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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荏苒,一個月時間匆匆而過。
這一日來到了容景及冠,雲淺月及笄之日。
因為是同一日,二人又是身份非比尋常的人物。榮王府當家世子,雲王府唯一嫡女。這樣兩個身份讓所有人將目光都共同地集中在二人身上。
榮王府位於北城,雲王府位於東城。一北一東,還是有些距離。所以禮部着手此事時與兩府商議,共同在一處辦及冠和及笄之禮,又奏秉老皇帝,老皇帝思索之下,恩準將地點選擇在了北城外的福壽山。
福壽山位於北城以北二十里。山體整體山貌看起來像是一尊大佛。於是被世人稱之為福壽山。福壽山綿延十里,山頂端搭建了一座觀天台。據說這座觀天台已經有千年歷史。被歷代的帝王推崇為福壽安樂之地。每代帝王每逢喜慶之事,都會前往福壽山拜天。
始祖皇帝當年一舉奪得天下,大肆銷毀了前朝舊跡和書籍,但獨獨留下了福壽山和靈台寺。靈台寺因為十幾僧人披甲上陣救始祖皇帝有功,而福壽山則純屬是因為它的寓意,才得以保存。
當年始祖皇帝及冠和後來迎娶皇后,以及登基之後都曾前往福壽山登高拜天。這也算是延續了千百年來福壽山存在的歷史。因為天聖朝始祖皇帝延續了這個歷代各朝各代帝王的先列,後來歷代帝後大婚或者國之大喜,帝王也都會前往福壽山拜天,一直延續這個至高無上的尊崇。
基於容景和雲淺月雖然不是天子列侯,但因為身份尊貴特殊,是四大王府王族之人。所以,老皇帝特意恩准二人一起在福壽山喜辦及冠和及笄大禮,也不框外。
聖旨下達之後,百姓們就紛紛聞聲湧入福壽山。
這一日清早,天氣尤為冷情,推開房門,入眼處一片天地霜白之色。
葉倩拉着雲暮寒先一步去了福壽山。西延玥也被葉倩拖着一起去了。
雲王爺、雲離、七公主三人一早就來了淺月閣,雲淺月由凌蓮和伊雪侍候着着裝。裝扮妥當之後,先趕往雲王府祖嗣祠堂祭拜。
雲老王爺已經等在祖嗣祠堂門口,見雲淺月到來,吩咐人打開祠堂,之後看着眾人道:「離小子,七公主,一同陪月丫頭進去!」
「是,爺爺!」雲離和七公主齊齊恭敬應聲。
雲老王爺當先走了進去,雲王爺牽着雲淺月的手走在他後面,雲離拉着七公主,一行人進了祠堂,祠堂大門在幾人進入之後重重關上。
雲王府祠堂一如數月前雲離過繼之禮打開時一樣,但唯一不同的是祠堂內今日多了兩個人。一個是容顏絕美的一個女子,一個是錦袍玉帶的一個男子。這兩個人云淺月都極為熟悉。正是玉青晴和南凌睿。
玉青晴本沒有掩飾容顏,與雲淺月相似的眉眼暴露在祠堂明亮的夜明珠下。
雲離和七公主齊齊一怔,停住腳步,皆是睜大眼睛微微訝異地看着二人。
「娘!」雲淺月當先喊了一聲。
玉青晴和南凌睿本來就正着身子面對着祠堂門口的方向,此時見雲淺月等人進來,她微微一笑,暖暖地應了一聲,聲音微哽,「嗯,我女兒今日成人了!時間過得真快!」
雲淺月露出笑意,眼眶微酸。已經死去的人不能夠正大光明地站在她身邊給她綰髮着裝,她的娘親心裏恐怕比她還難受。但好在她活着,今日她就在她面前,她覺得什麼也不重要了。有娘總比沒有要好得多,其餘的有何必多去強求。
「眼淚真多!」南凌睿叱了一聲,走過來,用指腹擷去雲淺月眼中的淚水,話語雖然粗暴,但是動作輕柔,須臾,將下巴枕在雲淺月肩膀上,軟綿綿地道:「好妹妹,你今日就成人了,趕緊想辦法將自己嫁出去吧啊,你一日不嫁出去,哥哥這媳婦一日就娶不上。」
雲淺月本來感動,聞言眼淚頓時吸了回去,用手推搡了他一下問:「我嫁不嫁得出去,跟你娶不娶得上媳婦有什麼關係?」
「自然有關係了,你嫁出去了,我才能放心娶媳婦回家。」南凌睿軟綿綿地道。
雲淺月翻了個白眼,沒說話。
南凌睿腦袋在雲淺月的肩膀上蹭了蹭,聲音忽然極低地道:「小丫頭,你不管對多少人喊哥哥,但要記住,你的親哥哥可就我一個。聽到沒?」
雲淺月眼眶一酸,憤道:「你看看你哪裏有個當哥哥的樣子?」
「沒有當哥哥的樣子也是哥哥!咱們倆身上流着一樣的血,除了我,誰也不是。」南凌睿得意地道。
雲淺月無法反駁他,微微哼了一聲。
南凌睿將腦袋離開她的肩膀,伸手輕輕將她一根髮絲攏到耳後,須臾,又伸手胡亂地她的腦袋揉了一下,將雲淺月本來綰好的髮髻揉亂。
「喂,你幹嘛弄亂我的頭髮?」雲淺月伸手打開他的手,對他瞪眼。
南凌睿撤回手,一把將玉青晴推到雲淺月面前,懶洋洋地道:「我是為了給這個女人一個給你綰髮的機會,你沒看到她都要快要哭死了嗎?」
「臭小子,我哪裏哭了?」玉青晴回頭瞪南凌睿。
「心裏哭了,眼淚都快將你的腸子肚子淹了。」南凌睿道。
玉青晴臉色不自然一閃而過,隨即酸了眼眶道:「我的女兒,我當然想綰髮。臭小子!你去年及冠之禮也是我給你束髮的呢!」
「你?」南凌睿挑眉,「不是父皇嗎?」
「是我央求哥哥幻容成了他的樣子給你束的發!」玉青晴道。
「哦,怪不得我覺得那個老頭當時的手怎麼一直抖呢,連木梳都攥不住,原來是你。」南凌睿恍然,「我就想着他至於這麼激動嗎?」
玉青晴臉一紅。
雲王爺笑道:「那時你娘沒當場哭出來就不錯了,你還指望她能拿得穩梳子?」
「笨女人而已,的確不能指望她能做好!」南凌睿撇撇嘴,但嘴角一絲笑意還是泄露了他心中知道這件事情的喜悅,對玉青晴擺擺手道:「給你機會了,你快給她綰髮吧!我們好早一些趕去福壽山,容景那小子估計如今已經啟程了。」
玉青晴橫了南凌睿一眼,從懷裏拿出一把玉梳,給雲淺月重新梳頭。
雲淺月靜靜地站着,這一刻,心中的喜悅和溢滿的關於親情的感動無以言說。
雲離和七公主站在一旁,二人半絲聲息也不發出。雲離從看到玉青晴的臉和祠堂牌位前掛着的她的那副畫像,如今再看到畫像走出來的真人,就明白了。而七公主雖然不知道這中間有什麼秘事,但是她本來就心思通透,如今也是明白了幾分。雲王府欺瞞父皇,這是死罪,而她身為公主,卻沒有被他們排除在外,而今日明知道會在她面前泄露,但還是讓她進來了祖嗣。這是真的拿她當做了自家人,而不是當做皇室的女兒,心下感動的同時,又覺得能嫁來榮王府,嫁給雲離,也許是她這一生,做過的最正確的事兒。讓她體會到了從來就沒有體會過的家的溫暖,不因為她是皇上的女兒,明妃的女兒,在他們的眼裏,她不是公主,而是雲王府的媳婦。
「雲離,以後沒人在的時候你也要喊我哥哥!」南凌睿轉過頭對雲離正色道:「我才是小丫頭的親哥哥!」
雲離明白,從善如流地點頭,微微一禮,恭敬地喊了一聲,「哥哥!」
南凌睿頓時笑了,伸手拍拍雲離的肩膀,笑道:「雲王府世子這個位置大約是生來就該是你的,我們誰也待不住。走了一個真的我,換來了一個假的雲暮寒,如今他也走了,這個位置就是你的了。希望你能坐得久一些。」
「說什麼呢!他自然能坐得久!」雲淺月白了南凌睿一眼。
「那可不一定,小丫頭,這天可馬上就要亂了。雲王府以後還存不存在還是個事兒,這雲王府世子就更值得考量了。」南凌睿不以為然地道。
雲淺月不再說話,他說的本來就是事實。
「小妹妹,你還記得你三歲那年在御花園摔了一跤,躺在地上哭鼻子嗎?當時還是我正巧路過拽了你一把。」南凌睿看向七公主。
七公主眼睛忽然睜大,不敢置信地看着南凌睿,須臾,她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低聲道:「記得!」
南凌睿頓時笑了,「十年前我叫雲暮寒,後來就一直叫南凌睿。不過這個身份估計到死也換不回來了。你既然嫁給了雲離,就是我弟妹,不是什麼皇室的公主,而是雲王府的媳婦,以後沒人的時候,也喊我哥哥吧!」
「是,哥哥!」七公主也和雲離一樣,恭敬地喊了一聲。
南凌睿頓時滿意地笑了,伸手入懷,掏出兩顆糖果,塞給雲離和七公主一人一顆道:「真乖,哥哥請你們吃糖!」
雲淺月一臉黑線,抬眼望天,她真不想認識這個人。
雲離和七公主接過糖,對看一眼,似乎有些哭笑不得,但還是齊齊道:「謝謝哥哥!」
「臭小子!」玉青晴笑罵了一句。
「有什麼樣的父母,就有什麼樣的子女!這個臭小子不着調都是跟你們學的!」一直沒說話的雲老王爺罵了一聲,一副再不想看他們的樣子。
「糟老頭,你總算說對了一句話!」南凌睿大樂。
「別跟我說話,看到你就心煩!我老頭子這一輩子不知道造了什麼孽,兒子兒子留不住,孫子孫子留不住。好不容易有個臭丫頭孫女陪着我,這還成人了,之後就要嫁人了。」雲老王爺罵了南凌睿一句,面色大為傷感。
「公公,都是我不好,讓您辛苦了!」玉青晴過意不去地看着雲老王爺。
「得了,得了,還說這些做什麼!臭小子娶了你這樣的媳婦,我們雲王府祖墳冒青煙了。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雲老王爺擺擺手,「你們雖然都不在我身邊,但我知道一個個的活着好就知足了,我還能活多久?關鍵是你們的日子還長。」
「公公,您一定長命百歲的!」玉青晴眼眶微紅。
「那是騙鬼的話!」雲老王爺揮揮手,對她道:「大喜的日子,不興哭,你快給小丫頭綰髮,之後讓她趕緊滾去福壽山,景小子估計已經走了,不能讓他一個人將福壽都佔了,怎麼也要勻給小丫頭點兒。」
「到底是自家的孫女!我還以為容景才是你這個糟老頭子的孫子呢!」南凌睿道。
雲老王爺哼了一聲,挖了南凌睿一眼,「他比起強多了,若是可以,我老頭子才不要你這個孫子,就要景小子。」
「真可惜啊!誰叫你沒容爺爺命好來着!」南凌睿故意氣雲老王爺,「我就算是根白菜,你也得算着。」
「你個臭小子!」雲老王爺掄起拐杖就要去砸南凌睿。
「睿兒,不准氣你爺爺。」雲王爺出手攔住雲老王爺的拐杖,訓斥了南凌睿一句,又對雲老王爺道:「爹,多少年了,您用拐杖打人這個毛病怎麼還不改?」
雲老王爺哼了一聲,「改不了了!若是知道你是這麼一個東西,當年我就該將你塞回你娘肚子裏去,也就不會有後來的這個臭小子了,一窩子不讓人省心的小混蛋。」
雲王爺立即噤了聲。
南凌睿撇撇嘴,也不再說話。
雲淺月翻了個白眼,這老少父子爺孫三人待在一起,誰能懷疑不是親的?有些東西估計就是根里傳下來的。有其父必有其子,可惜這個糟老頭子似乎不明白。
玉青晴給雲淺月綰完發,滿意地看了一眼,笑着道:「好了!」
「趕緊祭拜,趕緊滾去福壽山!」雲老王爺吩咐。
雲淺月本來還想拉着她娘醞釀一番母子親情,聞言被這句話扼殺了個精光。祖嗣的暗人現身,先是讀了族譜,之後引領着她挨個祭拜列祖列宗。
一番祭拜完畢,已經是半個時辰後。
出了祖嗣時,已經辰時,雲淺月由眾人簇擁着前往雲王府大門口。
雲王府大門口早已經準備好車碾。雲淺月由七公主和雲離陪着上了馬車,雲老王爺年紀大了,不再去福壽山奔波,只雲王爺帶着雲王府眾人跟隨雲淺月前往福壽山。
大約是城中的百姓都前往福壽山的原因,京城的街道異常的靜寂。
雲淺月伸手挑開帘子向車外望了一眼,大街上家家門前緊閉,只零零散散幾個人影在街上走動。她落下簾幕,想着每一件大事兒的發生前奏大抵都會如此。有些是巧合的徵兆,有些是必然的徵兆。她輕輕嘆息一聲,明日不知道是怎樣的天翻地覆。
「妹妹,你氣色不是很好,不舒服嗎?」七公主輕聲問雲淺月。
雲淺月搖搖頭,「沒有,就是覺得十五年過得真快,呼啦一下子就長大了。」
七公主聞言掩着嘴笑,揶揄地道:「你是覺得快,我看呀,有人沒準就一直覺得慢呢!那日我與景世子閒話了兩句,他竟然說他等了多年,他終於及冠了,你也終於及笄了。若是再不到的話,他就熬不住了。」
雲淺月聞言臉一紅,也笑了,「真是不知羞,這話也能隨便說。」
「都說景世子城府頗深,他的心思誰也猜不准。依我看啊,是很好猜才對,他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想將你娶回家。」七公主好笑地道。
「我也想嫁給他,我們兩心相通,明明很簡單,可惜這偏偏是最難的事情。」雲淺月也笑了,語氣有些淡。
七公主收了笑意,低聲道:「我也覺得你和景世子最配,甚至天下人如今都覺得你們最配,可是偏偏你和皇室有婚約,父皇將那個婚約架住在了七哥的身上,若是換任何一個人,你們都會容易一些,偏偏是與你糾纏極深的七哥。你們才會如此難。」
雲淺月「嗯」了一聲。
七公主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色暗了下來,又對雲淺月低聲道:「妹妹,你說二哥和四哥今日會死嗎?」
雲淺月一怔,看向七公主。
七公主微微抿着唇,看着她道:「我真不希望他們死。那一把椅子真有那麼好?這些年我自認為我是活得最清醒的那一個人,清醒地看着皇宮內外的所有人掙扎,包括父皇。他坐在那個至尊的位置上雷厲風行呼風喚雨一生,可是到老了不也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百年之後,他也不過是天聖史志上一個封號而已。日日不得閒,處處籌謀算計,我真沒看到他那個位置有什麼好了。」
「我們是沒看到它的好,但男人的心,和女人不一樣。」雲淺月淡淡道。
七公主看着她,似乎很是不解,等着雲淺月解惑。
「女人的心,可以小到心裏只裝一個男人,男人的心則可以大到裝下整個天下,包括女人。這就是區別。」雲淺月聲音有些清涼,「萬里江山如畫,歌載一世千秋,多少男人不想呼風喚雨,站在高處,譜寫一世基業,在史冊上千載留名?沒有的人,恐怕寥寥無幾。」
七公主皺眉,猶豫了一下,問道:「那景世子呢?景世子對你之心,天下皆知。」
雲淺月忽然一笑,偏頭看着七公主,笑問,「嫂嫂,你想說什麼?」
七公主搖搖頭,「我就是不了解,這個天下間,總有例外的男人吧?我認識的這些人裏面,二哥、四哥、七哥,以及那一眾的哥哥弟弟,沒有一個人不汲汲營營,想要那個位置,有能力的人就去爭皇,沒希望的人,就幫着有希望的爭皇,最後無非是想謀得個王爵。即便是德親王府的夜輕染,孝親王府的冷邵卓,就連雲離,他也是想盡全力保住雲王府。這些年,我都能看得明白,但獨獨景世子,我看不透。」
「怎麼個看不透?」雲淺月依然笑着問,「剛剛你不是說他的心思很好猜嗎?」
「他的心思很好猜和他看不透不同。」七公主搖搖頭,慢慢地道:「那種感覺說不出來。父皇和七哥不準備你脫離皇家,他愛你,為你爭,說得過去,他的心思擺在明處,敢於和父皇、七哥面前明目張胆地對你好,無視皇權,甚至是他將自己的高貴凌駕於皇權至上。讓天下人都對他仰望。不是因為他是榮王府世子,而單單是因為他是容景而已。但正因為都擺在了明處,所以,才讓人看不透。我有時就在想,景世子要的除了你外,還有什麼。」
雲淺月眸光閃了閃,笑道:「嫂嫂覺得除了我,他還想要什麼?」
七公主看着雲淺月的笑臉,見她笑得深,她心思一動,立即道:「妹妹,我這話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將我的想法說與你聽而已。若我說得不妥當,你聽得不順耳,全當我沒說。」
雲淺月輕笑,「嫂嫂說得很好。我沒聽得不順耳。你我是家人,又何必如此虛套。」
七公主鬆了一口氣,道:「我就是覺得有些事情看着越簡單,背後越不簡單。妹妹你是通透人,所有事情,你都比我看得明白,對於景世子,你也比我了解的多。想必我今日的話多此一言了。但我還是想說,景世子要的,應該是不只你。」
雲淺月笑而不答。
七公主看着她,從頭到尾,雲淺月除了笑意深一些,再沒多餘的表情,她心裏一嘆,低聲道:「夜氏江山百年,早晚有終結之日。對於誰坐那個位置,於我都沒有干係。即便天下大亂,江山易主,那也是夜氏氣數已盡。但我終究是希望哥哥弟弟們能好好的活着。」
「嫂嫂的想法很好,那今日我們就一起為他們祈福吧!」雲淺月淡淡道。
七公主點點頭,嘆道:「也許只是期望而已,哪裏能不染血?他們所做的事情可是謀逆大罪,父皇是不會饒過他們的,七哥和染小王爺在,他們不是對手,沒有活路!」
雲淺月不語。
「除非景世子和你救他們。」七公主又補充道。
「我不會救,容景救不救,我就不知道了!」雲淺月搖頭。
七公主不再說話,面容露出傷色。
雲離一直坐在二人對面,靜靜地聽着,此時見七公主神情,伸手握住她的手道:「別多想了,每一個人有每一個人的選擇,是誰都左右不來的。你早已經被皇上捨棄,雲王府若是崩塌,有朝一日砍頭,也不會少了你一份。所以,已經是這樣,我們只求最好的結果吧!」
「嗯!」七公主面上的傷色散了些,抬起頭,對雲離溫柔一笑。
三人都不再說話。
馬車一路暢通無阻地出了北城,前往福壽山。城外的路也無比安靜。
一個時辰後,馬車停在了福壽山腳下。
雲離挑開車簾,向外看了一眼,回頭對雲淺月道:「妹妹,這麼多人和車輛,今日京中的百姓們怕是都趕來了這裏。」
雲淺月順着雲離挑開的簾幕向外看去,只見山腳下已經積聚了密密麻麻的人,黑壓壓一片,將整個福壽山幾乎添滿。各府的車輛都已經早一步來到,人人衣着或華麗,或樸素,但臉上的表情都無一例外地一致溢滿期待,一雙雙的眸子隱含興奮和激動,她想着萬人亦不為過,有萬人觀看她和容景的及笄及冠之禮,這恐怕是有史以來,成人禮的最大排場了。
「來得真慢!」容景的聲音忽然響起。
雲淺月順着聲音看去,只見在她的車輛左側方,停着一輛通體黑色的馬車,車前站着容景。一身月牙白的錦袍,腰束玉帶,腰間配着一塊晶瑩剔透的白玉佩,通身上下再無多餘點綴,卻偏偏在萬人中,有着異常的驚艷的傾世無雙之美。
雲淺月又想起那句話,「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雲淺月正痴然間,容景已經來到了她的車前,對她伸出了手。
雲淺月將手放在他手心裏,剛放進去,便被容景緊緊攥住。輕輕一拽,她被拽下了車,腳剛站穩,他便已經拉着她向山上走去。
雲離和七公主對看一眼,雙雙下了車跟在二人身後。
在福壽山舉辦及冠及笄之禮本來就千古罕見。更加上又是這樣一對傳言得天下皆知互許終身的男女,更是罕見。
這一刻,萬人的目光都定在二人的身上。
這一刻,關於玉子書和雲淺月那些風月之事,移情別戀的傳言盡數被人們拋諸九霄雲外,每個人眼中能看到的只是那兩個人,心中能記起的,也只是那「一人之重,全天下人之輕。」,也只是那「此生只此一妻,非卿不娶。」的誓言。
容景拉着雲淺月的手,腳步輕緩,每一步走得極其沉穩,他面色依然是容顏如玉,如詩似畫,但是這一刻的容景,還是與往日不同,沒有了漫不經心,也沒有了雲端高陽的淡薄,他周身的氣息都不再是閒散隨意,有的只是似乎從他心底溢出的重視。
從來未有過的尊崇和重視。
雲淺月偏過頭,看了容景一眼。
容景的目光一直看向山上,眸光沉靜,似乎感應到了雲淺月的目光,偏頭向她看來,見她盯着他,對她微微一笑,聲音如春風般的和暖,「雲淺月,我們一起長大,一起成人,今日你我成人禮,我要一直握着你的手走上山,從今以後,你這一生,都會屬於我,我也會屬於你。」
雲淺月心下動容,不由得被他那一雙暖如春風的眸子吸進去。但還是不想就這樣被他一句話而打動,撇開眼睛,嘟囔道:「今早榮王府的膳食裏面放了蜜糖嗎?」
容景輕笑,微微湊近她耳邊道:「你說得對,放了蜜糖!」
雲淺月用手推了他一下,「離遠點兒,多少人看着呢!」
「不怕!」容景笑着搖搖頭,拉着她的手向山上走去。
雲淺月不再說話,跟着他的腳步。無論是山上山下多少人目光看來,她的手都被他握在手中。這樣不合禮數,這樣有違世俗,這樣男未婚,女未嫁,男女授受不親,但早已經被他們打破。即便是這象徵了帝王皇權尊崇於世的福壽山,也不過是見證他們兩心如一而已。
雲淺月不想去想這樣象徵皇權的福壽山,老皇帝為何會答應了容景和她在此舉行及冠及笄禮。也不想去想這些日子容景在暗中做了何種的籌謀,才有今日他牽着她的手一起上福壽山,更不想去想關於夜天傾和夜天煜今日反了老皇帝,容景在這中間扮演了何種的角色,是幫,還是推動,還是冷眼旁觀,還是作壁上觀。更不去想,今日夜天逸、夜輕染、冷邵卓、容楓等等人都在坐什麼?是在山上,還是在京中
這些她都不用去想
若是這世界上沒有路,她眼前沒有路,非要走出一條路來的話,那麼她那條路一定是一個人。那個人就叫做容景。
不去想,這一條路上走過了多少帝後。
不去想,這一條路上埋葬了多少皇權。
不去想,這一條路上今日一行,會改變多少人的命運。
不去想,明日星移斗轉,天地色變,誰還活着,誰已經死去。
不去想
「想什麼呢?」容景似乎感覺到了雲淺月前所未有的安靜,忽然偏頭對她詢問。
雲淺月對他一笑,笑容璀璨爛漫,語氣在清冷如霜的風中輕柔綿軟,仰着臉看着身邊如玉無雙的男子,笑着問,「我在想,我成人了,你也成人了!」
容景眸光閃了閃,看着她低笑,低柔詢問,「所以?」
「所以明日我要準備打一對鑽戒。」雲淺月道。
「鑽戒?那是什麼?」容景看着她。
「不告訴你!」雲淺月得意地挑了挑眉,偏過頭,腳步輕快地反手拉着容景向前走。
容景向山上看了一眼,笑道:「我到山上去問一個人,他一定知道。」
雲淺月知道他問誰,立即回頭惡狠狠地道:「不准問,你問了,我就不打了!」
容景無奈一笑,妥協道:「好吧!那你要快些讓我見到你說的鑽戒。」
雲淺月「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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