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花琳琅在佘秀的安排下住了下來,百雀和芳芳也過來幫忙。
見到這些熟面孔,花琳琅才放鬆了許多。
她坐在椅子上,看着百雀和佘秀忙前忙後,連芳芳也跑進跑出幫她添置東西。
看着看着,花琳琅忽然坐不住了。
她在家裏是千金小姐,百雀和佘秀原本也都是丫鬟,可是現在不知為何,看着她們在那裏忙個不停,花琳琅忽然覺得她坐得有些心虛。
正好百雀在鋪床,她便走了過去:「我來跟你一起吧。」
百雀愣了下,點點頭道:「好,那琳琅小姐你抓住那邊的被角,我們先將被子翻過來。」
她並沒有跟花琳琅客氣,仿佛兩人沒有上下主僕之分,彼此都是平等的。
花琳琅心裏有些異樣,她知道這種異樣並非討厭,只是覺得奇怪。
為何離開京城之後,連佘秀和百雀她們身上都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
等到百雀和芳芳離開,佘秀過來為她添茶的時候,花琳琅便將心裏話問了出來。
佘秀倒茶的手頓了頓,百雀或許只是過來幫忙的,但她心裏卻很明白為什麼大爺讓她來照顧花琳琅。
思索片刻,佘秀將茶水遞給她,淡淡道:「再柔弱的羔羊,被追捕久了也會長出利爪。我們跟隨小姐離京途中,被前國師晏離追殺,幾次死裏逃生下來,想要活着,便只能讓自己比從前更強大。」
花琳琅愣了下,心裏忽地跳空了一拍。
她和親之前,隱約從花星樓那裏聽說過,她的長姐似是和晏離有合作的
那麼晏離追殺崇螢的事,長姐也知道嗎?
花琳琅不敢相信,她看着佘秀,想要問出一個真相。
佘秀卻冷聲道:「我說的話琳琅小姐會信嗎?我和您沒有什麼關係,可花家卻是您的血脈親人,您真的會信我?信了又如何,您打算為我們做主嗎?」
一聲聲逼問,將花琳琅堵得啞口無言。
佘秀搖搖頭道:「就算您問我再多,我也不會說的,小姐將您看做親姐妹,她不會同意我這麼做,您也別問了,真的想要知道的話,琳琅小姐靠自己的力量也可以知道真相。」
頓了頓,佘秀又補了一句:「琳琅小姐現在安全無憂,不如讓自己安靜下來好好想想,很多疑問,您只是不想深想罷了,只要您願意去思考,答案其實就在您自己心裏。」
說罷這些,佘秀再不多言,朝她微微行了個半禮就退了出去。
花琳琅坐在房間裏,看着佘秀為她倒的茶,百雀為她鋪的床,眼淚慢慢落了下來。
第一次,她覺得自己不配享受這些。
這一晚,花琳琅再不用擔驚受怕,但她卻失眠了。
直到窗外傳來下人的走動聲,和流雲上躥下跳的哀嚎聲,花琳琅才意識到已經是第二天了。
她推開門走出去,看見流雲被盟胥揍得大聲呼痛,花琳琅皺了下眉,下意識就想上前幫忙,卻被佘秀攔住。
「可是他這麼打下去,流雲會受傷的。」花琳琅擔心道,「就算是練武也沒這麼個練法,流雲還小,傷着怎麼辦?」
佘秀微微笑了下:「可是二公子並沒有求救啊。」
花琳琅腳步猛地收住。
這時芳芳跑過來,在旁邊揮着拳頭給流雲加油打氣:「流雲哥哥加油,破百了破百了!流雲哥哥好棒!」
盟胥也是一邊揍一邊笑道:「好小子,竟然能在我手下撐過百招,還以為你這段時間沒在家會懈怠,看來是沒有了。」
「哼!看不起誰呢?我跟着我姐敢懈怠嗎?少說廢話,再來!」流雲一邊豪氣地放狠話,下一秒卻又利索地就地一滾,拔腿就跑。
盟胥又氣又笑:「你這逃跑的速度也是沒誰了,有本事站着讓我打。」
「你有本事追啊,輕功都快不如我了,盟叔你也太遜了!」
「我遜?好好好,今兒不打得你跪地求饒,老子跟你姓!」
兩人一會兒上房一會兒上樹的,周圍路過的人都見怪不怪,花琳琅怔怔看着,感覺流雲身上有種和崇螢極度相似的生命力。
那種蠻橫的能量,讓他們無懼一切。
過去她以為她的驕橫和崇螢的囂張是差不多的一回事,如今卻明白那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生態度。
看着流雲一次次倒下,一次次爬起來挑釁盟胥,花琳琅心裏驀地湧起一股生機,似被這種野蠻的生長力感染,讓她手腳都跟着一起微微發熱。
她是不是也可以像崇螢,像流雲一樣不,她一定可以!
花琳琅握緊了拳,昨夜的迷茫漸漸散去,她好像知道自己要走哪條路了。
「花家的小丫頭?」
一道蒼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花琳琅回過頭,看着挎着一竹筐草藥的老者,面露疑惑地問:「您是」
鶴夫子笑笑,抬手順着自己的鬍鬚道:「老朽鶴夫子。」
「您就是鶴夫子?」
花琳琅驚訝地睜大了眼:「我哥哥總提起您,也一直在等您的信。」
「呵呵。」鶴夫子笑笑,沒提那封送去禾霧醫館的信。
花琳琅看着他手中竹筐,問道:「您這是要去曬草藥嗎?我幫您吧。」
她接過鶴夫子手裏的竹筐,跟着他往太陽正好的空地走過去,幫着他將草藥拿出來,再一一擺好攤開。
花琳琅還是好奇鶴夫子為何會在這裏:「您為什麼不去找我哥哥呢?或者給他寫封信也行啊,哥哥很擔心您的。」
鶴夫子搖搖頭,看着眼前這單純的女娃娃,笑得慈祥又無奈:「小丫頭,你跟你哥哥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看着你,老頭子我就像看見了那個徒兒一樣。」
花琳琅微微怔愣,聽到鶴夫子嘆了口氣道:「書信寫不寫都一樣,見面不見面也都沒差別。」
「怎麼會沒差別呢?哥哥他很想您的。」花琳琅急道。
鶴夫子看她一眼,微微笑道:「我教他醫術,並非是為了讓他救花家一家人,而是為了讓他救天下人的。」
花琳琅倏地僵住。
鶴夫子嘆道:「只要他一日沒有走出花家,一日還困在那一小塊兒地方,看不見天下百姓的苦,那麼這個徒兒我不見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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