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顛了顛手裏的碎銀子,臉上終於帶上了笑容,對他們道:「那你們等着,我這就去通報。」
這有了好處可就不一樣了,就算是楊管事不高興,這不還有門外的人頂着呢嗎?他也是替人辦事兒而已。
說完就轉頭進了院子,還把側門兒又給關了起來,聽着聲音倒是沒有落閂。
他們也不是那種失禮的人,就算門敞着,他們也不會貿然闖進去的,哪怕這裏是薛明華的娘家也一樣。
等了有十幾分鐘,人還沒回來,傾妍也沒有聽見動靜,要不是她親耳聽到對方是越走越遠的都要以為他是收了好處不辦事,跑去睡覺了。
看了一眼薛明華臉上的表情,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這府里應該是不小,所以才去這麼長時間的吧。
看來是她小人之心了。
又過了幾分鐘,遠處傳來了腳步聲,而且明顯不是一個人的,當然這些薛明華聽不到,是傾妍的好耳力聽到的。
一個應該是剛剛離開的那個門房,比較輕快,另一個應該是年紀比較大的,走路稍微有點拖沓,而且喘息聲也很大,像是氣管兒不好的樣子。
之後還傳來剛剛那門房的聲音,「楊管事您老慢着點兒啊,我這燈籠照不到您腳下的道兒,回頭再把您給摔着……」
然後一個喘着粗氣的老邁聲音道:「侯順子,你小子趕緊的,是明華小姐,是明華小姐回來了啊!呼……你這個混小子怎麼就沒把他們請進來,還讓小姐在門外等着,呼……看回頭不扣你的月錢……」
那個叫侯順子的門房語帶諂媚的道:「是是是,都是小子有眼不識金鑲玉,竟然沒有認出大小姐,估摸着是天太黑了,之前也沒點燈籠,大小姐又沒有表明身份,我一時沒往那方面想。
一會兒一定好好給大小姐賠罪,讓大小姐打我幾下出氣……」
傾妍聽着這對話,心想這下應該妥了,看那楊管事的態度,明顯就是這個家並沒有放棄薛明華,應該是歡迎她回來的。
這些當下人的都很會看主家眼色,不然也做不到一府管事的位子,很多時候,下人的態度就是主人的態度,都是看人下菜碟的。
想到這裏她悄悄問薛明華道:「明華姐,剛剛那個門房認識你嗎?」
薛明華搖搖頭,「應該不認識,我在府中的時候,這裏的門房是劉伯,不過劉伯那時候就已經快六十歲了,估計已經回家頤養天年,或是已經不在了,才會換上了這個。
應該是家裏的小廝提上來的,家裏小廝眾多,我以前也認不全,不過可以肯定不是熟悉的。」
傾妍點點頭,這侯順子剛剛估計就是說客氣話而已,就算是薛明華之前自報家門,對方估計也認不出來,還會以為是薛家的哪房親戚。
很快,腳步聲就由遠及近了,側門被打開,這次兩扇木門都被拉開了。
然後就見之前的門房手裏頭提着一個有點發黃的燈籠,剛剛那人進去稟報的時候,對面傳來狗叫聲,薛明華就讓她先把火把給滅掉了。
傾妍猜測對方應該是不想引來別人的注意,想先悄悄的試探能不能回家。
畢竟她當年失蹤可不是什麼好名聲,現在突然回來,家人態度不明,不想引人注意很正常。
所以外面這邊是黑乎乎的,現在有了這燈籠,光線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只見一個留着鬍鬚,頭髮灰白的老頭兒先出現在了門後,抬腳跨過高高的門檻,出來腿一彎就要跪在地上。
薛明華連忙伸手去扶,只是她一隻手拄着拐杖,只能伸出一隻手,根本扶不住。
傾妍連忙上手,一下子就把老頭兒給架住了。
老頭兒跪到半截上,這姿勢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挺彆扭的。
還好薛明華開了口,「楊伯你這是作何?快些起來!」
老頭兒這才直起身子,一臉激動眼中含淚道:「大小姐,真是大小姐,您可終於回來了!這麼多年你跑哪去了啊?」
看的出來是真的很激動,下嘴唇都發顫了,不過還知道壓低聲音,看來這老管事也是個妙人兒,知道不能鬧出太大的動靜,引來外人的注意。
說完這句話就看向了傾妍和兩個孩子,知道這應該是薛明華的孩子,失蹤這麼多年,成家生子也很正常,只是看這樣子,應該是失蹤不久就有孩子了。
楊管事目光最後落在薛明華的傷腿,眼裏的淚水終於忍不住落了下來。
「大小姐,你這腿怎麼了?是怎麼傷到的?可有看過大夫?哎呀,我的大小姐這些年真的是受了大罪了……」
薛明華擺擺手道:「楊伯不用擔心,已經沒事了,都過去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嘛。
就是不知道爹娘他們可還好,還認不認我這個不孝女,不過就算是不認我這個不孝女了也是應該。
都是我年輕不懂事出去瞎跑,才會遭此禍事,我這次就是想回來看看二老,再離開也沒有遺憾了。」
楊管事連忙道:「哪裏的話,哪裏的話,夫人和老爺一直在找大小姐,十一年如一日,一直都沒有間斷過。
只是一直沒能找到小姐,夫人是天天都在念叨着小姐你,說你在外面一定吃苦了,讓老爺少爺不要放棄,一定要找到你。
大少爺和二少爺每次出公務都不忘打聽小姐的下落,只是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小姐的音信……」
旁邊的侯順子見老管家準備就在門外敘舊了,連忙提醒道:「大小姐,楊管事,咱們還是不要在外面說了,快進來吧,快去通報給老爺夫人才好。」
楊管事一臉懊惱,「對對對,哎呀,真的是老了,竟把小姐攔在了門外,真是罪過罪過,小姐快快請進,這是孫少爺和孫小姐吧?長得真像小姐……」
侯順子一臉討好的幫着照明,對着薛明華道:「大小姐贖罪,小的真沒認出來,您千萬別跟小的置氣。」
說着就要把那一錢銀子還回來。
薛明華朝他擺了擺手,「你做的很好,這是賞你的。」
侯順子連忙作揖道:「謝謝大小姐,謝謝大小姐!」
幾人進去之後,楊管事看了看他們倆沒有說什麼,這些都是常事,不足為奇,只要事辦了,主子不生氣就沒事。
又看了看後面的驢車,拉着侯順子走到一旁,低聲囑咐道:「你把門檻兒卸下來,幫着把驢車還有旁邊的馬匹趕進來,先趕到馬廄那裏。大小姐回來的事先不要亂說,若是有什麼不好聽的傳出來,我唯你是問!」
說完還對着那匹馬多看了一眼,驢車不稀奇,這馬可不是一般人家能養的。
不光是這馬匹的價格要貴些,養着每年也是要花不少銀兩的,至少對一般的小戶人家來說是不小的負擔。
侯順子連連保證,決定不會往外瞎說,定會守口如瓶。
他們府里的老人兒都知道,薛家還有個嫡出的大小姐,十一年前出去逛廟會的時候失蹤了,雖主家對外說是去了皇城嫡支那邊,可府里的人都知道是被拐子給擄走了。
現在大小姐回來了,帶着孩子還瘸着條腿,明顯就過得非常不好,也不知道老爺夫人會如何安排。
一邊想着一邊把門檻卸掉戳在一邊的牆上,把驢車和馬牽進門,侯順子就快速的把門關了,關門前還左右看了看,確定沒有人。
傾妍見他那樣子有些好笑,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搞地下接頭呢。
楊管事轉頭對他們道:「大小姐,這位姑娘,這驢車和馬就先牽到牲口棚裏面去先養着,後頭再用的話直接叫人去牽出來就行。」
薛明華看向傾妍,見她沒有異議,便對楊管事道:「好,隨楊伯安排。」
楊管事:「那咱們趕緊去後院吧,老爺夫人知道您回來了,肯定高興的很。就是要辛苦小姐了,您這傷腿可能走路?不若老奴背着您吧。」
薛明華搖頭道:「無礙的,我這有拐杖呢,走慢些就好。」
傾妍在她耳邊悄聲道:「遠不遠?要不我背着你,別回頭傷上加傷。」
她還記得剛剛那楊管事可是二十多分鐘才來,可見這薛府大的很。
薛明華笑着搖頭道:「後院離這裏不遠,楊管事是從前院過來的,時間才長些。」
聞言傾妍才放下心來,然後傳音讓醜醜用神識看了看這薛府的佈局。
還沒幾秒醜醜就回道:「咱們在西邊,是一個只後花園,馬廄在西北方,裏面養着好幾匹馬,馬屁股上有烙印,蹄子上有蹄鐵,應該是戰馬。
東邊是前院,有大廳花廳和書房,南邊有幾個獨立的院子,有大有小,靠近西南邊的最大,應該就是當家主人住的後院了。」
看來薛家真不是一般的人家,竟然養了好幾匹馬,當然,一般大戶人家也是養得起的,不過醜醜說那馬身上有烙印,應該是戰馬,說明薛家是在軍中任職的。
之前聽薛明華介紹過,薛家的人確實是在軍中,之前是監察校尉,現在不知道是什麼職務了,她也不懂這古代的官位是怎麼個算法。
一手扶着薛明華一手牽着歡兒,福來跟在她們身旁,一起跟着楊管事往前走。
進了這院子裏面之後,都是那種花間小道,尤其是這夏天,草木旺盛,只能跟着亮光慢慢走。
還好之前侯順子把燈籠給他們用了,他自己抹黑去馬廄那邊,要不然傾妍懷疑自己要踩死不少花。
歡兒緊貼着傾妍,一會兒都不敢離開,小姑娘害怕很正常,畢竟是陌生的地方,再加上除了前面的燈籠,四周都黑不隆冬的,還有一些蛐蛐和蟲子叫,真挺滲人的。
不知道怎麼的,傾妍看着那晃來晃去的燈籠,腦中竟然自動給配了聊齋那嗚嗚嗚嗚嗚的音樂特效,嚇得她打了個冷戰,連忙甩甩頭,把腦中的畫面給甩出去。
果然不能自己嚇自己,這也太嚇人了,差點兒沒把自己給嚇尿了!
福來還好,畢竟是個十來歲的小伙子了,從另一邊扶着自家娘親,雖然個子不大,但還是努力的給娘親當拐杖。
這時楊管事跟薛明華說起了她失蹤之後家裏面發生的事情。
「大小姐失蹤之後,老爺派出不少人去尋找,甚至都通知了嫡支那邊,讓他們幫着看看皇城和汴州那邊有沒有小姐的蹤跡,結果都沒找到。
大少爺和二少爺也出去找了一圈兒,夫人直接病倒了,躺了三個多月才好。
因為這場病,管家權就交給了二夫人手裏,結果二夫人捅出了一個不小得簍子,夫人只好拖着病體重掌管家權。
現在的二夫人,是四年前進門的高家小姐。」
傾妍感覺薛明華的身子明顯的一頓,緊接着又放鬆下來,跟着前面的老管家繼續前行。
傾妍想着,這二夫人不會是薛明華她爹的妾室吧?不是說妾室也叫二夫人,小夫人之類的嘛。
然後就聽老管家接着道:「六年前大少爺也成親了,娶的是汴州賀家的小姐,如今您的大侄子三歲,小侄子也已經一歲多了。
二少爺是三年前娶的親,娶的是城內孫家的大小姐,如今膝下只有一個小小姐,今年剛一歲多。
三少爺,四少爺和五少爺也是分別在去年和今年成的親,已經被老爺分出去了,沒有留在主宅這邊。
幾位庶小姐也都嫁了出去,大多嫁到汴州和皇城那邊,倒是沒有留在當地的……」
聽着楊管事的說法,傾妍想着,大少爺,二少爺和薛明華應該是一母同胞的嫡子,所以着重說的。
然後三少爺,四少爺,五少爺都是庶出的,所以直接一帶而過了。
至於那幾個小姐說的就更明白了,直接就說的庶小姐,還都嫁到了外地。
應該是聯姻去了,大一點的家族,基本上都是互相聯姻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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