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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淺月跟在容景身後,一邊踢踢踏踏地走着,一邊順便觀賞皇宮的精緻。有太監宮女來回穿梭,見到二人很遠就跪在地上見禮。雲淺月看着戰戰兢兢緊張地跪在地上的人無奈,想着這就是古代。尊卑深入人的靈魂。
「說了你幾次都不改,總有一天腳崴了,你就能端端正正好好走路了。」容景回頭看了雲淺月一眼,溫和的聲音含着無奈。
雲淺月不以為然,瞥了容景一眼,「我發現你管得真寬。」
「你也發現了?那你有沒有發現我就對你管得寬?」容景停住腳步,仔細地看着雲淺月,聲音低淺,含了一絲別樣的意味。
「發現了!你喜歡欺負我嘛!我沒有奶奶,你讓我想到奶奶。」雲淺月道。
容景身子一抖,抬步繼續向前走去,走了兩步,聲音傳來,似乎有些賭氣,還有些磨牙,「你真是沒救了!」
「嗯,我也覺得!所以你不用總管着我了!我是真沒救了。我都自暴自棄了,你還管着我做什麼啊!」雲淺月覺得氣到這個傢伙真是大有收穫,她腳步立即輕快了,兩步追上容景,歪頭看他臉色,笑嘻嘻地道:「喂,你去管秦玉凝吧!她一定喜歡讓你管的。你沒發現那小丫頭見到你都挪不動腿了嗎?她」
容景腳步頓住,偏頭看着雲淺月,目光黑幽幽的。
雲淺月身子一個瑟縮,聲音戛然而止。
容景認真地盯了雲淺月半響,在雲淺月心驚膽戰以為他要發飆的時候,他緩緩吐出一句話,「你果然沒救了!」
話落,他繼續抬步向前走去。
雲淺月眼睛眨了眨,扁了扁嘴角,臉部表情變化了一陣,默默無聲地跟上容景。
二人再不說話,一前一後來到了上書房。
上書房是皇宮中獨立的一處宮殿,四周無其他宮殿,端得是清淨無比,的確是個適合讀書的地方。
容景腳步不停走了進去。
雲淺月低着頭,踢踢踏踏地跟在容景身後,手中拿着書匣,儼然是個小書童。
「景世子來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是景世子呢!」裏面又有人喊了一聲。
「真的是景世子,我們等了這麼久都沒見到景世子來,還以為不來了呢!」裏面又有人說了一句。
緊接着殿內想起七嘴八舌的聲音。
雲淺月聽着裏面不停傳出的聲音,有男有女,看來是不少人。她小聲嘟囔,「這個老皇帝也太能生了吧!也不怕累死。」
「大多都是王府和朝中大臣的子女來陪讀的,皇上有算上太子外十三位皇子,十五位公主。後宮妃嬪三千,也不算是太能生的。」容景回頭看了雲淺月一眼,將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不過你這個小身板,估計這輩子也別指望有這些兒女了!」
雲淺月立即挺直腰板,對容景怒目而視,「不打擊我你難受是不是?我生不了這麼多少生優生總行了吧?我的兒女也不用多,就一個兩個就夠用了。將來都是才華冠蓋之人,比一堆成不了氣候的小蘿蔔頭豈不是強多了?」
「嗯,你說得有道理!」容景深深看了雲淺月一眼,似乎笑了一下,抬步走了進去。
雲淺月被容景那一眼看得渾身不舒服,她覺得她是瘋了才和她說生兒育女的事兒。這簡直就是自己找罪受。她難得的臉紅了一下,又很厚臉皮地將紅色用手搓了兩下搓沒了,跟着容景身後走了進去。
容景一進門口,裏面頓時鴉雀無聲。
雲淺月想着這就是容景這丫的的個人魅力了!皇上來了也不過如此吧?她掃了一眼大殿內,頓時驚住了,黑壓壓的一片,有男有女,大約有百人還多。她做夢也沒想到上書房居然有這麼多人。一張張或年輕或稚嫩或明麗或溫婉的臉,最大的不過二十出頭,最小的也才七八歲的模樣。她停住腳步,一副驚駭地模樣看着眾人。
眾人也都看見了容景身後的她,一改看容景的崇敬目光,百多張臉孔神色也是百種千樣。有疑惑,有不解,有鄙夷,有不屑,有羨慕,有淡漠,有懼怕等等多種情緒,獨獨不見歡喜。
雲淺月想着她的人緣真是奇差無比啊!
什麼是天差地別的對待,雲淺月今日是徹底領教了。她覺得容景特意等她一起來上書房就是要打擊她的。這個男人果然無處不欺負她,黑心到人神共憤!
雲淺月瞪向容景,看着他清清淡淡的臉,一副溫潤如玉的模樣,對着大殿內坐着的百多人連多餘的神色都沒有,她頓時圓滿了!覺得做人還是不要十全十美的好。十全十美也是一種負擔。
「將書匣給我吧!」靜寂中,容景對雲淺月溫聲開口。
他剛剛一開口,四下響起一陣抽氣聲。
雲淺月不明白這麼一句話能起到什麼效用,讓這些人如此大的反應。她將垮了一路的書匣遞給他,目光沒看他,卻是搜索有沒有空座,卻一眼看到了玉凝在那裏坐着,她的身邊有一個空座,上面放着她的花籃,玉凝正看着她和容景,臉色僵硬,神色極其不好,她暗暗覺得這小美人內心估計又恨她了,她無奈地抬步向她走去。
剛走一步,不妨容景根本沒接住書匣,書匣向地上砸去,她一驚,立即轉身跨了一步伸手去接,不妨踩到了裙邊,身子一個失重向容景砸去。
容景似乎無奈地嘆息一聲,伸手扶住她的身子,自己的身子被撞得後退了兩步。二人身子還沒站穩,只聽「砰」一聲重響,書匣砸到了地板上,裏面的書四散飛出。
四周再次響起一片抽氣聲。
「我給你書匣,你怎麼不接住?」雲淺月也懶得理會那些人,瞪了容景一眼,推開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裙邊,想着古代的衣服就是麻煩。然後抬起頭,對容景嘲笑,「果真是個弱美人,連個女人都接不好,還倒退了好幾步,真沒用!」
這回大殿內鴉雀無聲了,連大氣都不聞,一個個驚呆了一般地看着雲淺月。
「是你沒交到我手裏就鬆手了,怎麼能怪我?怎麼不說你自己重呢?早知道就讓你摔那一下子算了,免得做了好事兒還不落好。」容景也不因雲淺月的嘲笑生氣,彎身去撿地上的書匣。
「算了,別髒了您尊貴的手,還是我撿吧!」雲淺月實在受不了大殿內百人的目光,彎身去撿地上的書放進書匣。想着也的確是她不對,她只顧着找空座了,哪裏注意這個傢伙還沒接到書匣就鬆手了。
容景果然住了手,目光溫和地看着雲淺月彎下腰去。
大殿內靜得連呼吸都不聞,人人都似定住了一般看着門口的二人。心中齊齊想着果然傳言不假,景世子對待雲淺月是不一樣的。連皇上太子殿下距離景世子都要三尺開外,而偏偏剛剛他們看到了景世子居然大庭廣眾之下摟住了雲淺月,那麼親密的距離景世子仿若不覺,若不是親眼看到,任打死他們也不相信。
甚至有些懷疑門口站着的那個人是景世子嗎?
若不是那一張如詩如畫的容顏,溫潤如玉的外表,清淡雅致的神態,以及除了他外整個天聖甚至整個天下再無人敢穿的月牙色錦袍,他們會以為這個人真不是景世子的。
玉凝小臉一霎那變得慘白,她怔怔地看着容景。雖然從未和景世子走近過,但她卻關注了他數年,哪怕丁點兒的小消息也從不錯過,更別說景世子從出府這些日子以來她每一次見面都不會錯過他每一個神情了,她發現只有面對雲淺月的時候,容景的臉上會呈現多種豐富的表情,除此之外,他就如一尊神像一邊,高站雲端,淡漠疏遠地俯視所有人,任人連親近一步都不能夠。
「好了!給你!」雲淺月將書全部收起,直起身子,將書匣地給容景。
「要好好聽課,不准睡覺。」容景接過書匣,溫聲囑咐。
雲淺月眼皮翻了翻,不答話,向玉凝走去。看到那小美人一臉慘白傷神,她眼睛眨了眨,想着我佛普渡眾生,快將這個痴情到懸崖邊的女人拯救拯救吧!否則保不准哪一日她就會掉下懸崖。她一點兒也不慈悲,絕對不會救她的。
上書房內靜寂無聲,只聽到雲淺月的腳步聲。
秦玉凝的位置自然是靠前排,所以雲淺月沒走幾步就來到了秦玉凝的身邊,她並沒有駐留,而是伸手拿起了籃子向後走去,她已經看到最後一排還有兩個空位置了。想着估計這小美人此時也不待見她在她身邊坐着,還是去後面吧!
「月姐姐,你去哪裏?」秦玉凝驚醒,連忙對雲淺月輕喊了一聲。
「我去後面。」雲淺月頭也不回地道。
容景看着雲淺月向後面走去,並沒有說話,而是腳步輕緩地走到正前方,將書匣放在正前方的桌案上,低頭從書匣內拿出一本書,緩緩打開,再抬頭眸光掠過眾人看向雲淺月。
大殿中有一半的人此時都追逐着雲淺月的身影,一路跟着她走到最後排,看着她將籃子隨意一扔在桌子上,又看着她踢了踢歪着的椅子,將椅子踢正才坐下來,然後看着她頭也不抬地將籃子裏所有的書都掏出來放在桌子上,又看着她將所有的書都刷拉刷拉翻了兩頁後,倒着拿起其中一本書看了起來。旁若無人。
眾人目光都落在她拿倒了的書本上,不少人由探究的表情轉為鄙夷。
「雲淺月,據說你和雲世子景世子分別學習了半個月,如今連本書都能拿倒,果然是天聖的書盲,愚蠢的女人!」一個熟悉的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
雲淺月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蹙了蹙眉,抬起頭順着聲音看去,就見不遠處居然坐着冷邵卓。她一愣,剛剛沒看見,沒想到除了玉凝外這裏面還坐着熟人。似乎還不止是一個,她也看到了容鈴蘭和冷疏離,不過那二人不像是以前焦不離孟孟不離焦,而是分得老遠坐着,此時冷疏離臉色也是一臉鄙夷的神色,而容鈴蘭則是疑惑地看着她,到沒有什麼向以往那邊嫌惡的情緒。她收回視線,心想着怎麼到哪裏都有蒼蠅?
「蠢女人,你沒聽到本小王說的話嗎?蠢得和豬一樣。」冷邵卓見雲淺月沒說話,別人也無人開口訓斥他,他聲音更大了起來,整個上書房都能聽見。
「本小姐不和豬說話!你要說話去找你的同類!」雲淺月淡淡飄出一句,連看都不看冷邵卓。
冷邵卓頓時大怒,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兩步就走近雲淺月,「蠢女人,你再說一句?誰是豬?」
「倒着拿書怎麼了?倒着拿書就是豬了?那你娘生你的時候不也是倒着生的嗎?要是正着生那是難產,不倒着生你也長不了這麼大,難道這樣就說你娘是豬?你是豬?」雲淺月冷哼一聲,坐着的身子不動,面對冷邵卓的冷臉半絲怕意也無。
四周頓時響起一陣哄堂大笑,雖然有一部分人怕冷邵卓硬憋着笑沒敢出聲,但有一部分人可是皇子公主,不怕冷邵卓的也是大有人在,聽到雲淺月這樣罵人新鮮,都大笑起來,暗暗叫絕。
「老子殺了你!」冷邵卓對雲淺月揮出一掌。
雲淺月自然知道冷邵卓是沒有內力的,她坐着不動,瞬間出手抓住了他手腕,微微用力,只聽冷邵卓痛呼一聲,她冷冷地看着他,「知道我廢了雲香荷一隻手的事情嗎?我看你這隻手是不想要了!」
「雲淺月,你敢對我動手,我就」冷邵卓話剛說了一半,雲淺月手下又一個用力,他又痛呼一聲,後半句話吞回了肚子裏。
「雲淺月,你若是敢傷了我哥哥,皇上定然會治罪於你的。我父王和爺爺也與你沒完。」冷疏離騰地站了起來,兩步就走到冷邵卓身邊,警告地看着雲淺月。
雲淺月挑了挑眉,看着冷疏離,「你眼睛瞎了沒看到是他先招惹我的嗎?你的眼睛瞎了不要緊,這所有人的眼睛可都沒瞎的,就算我今日廢了他一隻手又如何?他的手伸過來要打我,就要做好被廢了的準備。」
冷疏離被雲淺月冷厲的眼神看得身子一顫,張了張口,一句話也反駁不出來。
「你說我是廢了你一隻手好呢?還是廢了你兩隻手好?」雲淺月不再理會冷疏離,而是看向冷邵卓,這麼打一會兒功夫冷邵卓的臉已經疼得滴下了汗,她暗暗嗤了一聲孬種,就這副德性對他動手都嫌髒了她的手。
「你雲淺月,你敢碰我一下,我父王定不會饒了你」冷邵卓雖然疼,但是仗着孝親王府的獨子,得孝親王和孝親老王爺寵愛,一直就橫行霸道,而且皇上庇護孝親王府,上次他當街截殺雲淺月之事即便皇上知道了也是對他網開一面,這更加導致他囂張氣焰。他斷定雲淺月不敢將他如何。
「是嗎?那我就看看你父王怎麼不饒了我!」雲淺月眼睛眯起,凌厲光芒一閃而逝,她手腕用力一擰,只聽咔嚓一聲,伴隨着殺豬般的慘呼響起,穿透整個上書房的宮殿,響徹雲霄。
眾人齊齊大驚失色,誰也沒有想到雲淺月真敢下手!一雙雙目光都驚駭地看着她,再不見了早先的鄙夷不屑。
冷邵卓哪裏受過這等罪?慘呼了一聲兩眼一翻就昏死了過去。
雲淺月嫌惡地放開手,冷邵卓的身子向地上栽去,坐在雲淺月前面的人哪裏敢去扶他,立即躲開,他身子「砰」一聲砸到了地上。
「哥哥」冷疏離大喊了一聲,但並沒有立即去扶冷邵卓,而是對雲淺月怒目而視,「雲淺月,你居然真敢動手?你就等着被」
「等着被什麼?抄家滅族?」雲淺月不屑地冷叱了一聲,聲音清寒如冰,「我早就有言在先,若是再看到這條狗在我面前亂犬亂叫,我就定不會對他客氣。上一次念在孝親王府和皇上的面子上沒殺他,就算給足了孝親王的面子,他不但不教子,反而讓他再來招惹我,這一回傷了他一隻手還是輕的。」
「你你」冷疏離死死地瞪着雲淺月,忽然她似乎想起了什麼,立即轉身看向前方,對容景道:「景世子,您就看着這個女人傷人而置之不理嗎?」
眾人都被剛剛那一幕震駭了,聞言這才想起景世子也在,目光都看向容景。
容景淡淡瞥了冷疏離一眼,聲音一如既往的清淡,「本世子不過是代課幾日而已,負責教導課業,皇上沒說讓我還處理負責打架的事兒。」
雲淺月幾乎對容景這個回答拍案叫絕!
「景世子,難道就這麼任由雲淺月無法無天?這裏可是上書房。而如今是您來授課,你如何能坐視不理?」冷疏離不由氣怒,但對上容景的視線還是不敢對他發火。
「你也知道這裏是上書房?既然是上書房,就是上課的地方,由不得人鬧事。誰先挑起事端,本世子也是看得清楚的。冷小王爺技不如人,咎由自取。若是皇上和孝親王問起,本世子會幫着做個證人的。」容景話落,不再看冷疏離,淡淡對門口聽到慘叫聲趕來的幾個負責在上書房打點的太監道:「將冷小王爺抬下去請太醫!」
「是!景世子!」那幾個小太監顫顫巍巍走進來去抬冷邵卓。
「住手!」冷疏離大喝一聲,「不要動我哥哥,我這就去請皇上和我父王來看看雲淺月做的好事兒。」
那幾個小太監剛伸出的手立即縮回來。
「冷小郡主,你可要想好了,你哥哥的手若是不及時請太醫的話,可就真廢了。」容景淡淡出聲提醒。
「是啊,冷姐姐,還是快去請太醫吧!」秦玉凝站起身走過來,對冷疏離柔聲道。
「你們去請太醫來,我去請皇上和我父王。」冷疏離猶豫了一下,對那幾個小太監吩咐了一句,轉身快步跑出了上書房。她父王和哥哥一直都對雲淺月恨之入骨,她本來也討厭雲淺月,但沒什麼恨意,知道太子殿下也看不上那個蠢女人,但她發現這一段時間太子殿下對那個女人在意起來了,尤其是昨日居然聽說太子殿下因為那個蠢女人向皇上請旨賜婚嫁給容楓而砸了太子府的書房,這樣她如何不惱恨。雲淺月休想嫁入太子府。她今日誓必要因為他哥哥被傷了手的事情而讓她賠上性命,至少也要賠上一隻手。
雲淺月看着冷疏離跑開,想着這個女人也不是太蠢,知道保留現場。不過這也說明她自私自利,毫無親情。自己的親哥哥在地上躺着不趕快去搬走去太醫遠治手,偏偏要讓小太監們將太醫請來這裏,這一來一回,時間可是耽擱着了。不過干她何事兒?她就不信今日眾目睽睽之下,她有理在前,老皇帝真能將她如何了。若是真要將她如何了,那麼老皇帝這個江山她看也沒必要坐了。
那些小太監看向容景,並沒有聽從冷疏離的話立即去請太醫。
「既然冷小郡主有這個吩咐,畢竟冷小王爺是他親哥哥,那就這樣吧!你們去請太醫來吧!」容景對那些小太監淡淡道,似乎渾不在意。
「是!」那幾個小太監立即跑了出去。
「上課吧!」容景再不理會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冷邵卓,對眾人淡聲道。
眾人不由自主地聽從指示,連平時最頑劣的幾個皇子公主都極其聽話,雖然人人心裏都想着怕是等皇上和孝親王來了看到冷邵卓這樣一定會大發雷霆處置雲淺月的,但也僅限於心裏想想,沒有一人和別人交頭接耳。還有些人覺得心裏暢快,冷疏離平日最喜歡欺負人橫行霸道,今日活該!
秦玉凝擔憂地看了雲淺月一眼,見雲淺月根本就沒看她,一臉無所謂地繼續倒拿着書看着,她轉身走回了座位上坐好,坐姿端正。心裏也暗暗猜測着等一會兒冷疏離請來皇上和孝親王不知會如何處置雲淺月。但她覺得雲淺月不會有事兒。剛剛景世子說會做個公證那句話明擺着會幫助雲淺月的,她心裏有些惱恨,雲淺月憑什麼如此囂張還能得到景世子庇護,她怎麼也想不通。
雲淺月抬頭瞥了秦玉凝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個女人在冷疏離面前剛剛買了好,回頭又擔憂地看着她,她可真會左右逢源。
「昨日大學士講的課程到了哪裏就等着大學士病好後回來繼續給大家講。我今日講的是論學!」容景聲音不高不低,不看書匣里的書本,提起筆在桌案上鋪着的宣旨上寫下兩個字,然後將宣紙拿起來,展示給大家。
四下頓時響起一片讚嘆聲。
雲淺月抬頭看去,只見一張宣紙上清清楚楚寫了兩個大字,論學!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容景的筆跡,若說雲暮寒的字跡鏗鏘而有風骨,而容景的筆跡就和他的人一樣高在雲端。這樣的字跡讓她覺得前世被推崇的從古至今的那些個大書法家也不及。不凌厲,不鋒芒,不嬌柔,不造勢,有一種淡薄的高遠,似乎從那兩個字她就能看到天寬地闊,這樣的字跡無論是書畫大師還是大字不識一個的販夫走卒都會覺得好!也只能用一個好字來形容。
雲淺月想這個人果然是有凌駕於終生之上的本事的!
他身子消瘦,面色清淡,雅致文弱地站在那裏,一句話可以不說,就能夠鎮壓全場,令人敬仰。
容景接收到雲淺月的視線,向她挑了挑眉,似乎也讀懂了她眼中的讚嘆,嘴角微勾,綻出一抹笑,笑意還未勾到唇角,便消失於無形,須臾,他放下紙張,溫潤的聲音再次開口,「誰人能給我說說論學這兩個字代表的含義?」
雲淺月撇撇嘴,收回視線繼續看書。狗屁的雲端高陽,這丫的就是傲嬌!
容景話落,整個上書房鴉雀無聲,有幾人已經低下頭去思索,比如秦玉凝和那些一心崇拜欽佩容景之人,自然想要表現一番,還有些真正好學之人也想得到容景的認可,還有一些人根本不明白論學兩個字能說出什麼意思來,都你看我我看你,一副不懂神色。整個上書房唯獨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冷邵卓和倒着拿着書看的雲淺月不理會這茬。
容景拋出一句話後,也不理會眾人,看了雲淺月一眼,一撩衣擺,動作優雅地坐在了桌案後面的椅子上,無視眾人的視線,也倒着拿了一本書看了起來。
那些正看着容景的人見了他的動作都睜大眼睛看着他倒着拿書的手,有些人險些驚呼出聲。須臾都齊齊回頭看向最後面的雲淺月,見兩個人拿的還是同一本毛皮紙的書。那是他們課業里沒有的。第一時間眾人想着這書外面的毛皮紙包裝倒了。
就在這時,雲淺月忽然翻了一頁,頁面上的字擋住了毛皮紙呈現在眾人面前,眾人清清楚楚看到那字的的確確是倒着的,不由都發出一聲驚呼,再回頭去看容景。
容景仿若味覺,此時也看完第一頁翻了一頁,倒着的字跡同樣呈現在眾人面前。眾人齊齊傻了眼,未曾傳說景世子是倒着看書的啊!那字跡倒着如何辨認?
似乎感受到氣氛不對,秦玉凝抬起頭,也看到了容景倒拿着書,頓時一怔,又回頭看了雲淺月一眼,見她手中同樣也是倒拿着手,甚至二人拿書的動作一模一樣,她臉色白了白。
「都想好了嗎?誰來說!」容景不抬頭,淡淡開口。
容景話落,其中一人立即站起來,是一個摸樣端正的小公子,他還未說話,小臉立即紅了,有些絆絆磕磕地道:「景景世子,我可以說嗎?」
「可以!」容景依然不抬頭。但是聲音卻是溫和,似乎含着鼓勵。
「我認為學是為書,書是先祖留下讓我們成就一番大事業的。」那小公子鼓起勇氣,說完一句話,不敢看容景。
「沒了?」容景抬起頭。
那小公子搖搖頭,有些怯怯地問,「景景世子,我是不是說的不對?」
「也不算不對,你說對了一點吧!且坐下吧!」容景瞥了雲淺月一眼,見她居然不看書了,抬起頭正有趣地看着那小公子,他低下頭,淡淡詢問,「還有誰來說?」
容景話落,又一人站了起來,是一個比剛剛那個稍長一些的年輕公子,音色似乎正值變聲期,他對容景一禮,開口道:「所為學,也為書,也為方和正。古語有云:學,識也。是學習先祖留下來的課業,讓我們能多識多知多明目。近而成大成之境,規正做人行事。」
雲淺月眨眨眼睛,成大成之境啊!飛登極樂嗎?
「還有嗎?」容景不抬頭,問道。
「沒了,請景世子賜教。」那人搖搖頭,十分忞誠地看着容景。
「且坐吧!還有誰出來說說!」容景抬起頭看了那男子一眼,又低下頭繼續問。
那人不明白自己說得對不對,有些忐忑地坐了下來。
容景話落,又有一人站了起來,是個面目偏柔美的男子,若不是他頭上是束着冠子,雲淺月險些將他當成女子,只見他同樣對容景一禮,款款開口,聲音也是偏陰柔,「所謂學,是集大家之成而學識於吾身,讓吾明鏡、醒目、正身、立位,然後光先祖,耀門楣,男兒建功立業,報效家國。」
雲淺月想着好吧,她不能用有色眼鏡看人,人不可貌相的。
「可是還有?」容景依然不抬頭,淡淡問道。
那人似乎沒想到自己這一番大氣磅礴的言論沒得到景世子肯定,心下也有些忐忑,搖搖頭,「沒有了!請景世子賜教!」
「坐吧!」容景抬頭看了他一眼,淡淡出聲詢問,「還有人來說一說嗎?」
這回沒有人立即站起來,而是大家互相對看。
「沒想到你這個弱美人坐在這裏還一副有模有樣的架勢,可別誤人子弟啊!不知道皇伯伯怎麼回事兒,居然讓你來上書房教授課業?若是人人都學得與你一般黑心黑肺可該如何是好?」外面忽然傳來嘲諷不屑的聲音,伴隨着一句話落,堂而皇之地走進來一個人。正是夜輕染。
看到夜輕染來到,上書房有一大部分人面色驟然大變,本來有人低低細語,這時連大氣都不敢出了,一雙雙眸子都有些懼意地看着他。
雲淺月看着夜輕染,想着能讓所有人都退避三舍,這丫的也是本事!
容景聞聲頭微微一偏,淡淡瞥了夜輕染一眼,溫聲道:「你不是該在德親王府臥床休息?如今跑上書房來做什麼?」
雲淺月這才想起昨日之事,她目光定在夜輕染身上,從頭到腳將他打量了一遍,見他面色蒼白,腳步發虛,與往日張揚瀟灑不同,整個人看起來盈盈弱弱的,而且一雙大大的黑眼圈尤其明顯,她嘴角抽了抽,想着那巴豆估計讓他一夜沒睡,虧得他這副樣子還能來得動這上書房。
「你這個弱美人授課千載難逢,本小王如何能不來捧場?」夜輕染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後排的雲淺月,對她眨了眨眼睛,忽然走近容景,兩步就來到了他的桌案前,低頭俯視着他,咬牙切齒地道:「你真是好本事,居然在小丫頭的飯菜里下巴豆,你這黑心黑肺連她都要黑?」
「她有芙蓉燒魚從來不吃別的菜。」容景丟出一句話。
雲淺月抬頭望棚頂,想着這丫的真是將她了解透了!芙蓉燒魚那麼好吃,百吃不厭啊,她眼裏怎麼還可能有別的菜?在她心裏就是芙蓉燒魚一出,眾菜失色!
「原來如此!」夜輕染恍然,惱恨地看着容景,半響,他壓下心中的怒意,對他低低地:「你就求神拜佛保佑哪日別落到本小王手裏吧!否則本小王定然讓你生不如死!死了也要扒了你一層皮。」
撂下一句狠話,夜輕染抬步向雲淺月走去。
容景當沒聽到一般,繼續低頭看書。
「這裏怎麼還躺着一頭豬?」夜輕染此時看到了地上的冷邵卓,揚眉問。
眾人無人回答他。
雲淺月撲哧一樂,這夜輕染果然和她志同道合,在她眼裏這冷邵卓可不就是一頭蠢豬嗎?她懶洋洋地看着夜輕染開口,「這頭豬對我亂叫,我就想把他豬蹄剃下來,不過似乎沒成功,豬蹄還在他身上長着呢!」
夜輕染此時也看到了冷邵卓被傷的那隻手,紅腫不堪還有斑斑血跡,他挑了挑眉,收回視線,大模大樣地坐在了雲淺月身邊的空位子上,不屑道:「不過是一頭豬而已,你也不怕髒了你的手,下次這種事情給本小王做,本小王定讓他連豬腦都不存在了。」
四周頓時響起一陣抽氣聲。
「好!」雲淺月答得乾脆。
「在看什麼書呢?給我看看!」夜輕染見雲淺月居然倒着拿書,新鮮。
雲淺月反正現在也沒看,正津津有味地聽着眾人論學呢!她將書遞給夜輕染,夜輕染就勢也拿着看了起來,連個姿勢都沒換,同樣是倒着的。
眾人再次驚異地看着夜輕染,想着雲淺月倒着看不稀奇,因為她大字不識幾個,景世子倒着看書也不稀奇,沒有什麼是景世子做不到的,可是染小王爺居然也倒着拿書本,這不得不說是今日除了冷邵卓被雲淺月傷了手之外的另一件奇事。
「來人,去稟告德親王一聲,就說染小王爺不好好在府中休息跑來上書房搗亂了!」容景不抬頭,對外面吩咐。
「是!」一個小太監立即跑了出去。
「容景,本小王哪裏搗亂了?」夜輕染抬頭,看着容景磨牙。
「沒有嗎?可是你難道沒看到你將眾人都嚇的無心讀書了?再說皇上讓淺月來上書房可不是玩的,你這樣跟着她身邊搗亂,她如何還能用心學習?在本世子看來這就是搗亂。」容景淡淡瞥了一眼雲淺月,對夜輕染道。
夜輕染冷哼一聲,得意地一挑眉,「本小王是來聽課的!我來之時已經去了御書房稟告了皇伯伯和我父王,皇伯伯和我父王知道我如此好學還大為誇獎了我,弱美人,你想趕走本小王,別做夢了!再說我如何給小丫頭搗亂了?」
「哦?原來你是得了皇上恩準的!」容景放下手中的書本,收回視線不看夜輕染,對外面吩咐,「看守上書房的護衛可在?」
「秉景世子,在!」外面響起幾個人的聲音,極為響亮。
「將染小王爺請回德親王府休息!」容景吩咐。
「是!」外面立即有護衛走了進來,直奔夜輕染,雖然對夜輕染有些懼怕,但還是聽從了容景命令,沒有絲毫退縮。
「弱美人!你敢趕走本小王?上書房的護衛什麼時候聽你吩咐了?」夜輕染怎麼也沒想到這弱美人居然來這一手,惱怒道:「皇伯伯和我父王是知道我來的,我受了恩準的,你沒聽到嗎?」
「聽到了!可是我接旨代教上書房課業的時候也向皇上請了一道旨意,這上書房四周安排百名護衛給我所用,以防有人搗亂。只要在上書房內的所有人和所有事情都是我說了算,所以,你即便得了皇上和德親王准許也怕是不行,因為我沒允許。」容景迎上夜輕染惱怒的臉,慢條斯理地看着他,聲音都不帶變化一分。
雲淺月暗罵這丫的真是黑心到家了!百名護衛,他這不是明擺着在防夜輕染嘛!剛剛冷疏離質問他之時是誰說他只管代課別的什麼都不管的?這麼大一會兒就變成上書房的人和事兒全部都歸他一個人說了算了
雲淺月已經無語了!憐憫地看着夜輕染本來蒼白如今被氣得通紅的臉。若是以往這傢伙別說百名護衛,就是兩百名護衛也奈何不了他,如今看着他一陣風就能颳倒的樣子,她實在憂心啊。
「你們若是敢再上前一步,本小王就要你們好看!」夜輕染瞪着走向他的護衛。
那些護衛面色一變,齊齊止步,畢竟是夜輕染小魔王的威望猶在,他們一時間不敢真動手,齊齊看向容景。容景面色淡淡,並未開口。
夜輕染得意一笑,「弱美人,看你奈何的了本小王不?」
「剛剛聽說你這小魔王來這裏搗亂朕還不大相信,沒想到原來還真是搗亂的!景世子奈何不了你朕奈何的了你。」夜輕染話落,外面響起一聲蒼老威嚴的聲音,「將這個搗亂的小魔王給朕押回德親王府休息去,沒有朕的允許,景世子授課這一段時間再不准來皇宮,更不准來上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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