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夏和徐璈低聲應是,老爺子突然說:「糯糯,元寶,你們過來。」
被曾祖父叫到的小娃娃跑了過去,仰頭時眼睛亮晶晶的。
老爺子捏了捏孩子的小手,溫和道:「跪下,給江爺爺好生磕個頭再道別。」
孩子們雖是頑皮,但規矩被教導得極好。
老爺子話音剛落,小蘿蔔似的娃娃板板正正地跪了下去,糯糯嘴裏還軟乎乎地說:「江爺爺要快些好哇。」
「等爺爺的病好了,我和元寶去園子裏給爺爺摘花兒戴!」
「爺爺馬上就要好啦!」
元寶笑得憨憨的,脆生生地說:「我給爺爺選朵最紅最大的花兒!跟曾祖父的一樣大!」
老王爺被這特殊待遇逗得笑了,老爺子不忍地轉過頭說:「璈兒,夏夏。」
徐璈和桑枝夏二話不說跪下行禮,老王爺合眼一笑讓人趕緊扶了起來。
老王爺望着眼前的一家人,強壓悲痛垂下眼:「璈兒啊,伯父再求你個事兒。」
徐璈想也不想再度跪了下去:「王爺吩咐便是,我」
「在我看來你與遇白是一樣的。」
老王爺擺手打斷徐璈的話,沙啞道:「若你父親仍在,你喚我一聲伯父並無出格之處。」
「人前也就罷了,人後怎的還與伯父見外?」
徐璈抿緊了唇沒說話,老王爺閉着眼說:「是世事弄人,也是緣分使然。」
「遇白是獨子,自小身邊沒什麼看得上的玩伴,到了嶺南也不曾輕鬆過一日,一直都被迫活在掙不脫的枷鎖里,除了你他大約也沒什麼說得上心裏話的兄弟。」
「他幼時喚你徐大哥,長大後也不曾改,你是他為數不多可以說真話的家裏人了往後」
「往後你是當大哥的,莫嫌他話多嘴碎,莫厭他畏他你要是都疏遠他了,我的遇白真的就要成孤家寡人了」
「我想想捨不得」
那是已故王妃唯一留下的血脈,是支撐他熬了半生的支柱。
可從此往後,他的孩子就要自己一個人了。
權利之巔是他身為父親最後給孩子鋪好的路。
可無人可比的巔峰之上,也註定是江遇白一生無法甩脫的禁錮。
他知道徐璈心不在朝野,也知道徐璈不會與江遇白為敵。
老王爺帶着無盡的感慨嘆氣道:「你是個重情的好孩子。」
「你們夫婦都是面冷心熱的性子,倘若遇白以後累了想找個腳能落在地上的去處,你們看在我的份上給他拿個凳子,讓他時常能去你們家裏吃口省心的飯,如此便足夠了」
徐璈和桑枝夏低着頭說不出話,老王爺失笑道:「我這把老骨頭就剩這點兒話了,應下吧。」
徐璈短暫吸氣後深深叩首,啞聲道:「徐璈謹遵吾王之令。」
「好都是好孩子」
老王爺忍着心痛擺了擺手:「去吧。」
徐璈一手抱着一個孩子走出老王爺的臥房,走出來才驚然發現外頭竟然站滿了王庭中的重臣。
人人都面色凝肅悲痛,氣氛壓抑至極。
他們剛出來,立馬就有人被老王爺叫了進去。
大巫師站在最前頭,招手示意徐璈和桑枝夏過去,帶着無聲的蒼涼輕輕地說:「帶着孩子再留一會兒吧。」
老王爺這口氣是強行續上來的,至多能熬半個時辰。
等老王爺把最後要安排的事兒吩咐好,那也
「捷報!」
「京都捷報!」
外院傳來的報喜聲平地炸響,所有人猝然回頭的瞬間徐璈意識到了什麼,一把就拎住了報信的人:「可是京都順利攻破了?!」
「小王爺是不是把京都打下來了?!」
被拎住的人激動得說不出話使勁兒點頭。
徐璈顧不得規矩抓着人就往裏跑:「王爺您聽到了嗎?」
「小王爺打贏了!」
報信的人意識到氛圍不對,跪倒在老王爺的床前用盡此生最大的聲量說:「是!小王爺大捷!」
「京都已於昨夜被順利攻破,永順帝負隅頑抗被小王爺親手抹殺!」
「京都大捷!我軍已經順利入主京都,小王爺」
「王爺!」
跟着衝進去的文相驚恐地大喊出聲,老王爺哇地吐出一大口血後緩緩笑了。
「好」
室內安靜得只能聽到不斷變急促的呼吸聲,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咬住了唇。
老王爺目光渙散地看着虛空,神色前所未有的溫和寧靜:「山長水遠,吾兒往後就多仰仗諸位扶持了。」
「諸君自多珍重」
老王爺在捷報送達後不足半刻與世長辭,但偌大的王府除了不可言喻的悲慟,並未生出半點慌亂。
老王爺早就想到這一天了。
嶺南王城內部所有不安穩的因素都被剷除,留下的全是對江遇白忠心耿耿的能幹之臣。
隨着老王爺的喪禮被按部就班地提上日程,以及老王爺留下的詔書逐一下發,徐璈一家就徹底走不開了。
江遇白不在,徐璈需遵照老王爺的遺願代行子禮,糯糯和元寶也被帶下去換上了孫孝的麻衣。
老王爺剩下的詔書被密封由王城文相暫時保管,等抵達京都後轉交給江遇白處理。
但是在老王爺喪儀的安排上,徐璈與文相有明顯的分歧。
老王爺在這一點上只說了要與已故王妃同葬一處,並未指明是京都還是嶺南。
兩地相隔甚遠,江遇白直到此刻也不曾收到老王爺仙去的噩耗,也等不及他的回覆。
文相是嶺南人,嶺南的風俗是人為山川之子,死後當及時入葬重歸天地,只要有一處靈位在,並不在意具體是葬在了何處。
因為天下何處都可歸於天地,無需在意外物。
而且正值新朝初立,按老王爺的遺詔不可再大動民生根本,再加上已故王妃的陵墓在嶺南,所以當按老王爺所願,將二者合葬一墓。
徐璈代行子孝,只需一路扶靈將老王爺的靈位送回京都即可。
徐璈不同意。
江遇白回不來嶺南了。
他甚至都沒能再見自己的父親一面。
如果老王爺葬在嶺南,江遇白連給自己父親磕個頭的機會都沒有了。
他必須把老王爺送回京都!
徐璈赤紅着眼揮手甩開阻攔自己的人,一字一頓地說:「相隔數千里怎麼了?興師動眾那又如何?」
「王妃在王城的是衣冠冢,正兒八經的墓地仍在京都,當年是由我徐家收斂安葬,就算是合葬一處,也當是一同入京都帝陵!」
「糊塗!」
文相冒火道:「先王妃已故多年,你難道忍心再擾王妃九泉之下的安寧嗎?!」
「我就是擾了怎麼了!」
徐璈咣一下踹飛了半截門檻,怒道:「王妃慈愛,當年不計較我摔壞了心愛的玉器,也曾攬着我縫補過破了的衣裳,想來是不計較我的忤逆不孝!」
「你們只管請王爺入冰棺打點好扶棺入京的事宜,王妃那邊我自己去磕頭謝罪,我去破土請王妃起身!」
「王爺和王妃若是對此有怒,入夜三分也是來尋我的不是,與爾等何干?!」
「縱然是小王爺也認定如此不妥,等入了京都要殺要剮自有我自己擔着,用不着誰替我操心!」
「我看誰敢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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