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通的話,青雲真人聽出了別的味道。
「此間事了,望烈陽山日後管束好門人。再有下次,就不會這般簡單了。」
青雲真人單手一揮,一條細痕順山道直至丹陽真人面前。
「告辭!」
返程沒有乘坐劍舟,青蘿真人在前,青雲在後,御劍遠行,去勢比劍舟快了許多。
「大家小心,我已向劍山傳令,會有人前來接應。如遇截殺,分散撤回劍山!」
果然,未行多遠,便有劍氣橫空,烈火燎天。
前有強敵,後有追兵,青雲真人果斷下令。
「空中難掩行跡,弟子落地撤離!我等阻敵,為他們爭取時間!」
青雲真人一劍劈出缺口,眾弟子立刻落地疾行。
前方景致急速變幻,身後劍氣嘶鳴,靈力爭鋒,已經斗的天昏地暗。
分散逃離,目標雖小,卻也容易陷入圍堵。
弟子們一刻不停,不敢逞匹夫之勇,否則長輩們的付出將毫無意義。
對方有意斷青木劍派傳承,對路遙和木婉君格外的的照顧,進行了重點圍堵。
沒過多長時間,木婉君就遭遇了數次截殺,追殺之人也越來越多。
好虎架不過群狼,幾輪截殺過後,她已經傷痕累累。
又一輪的截殺過後,木婉君身上又多了幾條傷痕,剛要離開,空中出現了一個熟悉的人。
她的父親,木青山!
「婉君,跟我走,我帶你離開!」
木婉君臉色大變,連連後退。
「青木劍派有難,你不去應敵,來這裏做什麼?我沒事!」
「你怕我?你恨我?你果然什麼都知道了!」
「乖乖跟我走,助我修煉,對你有莫大好處!」
「休想,你這個披着人皮的禽獸!不,你連禽獸都不如!」
「禽獸?說的沒錯,我就是禽獸!你沒發現什麼不對勁?中了欲修羅,嘖嘖,看你能堅持到幾時!」
「木青山!只要我活着,總有一天,將你挫骨揚灰,剝皮煉魂!」
木婉君十指連彈,三枚劍符接連而出,迸射出璀璨的劍氣。
木青山倏然大驚,身形一退再退,直至百里開外。
「賤人!難怪青蘿打一個蘊陽都那麼費力,原來留了三道劍氣給你!」
看着陷入圍困的司徒婉,木青山臉色鐵青,抓起她就走,渾然不顧眾人的安危。
這邊,奔逃的路遙也遭遇了困境。
對手三人,都是劍道高手,路遙以一敵三,瞬間落入了下風。
僅廝殺片刻,身上就留下了觸目驚心的傷痕。
亡命奔逃下,無法凝聚魂絲,路遙決定動用潮音竹。
劍氣交織的廝殺中,多了道道微不可查的波動。
那三人猝不及防,神魂被扎的千瘡百孔,混沌之際,全都命喪路遙劍下。
而路遙也不好受,動用潮音竹讓他神魂極度疲憊,幾乎當場栽倒。
可他不敢停留,強提精神,幾個閃身沒入了密林之中。
幸虧他走得及時,離開沒多久,張三就趕到了這裏。
看着那三具屍體,張三大為疑惑。
這三人受他指派圍堵路遙,怎會死在了這裏?
一番探查後,他打消了前行的念頭。
幾人神魂潰散,明顯受到了重創。有這種手段的人,自己面對也難討好處。
罷了,應該不是路遙,還是不要冒險為好!
逃忘的路遙不辨方向,憑着感覺在密林里奔逃。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在一個水潭處頓住了身形。
他在水潭中看到了一個人,木婉君。
已是初冬,潭水冰寒,木婉君在潭中瑟瑟發抖。
衣衫上的血漬,已經被潭水暈開,飄着淡淡的紅。
木婉君幫過他兩次,眼下她傷重,決不能把她丟在險地不顧。
「木師姐!」
木婉君聽見路遙的聲音,垂下了頭顱,低沉喝道:「我死不了,快滾!滾回劍山!」
「不,一起走!此地不宜久留,我背你!」
「滾!不用管我!」
顧不上許多,路遙背起木婉君,繼續在密林中穿梭了起來。
身後的木婉君身子忽冷忽熱,似是受傷不輕,高強度的奔逃會讓她傷上加傷。
沒辦法,只能先找個隱秘的地方藏起來了!
功夫不負有心人,翻過幾道山嶺後,終於在一斷崖發現了處凹陷的地方。
安頓好木婉君,路遙心神一松癱倒在地。
動用潮音竹消耗太大,加之亡命奔逃了這麼久,他已經精疲力竭。
躺在了酥碎的岩石上,路遙看清了頭髮遮擋下的那張臉。
那張出塵冷艷的臉上,有一道觸目驚心的疤痕,配上那雙血紅的眼睛,說不出的陰森詭異。
「讓你滾,你不滾,你自找的!」
木婉君的表情突然變得猙獰了起來,咬爛的嘴唇流出了殷紅的鮮血。
揮手截斷了路遙的氣脈,扯碎了他的衣襟,她像一頭母獸般撲了上來。
路遙沒想到,木婉君讓自己滾,是因為這個。
沒想到小說中俗套的橋段,居然真切的發生在了自己身上,這是多麼的荒謬!
可他反抗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
背對路遙,坐在懸崖邊上,她桀桀的笑了起來。
「不用難過,」
「嘿嘿,我中了欲修羅,木青山下的!」
「有趣吧?哈哈哈哈!」
路遙口不能言,身不能動,滿眼是不可思議的震驚,滿眼是無法遏制的憤怒。
木婉君給他講了一個故事,一個貪婪,骯髒,黑暗的故事。
多年前,木青山前往陰風谷,尋找定魂珠穩固神魂,一去幾年杳無音訊。
再次回歸已是多年以後,從那之後,木青山漸漸變了。
沒過多久,木婉君的母親莫名其妙的修為盡失,死在了她的面前。
母親不在了,還有父親。
可就是這個父親,成了她一生的噩夢,一生的恨。
木婉君是修行奇才,那時就已經築基。
等她將築基的喜訊告訴父親後,沒過幾日,噩夢到來了。
她遭遇了和路遙經歷的那一幕,道基損毀,多年的心血毀於一旦。
或許是她天賦卓絕,又或許是上天太過殘忍。
恍惚間,她看到了那張醜惡的嘴臉。
痛苦,恥辱,茫然,修為一點點流失後,她想到了母親。
她的心,瞬間變得冰冷,麻木,而又瘋狂。
之後,修為幾乎喪盡的她,拜在了青蘿真人門下,用近乎自殘的方式拼命修煉。
噩夢似乎走遠了,可陰影卻一直伴隨着她。
後來,她每見過那人一次,便用戮心藤在身上留下一道傷痕。
戮心藤生在陰陽錯亂之地,尖銳的刺上帶有濃重的火毒。
而只有這種撕心裂肺的疼痛,才能緩解噩夢帶來的陰影。
「路遙,我的一生都見不得光明。過了今天,就把這個故事忘了吧,給我留下最後的尊嚴,完成最後的使命。」
「送你句忠告,要想活得久一點,那就離他遠一點,越遠越好!」
木婉君從山崖一躍而下,自始至終沒有回過頭。
半個時辰後,路遙身上的禁止消失,氣息恢復了流淌。
他沒有走,而是坐在木婉君坐過的地方,靜靜地望着遠方。
如果有命運,它為什麼對一個女子如此殘酷?如果有命運,像那種披着人皮的惡魔,為何會好好的活在世上?
沒有人回答他,只有山風的絲絲悲鳴,
青木劍派一場問劍之旅,雖然帶回了資源,卻是以失敗告終。
參與者除了木青山和司徒婉,全部負有重傷。
傷者以劍悔和雲天揚最為嚴重,若非陸長庭等人接應及時,說不準他們永遠回不了劍山。
最大的打擊不是這些,而是木婉君的下落不明。
路遙的回歸是幾天後,劍山那蕭瑟的氣氛,讓他感到了一些寒冷。
青蘿真人的心情很差,丟給路遙一個乾坤袋,便把他趕了出去。
從始至終她只說了幾句話。
「婉君不在,她那所住處,你代為照看。她回來之前,你就在那裏修行。」
「我已頒下劍令,除你和元浩外,擅入者死!」
就這樣,路遙住進了木婉君的小院。
推開那扇門,裏面除了一張藤床,十幾株忘憂花,就再也沒有什麼了。
乾坤袋裏是紅紋石和赤煉精鐵,暫時用不上,路遙也就沒有理會。
一連幾天,他都沒有修行,只是看着那忘憂花胡思亂想。
他不明白,木婉君身上為何會發生那種事。
那傷痕累累的身體,那一抹背影,足以讓任何人心疼。
劍山再一次封山,解除禁令,似乎遙遙無期。
修劍者,大多有一個夢,直抒胸臆,斬滅不平。
但經歷這場劫難,有的人,卻已經心不靜。
回歸劍山的雲天揚,傷勢已經大有好轉,可他的心情,始終跌落在深谷。
烈陽山上,那個身殘的劍悔勝了,自己卻是敗了。
和木婉君的糾葛還未理清,她卻失去了蹤影,生死不明。
雲天揚的意志消沉,逃不過上官雲的眼睛,於是動用了魂法給他雷霆棒喝。
「愚蠢!遭遇些挫折,就變成這副模樣?天塌了,有我們這些老傢伙頂着!而你們要做的,是在我們身死道消後,接過傳承的責任!」
「烈陽山能同修烈陽劍和七殺訣,你就不能兼修秋殺劍?我是你師尊,可我代替不了你。知恥而後勇,摸索出你自己的路,這才是你該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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