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太陽好,村頭草穀場邊的茅屋旁,幾個人曬着太陽,捧着飯碗蹲在那一邊吃一邊聊着,一個端着飯新過來的漢子還沒蹲下,就已經一邊接近一邊貓着身子揮着筷子說了起來。
「哎,聽說沒有老易家大兒子回來了!」一個正在吸溜粥飯的漢子聞言一下抬頭,瞪大了眼睛看着來者,一臉不可思議,開口說話的同時就連一些細小粥沫沫都噴出來了。
「什麼保康這麼老實的人,外面還有個大兒子那他家的凶婆娘不得扒了他的皮!」「哎不是你想的那樣!是保康他兄長!」「他兄長不會是那個傻子吧」「細說細說!」「來來來,坐凳子坐凳子......」有人趕緊給來者讓個凳子,自己則到一邊蹲着吃,來人也不客氣坐下之後就開始說道了。
「別不信啊,這事都傳開了。
」「我前兩天見有人去保康家省親,不會就是那兩人吧」才來的漢子抓着筷子空戳着連點。
「對對對,就是那兩人,一個是易家大兒,另一個還是江湖客呢!呃,這麼多年了,易家老大的名字有些忘了,叫易書什麼來着......」「易書元」有人提醒着,說話的漢子握着筷子便一拍大腿。
「對對對,就是這個名字,易書元!當初老人怎麼說來着,易家一個『書元』一個『翰林』,哪壓的住這名字啊,害了孩子性命,所以升叔臨終前才給保康改了名的。
」一名漢子伸手摸着嘴角的粥粒,再將它塞到嘴裏,詫異地說。
「你的意思是說,那跑出去的傻,呃,那易書元還沒死」「何止沒死呀,還回來了!聽說連痴傻癔症都好了呢!」扎堆的人正說着呢,又有一個人托着碗小跑着過來,人還有十幾步遠,就滿是興奮勁地說了起來。
「哎哎哎,我這有個消息,那易家的大兒子回來了!」「正說着說着這事呢,你有什麼新消息」「快過來一起講講!」新來的這人喜歡嘴裏塞着東西說話,一邊扒飯,咀嚼幾口才神秘兮兮地說道。
「我聽說呀,那人自己走回來的,瞧着比保康還年輕呢!」「不顯老唄」「何止不顯老,牛三說那鬍子和頭髮黑的很,面相也顯嫩,左看右看盯天了,說是看着都到不了三十的樣子。
」一聽這話,附近幾個人都驚了,紛紛停下了送飯的動作。
「啊」「此話當真」「還有這種事」「你聽錯了吧,或者牛三看錯了」聽到自己的消息被反駁,含着飯菜說話的人立刻咽下口中的飯回對質疑,動動脖子努努嘴示意一個村中方向,那一頭顯然也有人一些人在聊天。
「喏喏喏,那邊可不止牛三這麼說,另有幾個見過的也這麼說!」「那莫不是那易家老大的兒子回來了吧」有人提出合力的懷疑,也有人立刻反駁。
「對啊,算算時間確實合理!」「保康能認錯咯」「就是,而且哪家婆娘願意為一個傻子生孩子呀」「萬一就是有呢,萬一他在外面好了呢,萬一保康老糊塗了呢他家都出了一個癔症了......」「呃,也不是沒那可能哦......」「吃完看看去」「嗯,看看去!」「對,順便見見江湖客長啥樣子!」幾人琢磨着開始各自快速扒飯,畢竟一個人再怎麼不顯老,也不可能五十多歲的人了跟個年輕人一樣,至少在西河村這樣的偏遠鄉村,這種事情是匪夷所思的。
當然,比起易書元,江湖武人阿飛同樣讓村民們很感興趣。
-----------------易家院內的堂屋門口,能曬着太陽又能擋風的地方,易書元坐在小凳上,手裏捧着裝了粥和少量蘿蔔乾的陶碗,他一邊吃一邊將視線從院內延伸看向院外。
一個襖衫羅裙盤着髮髻的婦人在院內井邊洗衣物,這是侄兒易勇安的媳婦。
易書元的視線略過婦人再看向其他地方,低矮的幾間房舍,土培的圍牆和茅草為頂的門頭,屋舍頂上和院落內留着殘雪,視線延伸向外,周圍房舍或遠或近都是差不多的樣式。
透過院門舉目遠眺,平原蓋積雪,近山披素裹,卻看不到什麼高大的建築,也難見什麼通達的大道,更不可能有什麼電線杆之類的。
當然,那些或裝路過,或專門趴着門來看的村民也不可忽視。
心中有事的阿飛端着陶碗就站在易書元邊上,時不時會無意識地順着易書元的視線望望。
不過易書元的視線也隨着院門的關上而收攏回來。
這會,易保康已經將院子的台門關了起來,否則家裏就跟被看猴似得,老是有人來。
外頭還有人村民的低估聲和議論聲,甚至有膽大的了解到阿飛好說話,朝院裏喊一句。
「哎江湖客,能不能打些拳腳功夫讓我們瞧瞧」「是啊,讓我們見識見識!」「聽說武功好的跳得老高了!」「哈哈哈......」對此,易書元和阿飛都當做沒聽到。
「這些個閒人......兄長、麥大俠,你們別見怪,過段時間農忙了大夥應該就沒那麼閒了......」易保康走過來致歉,阿飛臊着臉趕忙說道。
「別別,易叔您可別這麼叫我!」不過雖然嘴上這麼說,阿飛心裏面還是有些飄飄然的,有人叫自己大俠了,這麼想着,但他還是會小心瞥一眼易書元。
易書元笑了,阿飛的動作都看在眼裏,你這點小心思我還不知道但易書元也不揭穿。
易保康拍着身上的塵土,也去廚房盛粥了,那邊他的媳婦趙氏正在和兒子說着話,似乎略有爭吵,他的腳步也不由加快了一些。
易家院牆稍高,門一關很快來的人就少了,至少沒多少聲音了。
阿飛吃完了粥,又站了一會,在一番心理鬥爭之後還是猶豫着開口了。
「前輩,我想回家了......」易書元神情略有詫異的轉頭看他,這一段時間以來,他都有些習慣阿飛在身邊了,但又很快對阿飛的話分外理解,臉上也露出釋然。
「你是該回去了,記得和你爹和解,從你的言語中聽得出來,他還是很在意你的。
」「嗯......」「什麼時候走」阿飛微微低頭。
「今天。
」易書元點了點頭,也不好說什麼了,只是將碗中的粥都吃了個乾淨,天下無不散之宴席,更何況他自覺和阿飛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前輩!」阿飛聲音重了一些,易書元看向他,卻見阿飛放下碗筷來到院中,雙手抱拳對着易書元跪了下去。
「前輩救我性命,傳我心法,是我麥凌飛再生父母,此大恩大德我麥凌飛永世不忘,他日一定盡力報答!若此生不夠,那便來世,來世不夠便再一世,前輩請受我麥凌飛一拜!」激動着說完這些,阿飛下拜,更伏地「咚咚咚」地磕了三個響頭。
這次易書元只是站了起來,但卻沒有去扶阿飛,就這麼生生受了對方的大禮,這能讓阿飛好受一些。
院中洗衣的李氏停下了,廚房那邊的幾人也探出頭來。
阿飛抬頭起身,走向了院門,打開門後回望一眼院內的易書元,然後一步跨出,提起內氣向村中出聲。
「西河村鄉親們,想看武功那便給你們看看——」這既是滿足別人的好奇心,也是短暫放縱自己,更是向前輩展示自身所得。
下一刻,阿飛輕身飛躍而起,一道身影如翩翩蝴蝶又如輕燕飛鳥,借着屋舍草垛,施展着拳法舉重若輕地凌空而去。
「飛身——踏燕——追月——」拳嘯如悶雷,氣勁如急風,掀起許多屋舍頂上的積雪,所過之處猶如飛燕攜細雪,下得綿綿一陣。
也看得西河村的村人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阿飛的聲音迴蕩着傳來,人已經遠去了......易書元看着遠方,心裏複雜中透着欣慰,阿飛成長的又何止是武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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