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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咱家家底不厚,不過,祖父和父親想沒想過給我置產?」春荼蘼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就是拿我娘留下的錢買房子,落在我的名下。這樣祖父和父親和我住在一起,照顧我不是天經地義嗎?而且,省下租房的銀子,存起來,以後有機會再買其他的唄。若爹高升到別處去,洛陽的房子賣了也成,現在太平盛世,沒有仗打,置產是穩賺不陪的。若咱們在洛陽一待就是十幾二十年,我從這裏嫁,房子算嫁妝不是挺好?」
春青陽和春大山一聽,都有點心動。雖說依靠孫女生活有點丟臉,但不失為一時之計。不過這丫頭怎麼說同出嫁的事這麼大方,好像不當回事似的。
「我本來還有一百六十兩,臨樓的樓的租金一百一十兩,路上huā了十兩,還有二百六十兩呢,就算洛陽物貴,也買得起一個院子大點的房子。」春荼蘼見春氏父子神色有些鬆動,接着道「到時候祖父在家種點菜,養兩隻雞,也有好多事做,又省了吃菜吃雞蛋的嚼用。最好再帶一口獨立的井,或者大樹什麼的,那樣環境也像個樣子了。」
春氏父子與春荼蘼是直系血親,自然不會跟她見外,之前一直不動用白氏留下的銀子,以及臨水樓的出息,就是為了給春荼蘼做嫁妝的。現在聽她說得有理,哪有不同意的道理?而既然做了決定,第二天春大山就托老苗找了牙人,由於他要忙着軍府的入職事宜,這些家務事就交給了父親和女兒。
本來,買賣一事就怕着急,尤其買產置業的,要等機會。可趕巧了,牙人手中正好有一處房子要買,就在洛河以南的富人區,臨着建春門大街的榮業坊。出了坊,沿着建春門大街往右拐,走過三坊就是有名的南市。
洛陽里坊共有三市,北市有碼頭,最是擁擠熱鬧,各地的商販多在此交易,因而酒樓、酒家也是最多的。西市號稱金市,是聚錢之所。而南市獨佔兩坊之地,則是最繁華的,店鋪最多的所在,據說有一百二十行,三千餘肆,四百餘店,貨賄如山。在它的西南方是修善坊,多車坊、波斯胡寺等。說白了,隱隱有現代城市的市中心感覺。而隔了三坊之地,一坊為一里,不遠不近,鬧中取靜,靜中又出行方便,實在是很好的地段。更據說,這一帶雖然沒有名氣最大的達官顯貴,也沒有豪華的園林式的建築,但隔壁的隔壁坊,住着一位很有名氣的大文豪。
這樣一對比,似乎比富人區的中心地段更好。在古代,誰不願意與文化人住在一處?處處顯得有品味,有文化氣息。
房主也是讀書人,他妻子還是一個沒落的高門之女,因為兒子在外地做了官,夫妻兩個要投奔兒子。大約是不打算回來了,所以要賣房。
春荼蘼和春青陽去看過,見那是一處兩近的宅院,雖然比之鄰居的房屋,顯得小了些,但勝在精巧規整,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有春荼蘼要求的大樹和水井,院子也夠大。夾在高門大戶間,即不顯寒酸,也不起眼,真是低調又舒服,祖孫兩個一看就愛上了。
只是這價錢要二百五十兩,折合rmb五十萬。
春荼蘼當場就想買下,她手中的銀子剛剛夠,略略有一點盈餘,何況主人家還附送五成新的、很有生活品味的家具。她是見識過現代房價的,如果在北京,這種四合院似的房子,得論億元來計量,五十萬基本算是白送。可春青陽是土生土長的大唐人,在大唐除了高級的綢緞絹帛比較貴,可以抵貨幣用,還有就是車馬費要價高以外,土地與房屋的價錢都很適合當地人的消費水平。不然,臨水樓也不可能才那點子租銀。只是春青陽還沒有適應洛陽的高物價,所以就是不肯點頭。
「老爺子,我是老苗介紹來的,意思就是幫忙,定然不能坑您的,也不報虛價,兩頭吃好處。」牙人勸說道「您老從范陽縣來,恐怕還不知道洛陽的行情。咱這洛陽,別的不多,就是告老致仕的貴人多,等着走仕途的年輕士子們多。您往前隨便扔一塊石頭,砸到的多半就有曾經的朝廷重臣,或者未來大唐棟樑。但凡在洛陽的各個任上沾過點邊兒,就比別處的官員升遷快。您老的公子在軍中為官,以後的前程不可限量,以後人情有來往,若住的地方不合適,倒叫人笑話了去。看着事小,說不定擔待大。不怕跟您老說,二百五十兩在這個地段已經是非常便宜了。不信,您私下打聽打聽,若不是最便宜的,您摳出我的眼珠子當泡兒踩。」
牙人嘴巧,很會說,就連春荼蘼都連連點頭,何況春青陽。可是對他來說,這個價錢確實一時難以接受。如果買下這個房子,孫女的私房錢就差不多全沒了,若等再賺出這些銀子,還不得猴年馬月去?若很快就有合適的人家呢?雖說他手頭還有不到五十兩,也難以置辦出好嫁妝,總不能只把個房子當陪嫁吧?
說到底,他一心想的是孫女,所以才糾結不已。何況,他這一生清苦,沒有一次性出手過這麼多銀子,難免心慌氣短。
春荼蘼見狀,連忙對牙人說「買產置業是大事,能不能請您再等兩天,等我父親從軍府回來,我們一家商量商量再決定。」
牙人有些為難「人家是急着賣,這」
「這房子似乎才翻新過,又被料理得這樣仔細,想必房主是極喜愛這裏的,迫不得已才賣掉吧?」春荼蘼大打感情牌「您再看我們家,絕對的詩書耕讀人家,我祖父又是愛惜東西的良善人,必定精心住這房子,愛護這院子,總比賣給不懂珍惜、或者粗俗的商賈人家強。您這樣和房主說合說合,說不定人家就同意。要不這樣,也不為難您,三天內給您消息如何?」她從來沒有看不起商人過,但這年代的人會輕視,所以她也不介意拿這個觀念來用一用。
再窮的士人,官員,也比富得流油的商家強,等級觀念相當森嚴,也深入人心。也就在小地方,她那前繼外祖母才把自家的銀子看成是臉面。
牙人聽她這麼一說,不禁笑了「小姐真會說話,我看這事能行。不過三天後,無論這買賣成與不成,您都得給我個實信兒,不然我就兩面不是人了。」
春荼蘼應下,拉着春青陽走了。老周頭被留在邸舍看東西,只有過兒跟着他們祖孫。
因為內心掙扎,春青陽沉默不語。春荼蘼幾度張嘴,又把話咽了回去。有些話,她這當孫女的來勸不項用,不如等父親回來,先說服父親再說。
那個房子實際上有些大,前後院共十來間房,他們才一家五口,就算把大萌和一刀也拉來住,不算廚房什麼的,平均下來也一人也兩間多。但是,春荼蘼考慮得比較遠。一來她私下確實打聽過,這個價錢真心不貴。二來,若父親在洛陽多待上幾年,要考慮的事就多些。
她嫁人不嫁人的沒有關係,但父親總要再娶妻的,那時候太小的院子就不好了。除非是至親血親,人和人之間,是需要一點距離的,太近則生摩擦。通過父親和徐氏的婚姻,她吸取了必要的經驗和教訓。父親是自己的,但繼母終歸隔了一層,生活中保持距離比較安全。
祖孫兩個都有心事,就都不說話,一前一後的低頭走。春荼蘼的精神更集中在自個兒的想法上,沒留神就撞上了祖父的背,把祖父撞得一趔趄不說,自己也差點坐地上,幸好過兒眼疾手快,在後面扶住她。
「祖父沒事吧?」她一邊揉着撞疼的額頭,一邊問「您怎麼停下了?」
「路堵了。」春青陽指指前面的十字街口。
春荼蘼伸着脖子望去,見那邊里三層、外三層的圍着一群人,似乎發生了什麼事。
「祖父,咱們去看看吧?」春荼蘼拉着春青陽的手臂。
春青陽有點納悶,因為自家孫女不是喜歡看熱鬧的性子。自孫女一場大病後,性情有些轉變了,看着笑眯眯的,溫柔和氣,其實有些冷情,不相信外人。對自家人特別維護,但對其他人則不冷不熱,絕不輕易接受。這時,又是怎麼了?
不過他很高興孫女能有點十五歲小姑娘那種好事兒的樣子,當下就道「好,去看看。可是不能離開祖父身邊,別給擠丟了。」
「我不會迷路的,我知道怎麼回邸舍。」話雖這麼說,她還是拉緊祖父的手臂,以行動表明決心。 而她突然這麼八卦,不過是為了哄祖父放鬆,有些閒事分散注意力而已。
她一手拉着祖父,一手拉着過兒,見人群中有一處薄弱,果斷從此處突破,擠了進去。
人群雖然圍着,可卻自動形成了一個圈子。圈子正中,跪着一個姑娘,因為垂着頭,看不清面貌與年紀,但渾身縞素,顯見是戴了重孝。她的面前,立着一個牌子,寫着:賣身葬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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