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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無畏下晌的時候倒是來晃了晃,檢查過門閂後,趁着春大山和過兒不在跟前兒,偷偷對春荼蘼說,「突厥人有一種寶刀,鋒刃薄如蟬翼,能插入最小的縫隙中,卻又削鐵如泥。」
「你是說,昨天要暗殺我的是突厥人?」突厥人,也被統稱進了胡人的類別。
「你也知道,其實刺客並不是找錯了地方吧?」韓無畏嘆了口氣。
春荼蘼點點頭。
她那樣說是為了安春大山的心,但春大山輕易就相信了,未必不是為了安她的心。有些事情,大家彼此心照不宣,這就是所謂的互相為對方着想,是感情和親情的偉大之處。
「這麼神奇的寶刀,不是很容易就能得到吧?」她問。
「你一下就問到了關鍵之所在。」韓無畏無意識的撫摸着門閂的切口,「據說,這樣的寶刀世上僅存三把,有兩把在突厥王族的手中,另一把下落不明。」
春荼蘼吃了一驚,「不會是突厥王族的人要殺我吧?為什麼呀?我跟他們八杆子都打不到好不好?在人家眼裏,我就是螻蟻般的存在才對呀。難道,是因為這起巨盜案?怕我查出蛛絲馬跡來?不不,不對!你想,既然是突厥王族的人,那兩箱寶貝雖然珍貴,他們也不至於潛伏進大唐,伺機來偷吧?就算為了巨額的軍費開支,但那些寶貝不容易脫手,遠水解不了近渴。」
還有一句話她沒說:好歹是王族,至於做出這樣雞鳴狗盜的事來嗎?太令人不屑了吧?再說古代和現代不一樣。古代人還是講究一點氣節和氣質的。不像很多現代人,有奶便是娘,做壞人壞事都做得沒格調。
「我也覺得不太可能,你和他們根本沒有利益衝突。」韓無畏煩惱的扒了扒頭髮說。「要刺殺,也應該刺殺我才對。」
「得了,也不是什麼得意的事。還要搶着上嗎?」春荼蘼沒好氣的瞪了韓無畏一眼。
此處房屋的門閂不像普通的那樣,一根扁木,橫插進去了事。而是比較精巧,倒像個搭扣似的。因為是內院,又有人巡邏,前幾天春荼蘼睡覺前總是忘記鎖,而且有時候過兒會跑過來送水什麼的。所以。那天韓無畏闖進來時,根本沒有阻礙。後來春荼蘼怕他跑慣了腿,當晚就把門拴死了。哪想到,又出了什麼專門削門閂的寶刀。難道,她就是半夜被驚夢的命?
而和韓無畏在一起的時候。春荼蘼總是變得輕鬆隨意,說話做事也極其自然,可惜她自己都沒發現這一點。或者,因為韓無畏本身就是不羈的性子吧。
「若是盜賊想要殺我會不會是第三把寶刀在羅大都督的珍寶箱裏?」她突然想到一種可能,「得了珍寶,自然就拿得到寶刀。所以,未必是突厥王族下手,不要局限了思維呀。」
「有理。」韓無畏認真的點頭,隨後歉疚又真誠的道。「八成,你的災禍是我惹來的。」
「怎麼說?」
「你想,就算盜賊想消滅可能會破案的人,就算你的名聲雖然已經顯露,卻只是在公堂辯論的方面,他們犯不着現在就對你下手。這說不通啊。惟一的可能。就是那天我把金一帶來的時候不小心,被盜賊看到了。他們覺得你構成了威脅,不管真假,先殺了再說。」
「果然是你連累了我。」春荼蘼不客氣地道,但臉上和心裏都沒什麼怒意。
所謂無巧不成書,很多事都是大大小小的巧合趕上的。僅憑謹慎是沒用的,因為還有一種東西叫天意,叫陰差陽錯。埋怨沒有用,想辦法解決問題就是。
「知道對不起我,別只是嘴上說說,我家脫軍籍的事,你要多幫忙來彌補我。」她仍然還是不客氣的找補了一句。
韓無畏點頭,「你放心,這事我說幫你辦,就一定想辦法幫你辦成。只是」
「只是什麼?」
「你覺不覺得,羅大都督在這件案子上反應太激烈了?他屹立兩代朝堂不倒,雖是武將出身,為人處事卻極為圓滑。可這次,幾乎不給人留臉面。說不定,他的那兩口箱子有更重要的東西,不惜讓他鋌而走險的。」
春荼蘼低下頭,沒有回答這話。
其實韓無畏也不是想聽她的意見,只是想找人說說罷了。反常即為妖,羅大都督的態度已經表明了一切。若說第三把寶刀真在那兩口箱子裏,想來他再愛武成痴,也應該不至於的。
若狗血一點猜測,說不定是通敵書信?但那也說不通啊,突厥一蹶不振,內亂不斷,西北兩面的蠻夷雖多,也不過是小打小鬧,不成氣候,誰有病才放着一方藩鎮不做,非得判國,能有什麼好處可撈?
說來說去,關鍵在於金一死也不肯答應開棺,各方力量這才絞着住了。只不知狗急跳牆是個什麼樣子呢?說起來,她真的很想收手回家。她喜歡律法之事不假,她也願意為遭受不公平待遇的人出頭說話,為民申冤,可是若涉及到國家和政治什麼的,她只想躲起來。所謂人有多大的腦袋就戴多大的帽子,現在她的腦袋還小得很呢。這不,還沒做什麼,就有人要殺她了。
「從古至今,有很多懸案疑案的,有的算千古難題,經歷幾朝幾代都解不開。」她想了想才道,「這世上,混沌不明、黑白不分的事多了,我從來不強求一定要真相大白,幼稚的人才那樣想。誰能把整個天下的事都弄得清楚明白?所以,只要儘量把無辜者撈出來就行了。至於珍寶什麼的,不歸咱們操心。」
她這話說得很明白了,韓無畏當然懂得其中之意。如今金一已經招供,但是漏洞百出。而且失竊財寶的去向仍然成謎。只要把案子挪到小正的手裏,本着良心把金一摘出來就算大功告成。羅大都督今後再想怎樣,讓他自己着急好了。當然,他會把此事密報皇上。羅大都督這樣的老臣若有異動,哪怕是內宅里的那點事,也要留心。畢竟。幽州防衛着整個長安哪。
兩人又嘀嘀咕咕的說了一會兒,主要是關於如何保障春荼蘼人身安全的措施什麼的,康正源就走進了偏院。他身體才好,走得不快,身上裹着厚厚的皮裘,黑色的貂皮大氅更襯得他臉色蒼白,雙眸漆黑深邃。有如遠山。卻,露出憤怒又無奈的神色來。
「怎麼了?」韓無畏從小和他一起長大,自然立即看出不妥,迎上去問。
康正源停下腳步,平息了下急促的呼吸才道。「我方才去都督府的署衙,打算把金一的案子調過來審審,哪成想聽到個天大的消息。」
「什麼?」春荼蘼和韓無畏異口同聲的問。
康正源又喘了口氣,問春荼蘼,「荼蘼,你可知盜墓掘墳之罪?」
春荼蘼點點頭,「判決由,掘墳罪比盜墓罪要嚴重得多,因為盜墓多是為了財物。對屍體並沒有惡意。掘墳就不同了,有侮辱死者的成分在內,所以要根據挖掘的程度不同來判刑。若是發冢已開棺槨,要處絞的。」這也就是為什麼金一不答應,羅大都督就不敢開棺的原因。他不敢賭,因為若開棺後發現沒有財寶。而確實埋葬的是屍體,如果金一反拆他掘墳,他就算功勳蓋世,有減等的條件,也會倒大霉。而且,羅家的臉面也丟盡了。
若康正源不在還好,可他偏偏在這兒,還頂着皇差的頭銜,羅大都督捂都捂不住。
《大唐律》中的這個罪名,原先春荼蘼並不清楚,因為之前看的是殘缺的律法書。但後來韓無畏送了她一套完整的,她利用路上的時間遍覽之後,不敢說唐律爛熟於胸,但一理通,百理明,也算胸有成竹。
「自從抓到疑犯金一,那處墳墓就被幽州所屬的軍士看管了起來,」康正源輕蹙着眉,繼續說,「就連那塊充當幽州城百姓墓葬之地的地界兒,無論白天晚上,都不許人出入。」
「出問題了?」韓無畏一挑眉,目中立即染滿煞氣,看起來又狠又帥。
「是啊,重兵把守,居然被人掘開墳墓,打開了棺槨!」康正源哼了一聲。
「羅大都督好計謀啊。」韓無畏一聽就笑了,冷笑,露出雪白的牙齒,「那金一死也不肯鬆口,他就弄出盜墓的出來,私下開棺。台面兒上一套,台面兒下一套,監守自盜這手玩得很溜兒嘛。幽州城的治安還真是好、民風還真是淳樸、羅大都督的治理真是了不得哪!」
「可惡的是,明知道是他做的,卻沒有任何證據。到時候把那些守墓的兵士草草懲罰了就是,反正玩忽職守卻並無人致『死』,也不是了不得的大罪。」康正源咬着牙說,顯然連被羅大都督擺了兩道,十分生氣,「何況那些士兵眾口一詞,說昨晚墓地鬧鬼,他們被迷了,全部不省人事,才出了狀況。」
古代人迷信,若這話傳開,十個人中倒有八個是相信的,另兩個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不得不說,羅大都督這手雖無恥,卻釜底抽薪,玩得足夠漂亮。
「棺材裏有什麼?」春荼蘼急問,因為這才是最重要的。
果然啊,狗急跳牆了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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