別的不說,陽葵家這溫泉店還弄得有模有樣的,連燈都是紙燈的樣式,古色古香。
「樹哥哥,菜單。」
「哦,謝謝。」
陽葵千歲抱着記菜板,「今天特別推薦樹哥哥點海鮮哦,剛從海里抓上來的...還有壽司,壽司也一定要點,是我們店的招牌!」
藤井樹哪裏還不知道妹妹的小心思,「讓我點壽司,是千歲想給我現捏的吧?」
「嘿嘿~」
「那就點幾份。另外,千歲,我和你木子姐姐有事要聊,等會兒你就別坐過來聊天了。」
「啊...?」
「你我還不知道啊,等會兒做好了菜,你八成是要坐過來和我一起吃的,對吧?」
「樹哥哥...」陽葵千歲聲音里滿是委屈。
「當然,沒有詰問你的意思,只是我和你木子姐姐有正事談論,工作上的事情,你聽了不太好。」
「...好吧。」
「辛苦你做菜了。」
「沒事的,樹哥哥高興就好。」
藤井樹點了兩樣菜,然後又交給對面的赤井木子點了兩樣。
啤酒要了兩大杯,最後再點了點小菜。
在點完這些東西後,陽葵千歲不動聲色地瞥了赤井木子一下,跑廚房去了。
......
「千歲都長這麼高了啊,以前那么小不點一個。」赤井目視她消失的地方。
「小孩子,長得是快。另外,你別看她以前個子小,力氣大得很,幾個男生都打不過她。」
「這我記得,以前你給我說過。我還記得那年你還給她做了個鞦韆來着,她特別喜歡。幾個比她大的小男生搶她的鞦韆,她一個人就把那幾個全打趴下。」
「是有這麼回事。」
一說起福利院的事情,藤井樹就格外感慨,「千歲從小就知道自己因為心臟病被父母拋棄的事實,一直沒什麼安全感,所以她對她所喜愛的事物佔有欲很強。」
赤井木子沖藤井樹微笑,「包括你?」
「是有點,她總是吃我醋來着,剛才喊你阿姨,不就是吃醋了。」
「看出來了。」赤井的聲音稍稍透露着平靜,「不過,換做是我,如果我有一個從小就撿到我、給我取名、照顧我長大的哥哥。當我看到他和其他女人在一起,也同樣會不舒服。」
「我知道,所以我也一直都放任千歲的小心思。」
「藤井,我倒是希望你可以這麼故意多愛她一些...她會很高興。你們男人或許不懂,但我卻非常理解千歲...我明白像你這樣的人,對她來說是一個何等重要的存在。」
「......」
說到這裏,藤井樹忽然想起自己說要去京都那一天。那一天千歲把她自己鎖在房間裏好幾天不吃不喝,也不同任何人說話。
她當時是有多傷心?
「...我知道,千歲對我來說,也是無可取代的妹妹。」
......
啤酒和小菜先端了上來,藤井樹同對面的赤井木子乾杯,一口氣喝上了一大口,將今天一肚子的鬱悶,通通灌入肚子。
「心裏苦澀?」赤井開口道,「這樣喝蠻傷身體的。」
「偶爾這樣喝喝才心情舒暢。」
「因為剛才面試的事情?」
「對。」
「下次注意不就行了,以你的才華,橘北應聘失敗了,去札幌那邊看看又不是不行。」
藤井樹:「你多久回國的?」
「三個星期前。」赤井回答。
「那你八成不知道那件事。」
赤井木子很是好奇,「那你說說?」
......
借着酒勁,藤井樹又像是倒苦水一樣,把東京那些破事向老同學全都說了出去,順帶還說了這三年來遇到的各種奇葩事情。
啤酒續了一杯又一杯。
千歲看到後,都勸樹哥哥快別喝了...但被藤井樹勸離。
有些話題越說越苦,要不是有啤酒的勁兒,他還真不一定能全說出來。
赤井木子聽着聽着,臉色也不是很好,大概也是聯想到了她留學的一些事情。
「看來你這三年過得也和我差不多,」赤井木子接下他剛才所說的話,「我本以為天賦異稟的你過得要比我好得多得多。」
「天賦又不能決定一切。」
「可沒有天賦,什麼都不是。」
「那只能說,大家各有各的難處...今天你就陪我喝酒怎麼樣?好久沒這么喝過了,看得出來你酒量不錯。」
「奉陪到底。」
接下來,藤井樹不再多說什麼話,只管吃菜喝酒,實在是暫時喝不下去了,再拿出一些事情來聊天。
時間從下午,到傍晚...再到深夜。
中間雖有休息,但還是喝得暈乎乎的。
藤井樹酒品不錯,喝多了也只是腦袋有些暈,赤井就是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徹底昏睡了過去。
「樹哥哥...你喝太多了。」
藤井樹側頭一看,六個千歲,他趕緊閉眼,又重新抬頭,這才合成了一個,「...還行。」
「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沒什麼...」
「樹哥哥不想對我說麼?」
「...是不想讓千歲你擔心。」
「可是,樹哥哥喝成這樣,反而讓我更加擔心才對。」
「...也對,抱歉了...千歲...我呢,有可能要食言了,去不了橘北教你了。」
「是面試出了問題嗎?」千歲滿臉的擔憂。
藤井樹搖搖晃晃的,陽葵千歲坐到他的身邊,扶着他的胳膊讓他靠住自己不要倒下去。
「...差不多吧,一頭是夢想,一頭是現實...我因為想要重拾夢想...選擇應聘橘北,卻在應聘的時候...不得不得面對現實。我...我也...對不住松前...」
「松前?松前是誰啊,樹哥哥你開始胡言亂語了。」
「千歲...」
「嗯,樹哥哥,我在的。」
「先...扶我回房間休息,然後把赤井也...安排一下...麻煩你了。」
「好,那樹哥哥要走穩一點。」
「行。」
客房只有一間,陽葵千歲安排赤井先住進去,然後她則扶着藤井樹去到自己房間。
期間還被母親看見了,問了下發生了什麼事,喝成這樣。
千歲解釋說是工作上的原因。
陽葵長野也看見了,但意外沒多說什麼,只是說讓他快點休息。
到了房間,藤井樹基本已經睡了過去。
陽葵千歲為他鋪好地鋪,把他的腦袋抱起來,給他多餵了些水,以防宿醉。
然後為他寬衣解帶,脫了幾件衣服,為他蓋好被子,讓他好好睡覺。
這個時候,藤井樹已經徹底睡了過去,面部表情舒緩。
陽葵千歲在夜中跪坐在他的身邊,借着小雪天中的微弱月光,注視着他熟睡中的臉許久許久...少女從未覺得夜晚有如此令她安心過。
她忽然看到藤井樹枕頭空出來的另一半,心頭突然生出了一種強烈欲望,讓她想要鑽進被窩,完全的、徹底地佔有這個位置。
但少女很快便否決了自己的這個想法...
不...還不行。
樹哥哥還在睡覺。
反正早晚有一天,自己會讓樹哥哥主動承認自己,會讓樹哥哥認真對待自己的愛。
到時候的樹哥哥會為了自己遠離一切所有其他的女人,只愛自己一人。
一定。
絕對。
少女在他的額頭輕啄了一下後,安心回到了自己的床鋪。
陽葵千歲閉上眼,拉上被子,很快便進入了深沉且遙遠的夢鄉。
*
頭痛。
明明還有意識,卻始終不能操控身體...藤井樹在一種難以名狀的狀態掙扎一番後,翻動了身子。身上的被子莫名有股千歲身上的少女香味。
他的手下意識地朝床頭摸索,足足摸了兩分鐘,才摸到手機。
他眯着眼,將手機舉到面部,看了眼時間。
12月28日 16:42。
自己這是,睡了一整天...?
難怪腦袋這麼痛。
他看到手機有個松前打來的未接電話,還有個昨天晚上10點鐘左右,九花月發來的一條LINE——[晚上不回來嗎?]
等等...這條短訊是什麼?
藤井樹懷疑自己看花了眼,坐起身體來查看。
短訊發送人的署名是[大正橘北第一私立高等學院教務處]。
短訊內容是邀請自己30號再去一趟學校。
怪哉。
自己這是...通過面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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