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刀不錯,雖然舊了些,也沒有加什麼玄鐵精銅沉銀,但卻是一把被人用熟了的,歷經百戰的好刀。」
尹康把刀丟還給蘇寒山,目光掃向賀焰芒的屍體,憫然道,「焰芒是個好孩子,年輕有為,本來是有望青出於藍的,死在這裏實在可惜了,把他厚葬。」
「賀家寨的其他子弟,全部都收入老二門下,從此就算是黑七盜的一員,若有人再以賀家寨的舊怨尋他們的不對,就是與黑七盜作對。」
「不過老二你也要好生管着他們,有功則賞,有過則罰,一切與我們的舊子弟相同。」
陳祖恩沉着臉,應了一聲。
尹康抬眼看向福滿堂等人:「諸位對我的處置,可有異議?」
眾人皆道大當家仁厚,似乎這一場夜襲反殺,就這麼翻篇了。
「那諸位就回去歇下吧,明日我們就將着手籌備大事,不養精蓄銳可是不行的。」
尹康露出笑容,對蘇寒山說道,「鐵老弟這屋子毀了,不如到我那裏去歇一晚,明天再另尋住處。」
李二虎等人這時都已經出來查看,聚到蘇寒山身邊,神色間頗多警惕。
蘇寒山揮揮手,讓他們都回去睡下,自己跟尹康離開。
尹康的住處,是好幾座大屋並立的一塊地方,走進正門,入眼即是一個典型的山寨大廳。
房梁很高,大柱無漆,長桌兩邊擺開座椅,桌面上放着茶壺、酒罈、陶碗。
橫樑上吊下來一個燈架,能放十六盞燈油,全部點燃之後,照得整個大廳都明亮起來。
「鐵老弟最愛喝什麼酒?」
尹康派手下去清掃佈置屋舍,自己則坐在主位之上,也招呼蘇寒山坐下。
蘇寒山老老實實說道:「莊子裏自釀的喝過些,外面買的酒只嘗過一回,又辣又嗆,我不愛喝。」
「那是你買的酒不好,至於莊子裏鄉人自釀的,根本算不上是酒。」
尹康笑了一聲,拿起酒罈,給蘇寒山倒了半碗,「你嘗嘗這個。」
蘇寒山喝了一口,眉頭已經皺起,卻把半碗酒都喝完,閉口不語。
尹康問道:「如何?」
「沒有我印象里的那麼嗆。」
蘇寒山說道,「但還是辣,而且苦。」
陳祖恩嗤笑一聲:「七尺之軀,竟然不懂品酒,這可是上等好酒,山陽郡的名家所釀,而且是二十年的陳釀,最好的年份,多幾年則淡,少幾年則澀,拿來給你喝,真是糟蹋了。」
蘇寒山充耳不聞,不為所動。
尹康則又給他倒了半碗,道:「你再嘗嘗。」
蘇寒山拿起酒來就喝。
尹康看他快要喝完時問道:「為什麼殺賀焰芒?」
蘇寒山說道:「他要殺我,我就殺他,天經地義。」
尹康又問:「你初來乍到,也不知他有多少人脈,當時已佔盡上風卻毫不留手,不顧及得罪更多的人,是不是因為從老三那裏聽說我需要六人佈陣,他一死,伱就更不可或缺了?」
蘇寒山正色道:「當時提刀爭命,來不及想那麼多,現在回想,我也並不後悔。我跟他素未謀面,他都要殺我,可見心狠手辣,全無容人之量,偏他又眼高手低,不足以正面勝我。」
「如果把他留下,之後大當家帶領我們謀出路的時候,他在戰局之中捅同伴的刀子,恐怕也做得出來。」
他說到這裏,毫不掩飾的露出殺氣,「我們莊子裏幾百口子人,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才來到雪嶺,老的小的都死光了,身邊已經只剩下四十來個青壯,就是想活,就是要過好日子。」
「老天開眼,才讓我們聽說,大當家能帶我們謀出路,我絕不能容忍賀焰芒那種,有可能破壞大局的傢伙,繼續活下去!」
尹康聽罷,微微動容,贊了一聲:「好。」
他又給蘇寒山碗裏倒了半碗,給自己也倒了一碗,放下酒罈,舉碗跟蘇寒山一碰。
「今晚是個意外,我擔保,寨子裏絕不會再有這種事情發生,以後大家都是兄弟,榮辱與共,禍福同享。」
蘇寒山喝了酒後,早就候在旁邊的僕從,看準時機,上前來報,說是屋子已經收拾妥當了。
尹康起身,讓人送蘇寒山去休息,蘇寒山再三稱謝,拱手告辭。
大廳里只剩下兄弟三人後,陳祖恩這才開口。
「大哥,你不會真信了那小子花言巧語吧?我看他比賀家的還要狠得多,不是個善茬。」
金連城不悅道:「二哥,沒有狠勁怎麼當得了土匪,何況是從難民里爬上來的新匪。而賀家寨那幫人,當了三代土匪,還動不動壞點規矩,一點兒也不上道,賀老頭偏又逢人就帶三分笑,強詞奪理,先聲奪人,那才叫花言巧語,巧舌如簧!」
陳祖恩噎了一下,悶聲道:「我就覺得那小子肯定有點問題。」
金連城哼道:「在咱們寨子內,有人偷襲我今天才請回來的人,二哥卻剛好在這裏扯着我,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有問題。」
「好了。」
尹康打斷他們的話,「老二,我知道你眼饞《長夜鬼焰譜》,如今雖然到手,心裏卻更意猶未盡,老懷疑他會不會藏了幾手絕招,沒寫下來。」
「但是賀焰芒已經死了,而且,我們三個才是自家兄弟,不要為了外人跟自己的兄弟爭吵。」
陳祖恩怔了怔,對金連城道:「老三,我話是有些沖,給你賠個不是。」
金連城連忙道:「二哥言重了,我也是沒抹開面子。」
尹康繼續說道:「我輕拿輕放,一來是賀焰芒確實理虧,二來也是欣賞這個姓鐵的小子。」
「他話里或許有修飾,但我看得出幾分真心意,而且他也確實不會喝烈酒,可是我讓他喝酒他就喝,我讓他回答他才答,夠聽話,這點很好,很不錯。」
陳祖恩疑道:「大哥不會還有提拔他的意思吧?」
「現在提不提拔,有意義嗎?」
尹恩反問了一句,「咱們自家如今只剩兩百人,最近陸續召集了十幾伙人,加起來,卻還不滿一千,就這麼一群烏合之眾,就算有心提拔一個人,讓他去管誰,掌什麼權?」
金連城說道:「其實他們全都留了一些人,守在自己老窩裏,要是把那些人也全召集過來,應該還能多出兩百多人。」
「那就更是廢物了,不必多提。」
尹恩笑道,「不過咱們這些人,也不可能是完成招安之後,一輩子就到頭了。」
「依我看,這天下有一個越來越亂的意思,咱們完成了招安,讓自己多條路子,不但不是盡頭,反而可能還是個開頭,將來也未必沒有機會乘風而起,那時候,人才可就重要了。」
陳祖恩嘆道:「大哥看的真是長遠,咱們都這個年紀了」
「這個年紀又怎麼樣?你不能睡女人了嗎,不能殺人了嗎,不能喝酒吃肉了嗎,看不懂武功秘籍了嗎?」
尹康語氣不重,但氣勢凜然,「我年紀比你們都大,但看着至少比你們年輕二十歲,不但是因為我武功比你們高,更是因為我心裏有闖勁。」
「梁王統治九郡,十萬里疆土,那麼高的地位,那麼大的年紀,他都還要往上爬,咱們憑什麼就認了?」
尹康悠悠的說道,「他就是敗了,也是轟轟烈烈,名留史冊,千年之後,有人翻開那一頁的時候,都看得到這個名字。」
他看着兩個兄弟表面沉靜,其實多少都有些不以為意的模樣,暗中搖了搖頭。
「所以我才說人才重要,尤其是年輕些的人才。」
「也罷,千里之行,始於足下,要看以後,得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尹康說道,「明天一早,老二你把龍、虎兩篇心法,交給福滿堂和呂老橘,老三你把豹、犬兩篇心法,交給鐵江流和丁百順。」
《六韜風雲陣》的心法,分為文、武、龍、虎、豹、犬,共有六篇。
文武兩篇,是金連城和陳祖恩負責修煉的,另外四篇以前的修煉者已經身亡,才需要選外人替代。
「我們已經拖了好些日子,也該抓緊時間了!」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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