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城被胳膊上的傷折磨得痛不欲生,顧不上心疼自己今晚被摧毀的產業,連呼帶吼地被人簇擁着進了魏府。
桂盛一直謹慎着沒敢插話,等嚴俊準備要離開時,才小聲說:「會首,您之前說的引薦的事兒,您看?」
「不必了。」
嚴俊不悅地眯起眼說:「桂盛,在江南一帶素來都是咱們南潯商會說一不二。」
「雖說求同存異是老理兒,但側臥之榻,也容不下他人酣睡。」
桂盛心說人家要不要酣睡不是你我說了算的,說不定人家準備連你的床頭櫃都準備一刀斬了,還哪兒來的側臥之榻?
新挖的墳頭嗎?
見桂盛不接話,嚴俊冷嗤道:「此人藏頭露尾的不現面目,屬實不太懂規矩。」
「這樣下去是不行的,懂麼?」
桂盛愣了下,低聲說:「會首的意思是?」
「在江南地界,我南潯商會的地盤上,外來的是龍得給我盤着,是虎也必須給我趴着!」
嚴俊冷笑道:「不急。」
「等明日先拿三又商行的東家開了刀,屆時不用你引薦,那人自然會來求見我。」
嚴俊說完懶得理會桂盛直接命人趕車走遠。
桂盛被扔在原地神色迷茫,左右看了一圈握拳常常嘆氣,一步三嘆地走了。
桂盛的反應被人傳入魏城耳中,魏城緊緊捏着侍妾的手腕咬牙:「桂盛就是個軟骨頭的廢物,他能做什麼大事兒?」
「今日是我大意着了那個賤人的道兒,這一刀我算是記住了!」
「等我把那勞什子三又商行搗個底兒掉,那個賤人落在我的手裏,我另有無數種法子折磨得她生不如死!」
這一夜的南允城內,註定是許多人的不眠夜。
桑枝夏說到做到,魏家在城內的其餘幾處樓子,全都在一夜之間被毀得徹徹底底。
日出東方時,烈火仍是不滅。
桑枝夏忙了一大圈坐下來時,發現桑延佑還穿着那身讓人見了就腦袋疼的粉裙子。
桑延佑和徐明陽沒了之前的跋扈,一個端茶一個遞粥,低眉順眼分外乖巧,任誰見了也想像不出,這兩人一口一個小爺是何種情形。
桑枝夏接過茶好笑道:「不狂了?」
兩人齊齊搖頭,異口同聲道:「不狂不狂,我們可乖了!」
「呵。」
「乖?」
桑枝夏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我都懶得說你們。」
「等糯糯她爹回來了,你們自己去說。」
徐璈在一個時辰前派人給桑枝夏傳了消息,對天亮後的大戲樂見其成。
今晚的火恰到好處。
徐明陽和桑延佑相當於是立了大功。
但不能夸。
這兩小子都是容易翹尾巴的,一旦誇了,下次保不齊還能給自己編造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苦情戲碼。
桑枝夏忍笑看着這倆小心翼翼的樣兒,嫌棄地擺手:「去去去,少在這裏礙我眼兒,回去歇着。」
「大嫂。」
徐明陽支支吾吾地說:「我們還不想歇着。」
「那什麼我們能去薛嫂子那邊看看嗎?」
魏家的幾處暗門樓子中都找到了不少被拐的人,男女都有。
最大的不超過十六歲,最小的不足兩歲。
這些地方找到的人足有六十餘人,全都被送到了薛柳臨時騰出來的一處宅子安置。
田穎兒一刻都沒坐得住直接去了那邊。
桑枝夏挑起眉梢。
桑延佑吭哧道:「姐姐,我們保證不去搗亂,就是去看看有沒有幫得上忙的地方,可以去嗎?」
桑枝夏眼底醞着淺笑,沉默了一會兒無奈道:「想去就去吧。」
「只是今日城裏有動靜,除了你們薛嫂子那裏,不許瞎跑胡鬧,記住了嗎?」
兩個少年人趕緊用力點頭表示明白,得了桑枝夏允許歡天喜地轉身就要跑。
桑枝夏忍無可忍地摁住眉心:「桑延佑。」
「你小子先去把衣裳換了!」
夜深的時候也就罷了。
現在天光大亮,再讓這小子一身粉嘟嘟的出去晃蕩,當真是丟不起這個人!
桑延佑恍然的嗷了一嗓子,緊忙抓着裙擺跑了。
陳菁安坐在邊上哈哈笑了起來:「哎呦,你別說。」
「這嫩粉色還挺襯他!」
「我是不是忘了誇你眼光不錯?」
桑枝夏沒撐住也笑了,樂道:「這也就是還小,等再長几歲,只怕你也忽悠不動他。」
陳菁安自己作孽沒有半點內疚,大大方方地嘿嘿笑道:「嫂子,救人行善的事兒,我不忽悠他們也是會去做的。」
「再說那粉裙子穿上不是挺好看的麼?」
桑枝夏搖搖頭沒搭理他,陳菁安晃了晃扇子,輕輕地說:「話說,徐璈那邊是得手了?」
「嗯。」
桑枝夏直接把徐璈送回的密信遞到陳菁安的手邊:「他親自到了,再加上嚴俊白日裏送去的消息,錢庵不會不咬鈎。」
錢庵本來就在發愁自己的後路,也懷疑郝良等人對自己起了異心。
瞌睡時來了枕頭,對於清繳水匪一事自然是滿口答應。
錢庵以為徐璈親自來了,是給了自己偌大的臉面,也是對自己的看重,故而對徐璈提出的條件,無所不應。
對於自己即將可以投入嶺南的事兒也是滿心歡喜。
辦事兒可謂是相當盡力。
陳菁安一目十行掃過密信,微妙道:「郝良那邊也都一早知道?」
「知道。」
桑枝夏唏噓道:「事實上,在嚴峻決意跟錢庵商量清繳水匪的時候,郝良就已經知道了他們下一步的具體動向。」
「所以晚上咱們在魏家門口討公道的時候,錢庵自以為行事隱蔽調集人手,想在徐璈的面前展現一下自己的實力,不料直接與早有防備的水匪來了個硬碰硬,現在的話」
「應該是兩敗俱傷徹底撕破臉了吧?」
畢竟這兩人都想不到,徐璈上了賭桌兩頭押碼,要的就是狗咬狗的效果。
上了這張賭桌的亡命之徒,最後誰也下不來。
陳菁安想到錯過了狗咬狗的好戲,抱憾嘆息:「可惜了沒湊上熱鬧。」
「昨晚魏家門前一場大鬧,城裏這些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這事兒上,現在都還沒幾個人知道,錢大人驍勇無敵,親自帶人跟水匪一場惡戰的悲壯呢。」
桑枝夏被他話中的狹促逗得笑出了聲兒:「錯過了夜間剿匪的熱鬧也不打緊。」
「水匪和水運司見了刀鋒不死不休,錢庵為了自己莫須有的前程也必須玩兒命。」
「等今日水運司的衙門開堂擊鼓,魏城他們的表情就很夠看了。」
這頂官商勾結的保護傘,她要暫時拿來用用。
至於原本躲在傘下肆意作惡的人
傘都要沒了,哪兒來的膽兒還妄想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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