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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淺月話落,窗外沒有動靜,風絲靜靜,淺月閣靜寂無聲。
「你若是不進來我熄燈睡覺了啊!」雲淺月又對窗外說了一句。早先她被對雲暮寒生出的不舍情緒困擾,並沒有發現他來到,但當雲暮寒抱住她的時候,她清晰地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才知道他來了。或者這個人武功實在太高絕,即便她不被對雲暮寒生出不舍的情緒困擾,他若是不露出氣息,她也很難發現他在外面。
窗外依然沒有動靜。
雲淺月撇撇嘴,揮手去熄燈。
這時,房門被從外面推開,容景並沒進來,而是站在門口目光沉靜地看着她。
雲淺月揮手的動作止住,看着容景,一身月牙白的錦袍蒙上了一層清霜,雖然沒進屋,但是從他身上隱隱有涼氣散出來,顯然在外面已經待了許久。見他不說話,她皺了皺眉問:「什麼時候來的?」
容景仿若未聞,依然看着她,
雲淺月眉頭皺緊,想着這個人估計又吃乾醋了,她本來不想理會,但見他站在那裏,如今已經深夜,夜深霜重,他清瘦的身形掩映在門口的簾幕外,說不出的令人心疼心動。她暗嘆了口氣,想着容景這個人就是天生下來專門治她的,她站起身,抬步向他走去,走到他面前站定,對他問,「沒聽見嗎?我問你什麼時候來的?」
容景依然不語。
雲淺月挑眉,學着他今早的樣子道:「容公子,你聞到了沒有?這滿屋飄蕩着一股酸味呢?從這屋內一直飄蕩到了淺月閣外了。」
容景忽然哼了一聲,看着雲淺月一字一句地道:「那是因為我喝了一壇醋!」
雲淺月一怔。
容景繞過她,抬步進了屋。
雲淺月看着容景進屋,眨了眨眼睛,他說他喝了一壇醋?居然承認吃醋了?見他居然徑自走到床前,三兩下就脫了外袍,躺在了她的床上,蓋上了她的被子,她忽然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問道:「你幹嘛?」
「睡覺!」容景閉上了眼睛。
雲淺月抬步向床前走來,走到床前站定,挑眉看着容景,「你來我這就是為了睡覺?」
「嗯!」容景應了一聲。
「你在外面等了多久?就是來睡覺?」雲淺月有些不敢置信。
「從雲暮寒來的時候我就來了!」容景哼了一聲。
「三個時辰?」雲淺月一驚。
「雲淺月,你也知道三個時辰?」容景睜開眼睛,對雲淺月沉沉地看了一眼,又閉上眼睛。
「那你怎麼不進來?」雲淺月皺眉,怪不得他身子這麼冷呢!大半夜吹冷風,還三個時辰,不冷才怪。
「我就是想看看他要做什麼!幸好沒對你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否則我饒不了他。」容景往身上拉了拉被子,溫潤的聲音有些沉。
雲淺月看着容景,不由問道:「容景,你是十八歲,不是八歲吧?」
「你不是知道嗎?八歲的時候在鴛鴦池我可是吻了你,別告訴我你不記得了。」容景語氣有些不好。
雲淺月無語,這件事情一直讓她覺得容景不是人,怎麼可能會忘記,估計記一輩子兩輩子都不會忘,她被一個八歲的小鬼給非禮了。他看了容景半響,見他不再說話,她伸手推了推他,「你吃飯沒有?」
「沒有!」容景用鼻子哼了一聲。
「自己找罪受!」雲淺月瞪了他一眼,剛要對外面喊讓凌蓮和伊雪再弄一份飯菜來,手腕忽然被容景抓住,她低頭看着他。
「我要吃你做的牛排!」容景道。
「容公子,如今是深夜了!」雲淺月忍不住提醒。
「反正你睡了一天也不困!」容景睜開眼睛瞥了雲淺月一眼。
「那可是這是深夜啊!」雲淺月強調,外面夜色濃濃。大半夜弄吃的,她可沒試過。
「不管,反正我就要吃!」容景又閉上眼睛。
「不做!」雲淺月搖頭。她怎麼感覺容景這樣說話像個孩子?
「從你走後我一日沒吃飯,你若是忍心的話,就餓着我吧!」容景語氣有些低。
雲淺月眼皮翻了翻,「為什麼不吃飯?」
「被你氣的!」容景哼了一聲。
雲淺月想起她走時似乎是說了一番氣話。她抬頭望了一下棚頂,有些惱地道:「那也是你先氣我的。你若不氣我,我至於氣你嗎?」
容景不再說話。
「你要吃牛排也得鬆手啊!你不鬆手牛排就能飛進你嘴裏?」雲淺月往出撤手。
容景慢慢地鬆開了她的手,指尖流連處有一絲清涼的涼意。
雲淺月只能轉身向外走去,推開門,只見凌蓮和伊雪聽到動靜已經站在門口,她看了二人一眼,有些鬱悶地道:「趙媽媽她們都睡了吧?」
「都睡下了!」凌蓮點頭,向屋內看了一眼,知道容景來了。心中佩服,景世子武功真高,她們在房裏居然沒聽到一點兒動靜。若不是聽到屋裏說話,她們還不知道景世子來了淺月閣呢!
「廚房有牛肉嗎?」雲淺月揉着額頭問。
「有!」凌蓮點頭。
「那就好!你們去睡吧!我去廚房做牛排。」雲淺月抬步向廚房走去。想着幸好有現成的牛肉,否則她就算是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竟然從來不知道容景這個男人這麼會折騰人。
「奴婢二人也不困,給您打下手吧!」凌蓮看了伊雪一眼,伊雪立即點頭。
「也好!」雲淺月點頭。
三人來到小廚房,凌蓮掌燈,伊雪找牛肉,雲淺月打理調料,一番折騰,將牛肉醃製好。雲淺月問二人,「關於夜天傾的事情如何了?」
「太子府被抄後,太子殿下入獄,不少朝中大臣跪在聖陽殿外求情,但皇上誰也不見。如今只有七皇子在皇上的聖陽殿內。皇上下令四皇子徹查此事,七皇子暫時監國。」凌蓮道。
「夜天煜徹查的如何了?」雲淺月又問。想着夜天逸監國了,這算是走出了皇權的第一步。離做太子之位不遠了。
「四皇子剛剛出手,還看不出什麼大動作。」凌蓮道。
雲淺月點點頭,想着夜天煜若是聰明的話,一定該明白若是這個時候將夜天傾徹底整垮對他沒好處。這些年他雖然和夜天傾在私下裏較勁,但那時候沒有夜天逸。如今夜天逸監國事大,他若是將夜天傾整垮,他自身絕對不是夜天逸的對手。所以,夜天煜如何動作還未可知。這件事情的王牌就抓在他手裏了。是要夜天傾死,還是要夜天傾活,就看夜天煜會怎麼做了。她忽然覺得也許這又是老皇帝的一步棋。將他的江山和天聖皇朝當成棋盤,將他的兒子們當成棋子,他則是那執棋之人,心中打的是什麼主意只要他自己知道了。
凌蓮、伊雪見雲淺月不再詢問,也不再說話。
牛排醃製好,雲淺月開始生火,將牛排下鍋,不多時,香味便從廚房飄散了出來。雲淺月將牛排成盤,端着向房間走去。
凌蓮和伊雪對看一眼,熄了廚房的燈,回了房。
回到房間,雲淺月將盤子放在桌子上,抬步走到床前,見容景已經睡着,均勻的呼吸聲傳出,輕輕淺淺,他眉眼處有兩片濃郁的暗影,清晰地訴說着這兩日這個人沒睡好。她抿了抿唇,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牛排,不知道是不是該喊醒他。
「餵我!」正在雲淺月猶豫的時候,容景忽然出聲。
「你沒睡着?」雲淺月問。
「睡着了,又餓醒了。」容景閉着眼睛不睜開,有些睡意濃濃地道。
「那你起來,去桌前吃。」雲淺月見他躺着不動,伸手推了推他。
「不,你拿過來!」容景搖頭。
雲淺月瞪眼,忽然覺得這個人是個男人嗎?明明就是個孩子。什麼時候這麼難伺候了?她瞪了片刻,見容景連眼睛都沒睜,她不由泄氣,只能走到桌前將牛排用匕首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樣子,然後拿着叉子又走回床前,對容景道:「你怎麼也該坐起來吧!躺着吃飯對胃口不好。」
容景對她伸出手,「你拽我起來。」
雲淺月翻了個白眼,但還是伸手將他拽起來,見他懶洋洋地坐着,眼睛依然閉着,似乎是極困的樣子,她無奈地拿過枕頭靠在他背後,讓他靠在床頭,做好這些之後,又叉了一塊牛排放到他唇邊,「張嘴!」
容景配合地張開嘴,牛排被他含到了口中,三兩下便下了肚。
雲淺月抬眼看他,見他依然閉着眼睛,她沒好氣地道:「你就不能睜開眼睛?」
「困!」容景吐出一個字。
雲淺月不再說話,叉了牛肉再次放在他唇邊,又被他三兩下就吞咽了下去。明明是極快的吞咽動作,可是在他做起來偏偏極為優雅。即便閉着眼睛不睜開,可是卻讓人覺得極為沉靜,似乎清泉水洗滌了青翠山巒的味道,說不出的令人心動。
這個男人!雲淺月心裏嘀咕了一句,儘量不看,只管叉了牛排放到他唇邊。
兩盞茶後,兩塊牛排被他吃光,雲淺月見他還張着嘴等着,她有些好氣又有些好笑,「你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張着嘴只管吃嗎?」
「嗯!」容景應了一聲。
「沒有了!睡覺吧!」雲淺月語氣有些兇巴巴的,撤出了他背後的枕頭。
容景閉上嘴,身子躺下,自始至終眼睛都不曾睜開。
雲淺月有些無語地看着他。為什麼容景能得到天下人的推崇?上到皇族親貴,下到販夫走卒,人人都將他當成神一樣的崇拜着,可是在她看來這個男人簡直就是孩子,而且還是一個喜歡拈酸吃醋鬧脾氣耍彆扭的小孩。她站起身走到桌前將盤子放好,伸手拉上簾幕,熄了燈走回床前,拖了鞋將他往裏面推了推,自己躺在了他身邊。
她剛躺下,容景便伸手將她抱緊了懷裏,她抬眼去看容景,見他低低淺淺的呼吸聲極為均勻。她打了個哈欠,困意襲來,也睡了過去。
第二日天色剛亮,外面便傳來凌蓮壓低的聲音,「小姐!」
「嗯!」雲淺月應了一聲。
「今日是睿太子和南疆公主以及您哥哥離京。您去送行嗎?」凌蓮問。
雲淺月閉着眼睛睜開,看向窗外,天色已經微亮,她收回視線看向身邊,見容景依然在睡着,氣色比昨日深夜來的時候好多了,她將手放在他額頭上,不燙,看來並未染了風寒,她猶豫了一下,對外面道:「去!給我備馬吧!」
「是備車!」容景忽然出聲。
「嗯?」雲淺月看着他,見他已經睜開眼睛,才醒來的眸光清澈純淨,如一塊剔透的玉石。她揚眉,想着黑心的傢伙有這麼一雙純淨無暇的眼睛。
「我也去!」容景道。
「你也去?你不是需要養傷嗎?」雲淺月蹙眉,「別讓人看出你中了暗器是假!」
「我坐在你的車裏,沒人看見。」容景道。
「好吧!那就備車吧!」雲淺月對外面吩咐。
凌蓮應了一聲,立即下去了。
雲淺月下了床,將衣服穿戴妥當將容景還躺在那裏不動,她皺眉,「你不是要去嗎?還不快起來。」
「你給我穿衣服!」容景看着她。
雲淺月眼皮狠狠地翻了翻,提醒道:「容景,你沒受傷,你長着手呢!」
「就要你給我穿!」容景道。
雲淺月忽然再次將手放在他額頭上,懷疑地看着他,「你沒發燒啊!還是容景嗎?我怎麼不認識你了?」
容景看着她不動,長長的睫毛輕輕眨了兩下。
雲淺月忽然一把攥住他衣領,惡狠狠地道:「你快將我的容景還回來,命令你,立刻,馬上,趕緊還回來!」
容景眸光幽幽地看着她,並未說話。
雲淺月忽然鬆了手,丟下一句話,「愛去不去!愛起床不起床!你不起來我自己去!」話落,她轉身向清水盆走去。從昨日晚上,到今日早上,她好像欠了他八百塊錢似的。
容景依然沒說話,目光追隨着她的身影,看着她淨面,看着她坐在梳妝鏡前梳妝,看着她將髮釵插在發間,看着她站起身向門外走去,他始終一動不動。
雲淺月走到門口,本來想狠狠心自己離開,但無奈怎麼也忽視不了床上粘來的那道視線。她站在門外,有些無語地看着外面的天空半響,須臾,轉過身,向床前走來。
「起來!我給你穿衣服!」雲淺月站在床前,對他伸出手。
容景嘴角忽然愉悅地勾起,幽幽的眸光退去,化為溫柔的笑意,他對雲淺月伸出手,低笑道:「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
雲淺月哼了一聲,微微用力,將他拽了起來,拿過他月牙白的錦袍往他身上披,容景配合雲淺月的動作,伸開雙臂,她瞪着他含笑的臉沒好氣地拉長音道:「容公子,您今年幾歲了?」
「雲小姐,我又不是沒給你穿過衣服!」容景瞥了雲淺月一眼。
雲淺月失語,想起她失憶那段時間他專門讓青裳弄了最複雜的衣服,欺負她不會穿衣,她狠狠挖了容景一眼,罵道:「黑心!」
「不止黑心,還黑肝黑肺呢!」容景道。
「你知道就好!」雲淺月被逗笑。
「你整日裏在我面前這麼說我,我想記不住都難。」容景伸出手臂抱住雲淺月,語氣有一絲嘆息,一絲滿足,「還是你在我身邊我睡得香。以後我決定了,每日晚上都和你在一起睡。」
「你不怕我化身成狼了?」雲淺月挑眉。想起她送上門他兩次不要就來氣。
「你若真化身成狼,我就勉為其難從了你吧!」容景猶豫了一下,有些無奈地道。
雲淺月一氣,但想着大早上生氣不划算,一天都會不舒服,她立即綻開笑臉,要多溫柔有多溫柔,「容公子,您不用勉為其難,您放心,就算你扒光了這回我也當看不見。」
「那是最好!」容景似乎鬆了一口氣一般點點頭。
雲淺月覺得她有吐血的架勢,當即住口不再理會他。
容景笑看着她,乖乖地坐在那裏等着她給穿衣。
雲淺月三兩下給他穿戴妥當,拉着他抬步向外走去,走到門口忽然想起落下一件事情,拉着他又走回房間,來到清水盆處,捧了水在他臉上胡亂地撩了兩下,又拿娟帕給他擦了擦,拉着他繼續向外走去。
「你要帶我直接進車,否則被人看見的話,皇帝的聖旨明日就該查抄榮王府了。」容景提醒雲淺月。
雲淺月腳步一頓,對身後伸手一招,一方面巾被她抓在了手中,她往容景臉上一蓋,帶着他足尖輕點,如一抹輕煙,飄出了淺月閣。
來到雲王府門口,她的那輛馬車已經備好停在那裏。她帶着容景身影一閃,飄身進了車廂。簾幕掀開到落下不過眨眼之間。
雲王府大門口的人幾乎都沒看清楚人,只看到了車簾飄了一下。
凌蓮和伊雪雖然也沒看甚清,卻是比門口的守衛強,她和伊雪對看一眼,二人坐在車前,代替了車夫,一揮馬鞭,馬車離開了雲王府門口。
馬車上,雲淺月放開容景,伸了個懶腰,埋怨道:「被你抱得渾身僵硬酸麻。」
「我怎麼不覺得?」容景扯掉頭上的面紗,對雲淺月挑眉。
「你睡得跟豬一樣,自然不覺得了!」雲淺月白了他一眼。
「也不知道是誰一直擠我,將我都擠到牆角了!我推了好幾次也不醒。那個人可不是叫容景。」容景看着雲淺月,懶洋洋地靠着車壁道。
雲淺月臉一紅,她睡覺是不老實,暗暗憤了一句,不再答話。
容景對雲淺月招手,「過來!」
「過去幹嘛?」雲淺月沒好氣地看着容景。
容景伸手指指自己的懷裏,雲淺月哼了一聲,「大熱天烙燒餅,你也不嫌熱!」
「如今還是早上!沒太陽呢!」容景看着雲淺月。
「不過去!憑什麼你不過來!」雲淺月挑眉。
容景伸手揉揉額頭,嘆了口氣,妥協道:「那我過來吧!」話落,他從對面坐到了雲淺月身邊,伸手將她身子抱進懷裏,又閉上眼睛。
「你還沒睡夠?」雲淺月看着他,以前怎麼沒發現容景這麼愛犯困能睡呢!
「前一段時間接待使者進京,每日不夠睡。」容景給雲淺月解釋。
「那你睡吧!」雲淺月點點頭,趴在他懷裏,聞着他身上的雪蓮香,聽着車軲轆壓着地面有規律的節奏,心中升起一種踏實的感覺。
容景果真又睡了過去。
「小姐,我們是去十里外的送君亭等候,還是去南梁使者行宮?」凌蓮在外面小聲問。
「去送君亭等候吧!」雲淺月道。
凌蓮應了一聲,不再說話,馬車一路暢通無阻出了城。
半個時辰後,馬車停在送君亭旁。雲淺月抬頭看容景,見他依然睡着,她動了動身子,見他抱得緊,她輕聲道:「你繼續睡,我出去透透氣。」
容景鬆開手,雲淺月慢慢從他懷裏退出來,挑開帘子下了車。
今日的天氣極好,清風日朗。送君亭外除了她的馬車空無一人。對面是望君亭,兩個亭子中間是一條極寬的官道。她順着官道看去,一眼望不到盡頭。她想着今日她要送走兩個哥哥,心中升起莫名的情緒,除了不舍,還有酸澀。
也許她真是變了!再也不是在那個世界以信念為主,其他一切都可以捨棄的李芸了。在這個世界十五年足以改變很多東西,包括她的靈魂,以及那顆她冷情堅韌的心。
雲淺月站了片刻,聽到後方有馬蹄聲傳來,她回頭看去,只見一人一馬奔馳而來,馬上端坐的人錦袍玉帶,身姿飛揚,正是夜輕染,她收起不舍的情緒,看着夜輕染走近。
夜輕染來到近前,對雲淺月笑道:「小丫頭,怎麼這麼早?我以為我是第一個前來送君,沒想你比我早。」
「起床後就來了!」雲淺月笑了笑,看着夜輕染,見他雖然衣着光鮮,但難以掩飾眉眼間的疲憊睏乏,她挑眉,「又兩日沒睡?」
「嗯!」夜輕染點點頭,扔了馬韁翻身下馬,「皇伯伯中了暗器,在金殿出了那麼大的事情,我又領了軍職,如何能得閒?」
雲淺月扯了扯嘴角,「皇上姑父的傷情如何了?」
「穩住了!但年歲畢竟大了,需要修養。怕是沒有一個月半個月是很難下床了。」夜輕染道。
雲淺月點點頭。
「小丫頭,你是來送誰?南凌睿,還是葉倩,還是雲暮寒?」夜輕染問。
「都送!」雲淺月道。
「我可不是來送葉倩那個女人,恨不得她早些滾蛋!」夜輕染哼了一聲,忽然看向雲淺月的馬車,抬步走去,一邊走一邊道:「小丫頭,我借你的馬車先睡一覺。等人來了喊我,我再給他們送行。」
雲淺月想着容景在她馬車裏,若是夜輕染進去自然就會發現容景沒受傷了,她眸光閃了閃,想着他是夜輕染,那裏面是容景,便笑着點頭,「好,你去睡吧!」
夜輕染來到車前,伸手挑開帘子,隨即只聽到他訝異地睜大眼睛喊了一聲,「弱美人?你怎麼在這裏?」
「我不在這裏在哪裏?」容景抬起眼皮,懶懶地看了夜輕染一眼。
「你果然沒受傷!」夜輕染看着容景,忽然恨恨地吐出一句話。
「想要我受傷不太容易!」容景淡淡道。
夜輕染冷哼一聲,死死地盯着容景,「金殿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你這些日子不是一直在監視着我?是不是我做的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容景瞥了夜輕染一眼,似乎不欲再說,聲音極淡,「落下簾幕,太陽晃到我臉了!」
「哪裏有太陽,你」夜輕染話說了一半,一輪紅日從東方天空升起,不過須臾之間便脫離了地平線,光芒萬丈,他收回視線臉色怪異地看着容景。
雲淺月嘴角扯開,有些好笑地看着車中一內一外的二人。
「我說落下簾幕!」容景又強調了一遍,他話落,見夜輕染不動,輕輕揮手,不見有多大力,夜輕染被迫鬆了挑着簾幕的手,身子退了幾步,簾幕落下前,他又閉上了眼睛。
「功力恢復得這麼快?」夜輕染訝異地看着容景。
雲淺月想着容景的功力恢復得的確快。不知道有什麼妙訣。
「小丫頭,你說你怎麼喜歡這麼一個黑心的?渾身一大堆毛病,依我看誰都比他好,你說你怎麼就偏偏喜歡他?」夜輕染重新走過來,看着雲淺月。金色的陽光打在她紫色阮煙羅上,她容顏秀麗,說不出的靈動絕美。
「我也想知道!」雲淺月笑了笑,對夜輕染挑眉,「不睡了?」
「不睡了!你要是早說這個弱美人在車上,我都不過去!」夜輕染哼了一聲。
雲淺月笑而不語。
「怎麼還不來?」夜輕染看着城門的方向皺眉,一撩衣擺,坐在了一塊石頭上,收回視線,對雲淺月道:「小丫頭,你那日彈奏的那曲《鳳求凰》真好聽,如今閒得無事,你再彈一曲吧!」
「沒有琴!」雲淺月想着《鳳求凰》可不是瞎彈的。不能誰都給彈。
「我有!」夜輕染伸手指了指他的馬。
雲淺月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馬鞍前掛了一把琴,她剛剛居然沒注意。她有些無語地看着夜輕染,剛要開口,只聽車中傳出容景涼涼的聲音,「夜輕染,你那把琴是不是想碎了?」
「弱美人,你也真小氣!就算小丫頭喜歡你,你也不能霸着她吧?」夜輕染看向馬車,眉梢一挑,「況且你還有個有婚約的東海國公主,背信棄義的事情榮王府估計做不出來吧?也許你黑心,不管不顧,到時候人家找來你可以背信棄義,但可就砸了榮王府的百年招牌了。你想活活讓容爺爺撞牆不成?所以說,小丫頭還不一定是你的。你是不是管得太寬了?」
「是不是管得太寬是我的事情,無論如何,似乎與你染小王爺無關。」容景聲音極淡。
「我就不信琴在小丫頭手裏你也敢毀。」夜輕染冷哼一聲,看向雲淺月,「小丫頭,憑着我們的交情,你給我彈一曲也不過分吧?」
「不過分!」雲淺月點頭。
「那就快給我彈吧!」夜輕染得意地挑起眉梢。
「彈一曲也可以,但不彈《鳳求凰》。」雲淺月笑看着夜輕染,「你要同意就彈。」言外之意,不同意就算了。
夜輕染撇撇嘴,「好吧!只要是你彈的,我都愛聽。」
雲淺月伸手輕輕一招,夜輕染馬匹前的琴到了她手裏。這一把琴雖然沒有容景的那把琴好,但也算是一把上好的古琴,她伸手調試了一下琴弦,想了一下,便彈了一曲《高山流水》。高山流水覓知音。夜輕染和她興趣相投,送他這一曲子也不框外。
琴聲飄遠,將送君亭籠罩在高山流水中。連空氣似乎都清新了幾分。
夜輕染一邊聽着琴音,一邊眉毛揚起,嘴角也勾起極其愉悅的弧度,挑釁地看着馬車。
凌蓮和伊雪看着染小王爺的表情,想着就染小王爺這副挑釁的樣子,別說是景世子,任誰看了都想揍一拳。她們二人對看一眼,奇怪景世子居然真如染小王爺所說,因為琴在小姐的手裏,所以他才沒有毀琴。
一曲落,夜輕染大聲贊道:「小丫頭的琴技果然好!」話落,他又得意地大笑道:「弱美人,我怎麼說?你不敢毀吧?」
容景仿佛沒聽見夜輕染的話,車中並未傳出動靜。
夜輕染看向雲淺月,對她歡喜地招手,「小丫頭,將琴扔過來,我也記下了曲子,給你回了一曲!」
雲淺月看着夜輕染,臉色怪異。
「怎麼了?」夜輕染被雲淺月看得莫名,伸手摸了摸自己。
「我恐怕將琴給不了你了!」雲淺月放在琴弦上的手慢慢鬆開,只見一張完整的好琴頃刻間化為碎末,她看着夜輕染苦笑道:「在我彈之前她就已經毀了,不過是我用內力凝固住了,才能讓你聽了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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