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夏來時就十人護衛,一輛馬車,回去的時候身後浩浩蕩蕩地跟了四十來個人,激起煙塵無數。
進村後跟着的管事無話找話,奇怪道:「我上次來洛北村還是挺熱鬧的,今兒怎麼都見不着人?」
桑枝夏心說你當然見不着。
為了今日的動作不嚇着人,桑枝夏昨晚特意派人挨家挨戶叮囑過,今日都好生在自己家裏別出來走動。
消停得很。
桑枝夏沒說話,緊跟着的靈初撇嘴說:「村里人大多都是在農場求活路,驟然得知要換主家,這會兒大約都在那邊等着見新東家呢,哪兒有閒工夫在外頭亂竄?」
「前頭就到地方了,你們跟緊些,稀稀拉拉地讓等着的人見了,還以為以後的主家是個沒規矩的呢。」
被嗆的管事滿臉不滿,但看着靈初腰間橫着的長刀又生生逼着自己把不乾淨的話咽了回去。
一行人安靜地穿過村子到了農場的正門前,桑枝夏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退,原本散在周圍的護衛也都靠近了許多。
靈初胳膊一展攬住管事往後扭的脖子,大咧咧地說:「到了到了,都跟我進去瞧瞧。」
「後邊的都跟上!」
跟着來的人雖說都得了彭遠亮的事先叮囑,但礙於少幾分警惕,乍然間沒發現有什麼不對的,呼呼啦啦地跟着進了農場。
桑枝夏意味深長地抿緊了唇,垂下眼看着手中韁繩,淡淡地說:「這邊就交給你們了。」
宋六低笑道:「東家放心,到了咱們的地盤上,一隻蚊子也飛不出去了。」
全都進了農場的人群中毫無徵兆地爆出了一陣驚恐的喊叫聲,可這聲浪猶如大浪中的一點小小水花,很快就被摁了下去。
桑枝夏確定不會再出差錯了,準備動身離開,這時候許童生一路小跑追了過來,小聲說:「東家,雲貴說想見您。」
雲貴等人今早就被捆了,全都在嘴裏堵了浸了麻藥的紗布,爛腳蝦似的癱在了圈出來的地窖里。
許童生想到從昨晚到今日所見的一幕幕,苦笑道:「他」
「我見他作甚?」
桑枝夏挽了挽手中的馬鞭,輕描淡寫地說:「不過是個內賊,這時候要說的除卻辯解脫罪,無非就是想戴罪立功,但我不需要。」
這種人的忠誠,拿來無用。
許童生愣了下,遲疑道:「那依您的意思,這些人該如何處置?」
「孟培不是在麼?他會處理乾淨的。」
山匪出身的孟培有的是折磨人的手段,要雲貴等人的命很簡單。
似乎是注意到許童生眼中一閃而過的不忍,桑枝夏低笑道:「許叔,沒有雷霆手段,不顯菩薩心腸。」
「我為今日佈局許久,還讓蘇文生和王傑他們裝了一遭死,不見血是不可能的。」
只是蘇文生和王傑的死是做戲,雲貴等人要面臨的就只能是真的了。
許童生無可奈何地嘆了一聲。
桑枝夏收回目光,輕輕地說:「許叔心腸軟,只怕是見不得這些,不如就先回家歇着,等都辦完了我再請你過來?」
許童生婉拒了桑枝夏讓人護送的提議,自己背着手走了。
桑枝夏站在馬身側面安靜地等了一會兒,確定進去的人都控制住了,把韁繩扔到成一手中:「這邊盯緊了,我先回家去等消息。」
「是!」
桑枝夏前腳剛進門,後腳張師爺就到了。
跟張師爺一起到的,還有不久前在縣衙簽字畫押的契書,一共兩份兒。
張師爺低聲說:「大人說了這是個要緊的物件,讓我趕着給您送來也好安心,除了今日的兩份兒,還有這些也是要交給您的。」
彭遠亮之前在西北三城大肆開荒耕種,共計登記在冊的耕地三千餘畝,地契全都在此,上頭已經換成了桑枝夏的大名。
桑枝夏打眼看了一圈,失笑道:「劉大人的動作倒是夠快。」
「可說呢,這些都是一早就備着的,哪兒有不快的理兒?」
張師爺笑着解釋:「彭遠亮那狗賊早前登冊的時候,只說一城一張便可,總共就落了三張地契,一張千畝。」
「他為了討好大人,落契時只在空白契書上寫了自己的名字,其餘都說不必多看,大人稍一轉龍鳳,這契書上的契主自然就好變換了。」
桑枝夏變成契主,彭遠亮變成賣家。
在這些東西送到桑枝夏眼前的時候,官府的記檔存案也都安排好了,絕無差錯。
桑枝夏撣了撣手中輕飄飄的幾張地契,玩味道:「彭老闆人呢?還在縣衙呢?」
「說起這個,多虧了您給的東西得用,那人還睡着呢。」
齊老給了一瓶子失魂醉,一滴便可讓人入夢多日,可劉大人心狠手黑,一瓶子全倒進了彭遠亮的茶盞里。
張師爺出發的時候,彭遠亮被捆成了五花大綁的豬,卻半點反應也無。
張師爺解恨地咬牙:「那藥效太好,只怕到了斷頭台上的時候,人也醒不過來呢,倒是便宜了那廝。」
桑枝夏不置可否地挑眉一笑,謝過了張師爺想留人多坐坐,張師爺卻擺手說:「您這頭是打點好了,可別處的事兒還多呢。」
「我今日就不多留了,告辭。」
張師爺走之前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說:「對了,來之前大人讓我跟您說,大營那邊的人也都順利,外來的烏合之眾擋不住咱們西北之地的染血刀鋒,請您務必安心在家等候,傳回的消息必定都是好的。」
桑枝夏真心實意地說了聲多謝,仰頭看着逐漸升高的日頭,緩緩攥緊了袖口中的拳頭。
只盼一切皆如所願
與此同時,冰冷的大刀破空斬落,雙目圓瞪的腦袋砸進泥里滾出去老遠,四周肅然一靜。
打馬衝上前來的鄔連飛快地說:「徐少主,這邊已經掃乾淨了!」
彭遠亮借着商隊來往之便從各處弄來隱藏在此的人手無一生還,悉數斬殺於今日!
徐璈抬手擦去額角被飛濺到的血漬,淡淡地說:「一把火燒了,別留什麼痕跡。」
「吳副將那邊呢?」
鄔連眼底泄出一抹陰冷,帶着散不去的寒氣說:「順藤摸瓜共計抓捕六百三十二人,一個活口沒留。」
「跟彭遠亮有過交集的人呢?」
鄔連心頭一驚,低聲說:「關聯之人破千,其中還有兩個是西中的官員,據查這些人並不知彭遠亮前來西北的目的,只是收取好處給了些便利,這」
「殺。」
徐璈冷冷地吐出一個殺字,側目看着臉色微變的鄔連說:「今日不殺盡了,來日再說起這麼個人,就是隱患。」
「而且不光是我的隱患。」
「鄔軍師,要想人不知,除非知道的人全死。」
「這樣的道理,還用我跟你說麼?」
過了今日,世間一切跟彭遠亮有關的人或事都會被抹除殆盡,聽說過他的人或許不少,但不會再有人知道這人來西北到底做過什麼。
全都一次斬除盡了,桑枝夏今日新得的三處莊子,乾乾淨淨,永無後患。
鄔連被徐璈勃面而出的冰冷殺意刺痛眼球,轉念一想自嘲搖頭:「是我寡斷了。」
「來人,前去傳令!」
「一個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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