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宴鴻無法面對沈念悲痛欲絕的臉,但是,有些話,他必須說,「還有一件事,我必須告訴你,舅舅的失憶,是裝出來的,他這樣做,是想讓你覺得,你才是她生命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記得她,記得孩子,卻忘記了所有人。
傅寒夜,可謂用心良苦。
沈念的淚水,落得更凶,更猛,更瘋狂,她好想沖回去,搖晃着冰冷的傅寒夜。
司宴鴻拽住了她的手,急切地喊了聲,「念念,已經送去火葬場了。」
沈念心裏慌得不行,喃喃道,「我要看着他化為灰燼,我要送他最後一程。」
司宴鴻忍着心痛,「何必呢?」
「這樣你會更難過,就讓他安安靜靜地走。」
王朝送來了傅寒夜遺囑。
沈念看着了遺囑,心痛得不能呼吸,上面的話,是傅寒夜講的,是律師代筆,他把所有的財產全留給了她與不念,還有未出世的孩子。
包括傅氏的永久繼承權。
王朝也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但是,他必須接受,他沉痛地說,「太太,傅總這段時間,一直在清除你繼承傅氏的阻礙,他其實,每天都只能睡幾個小時。」
「每天賴床,表現出一副家庭煮夫的樣子,其實,都是傅總裝出來的,他每天待在書房,處理着傅氏大小事務,他對我說了好多次,他如果有不測,你就可以沒有障礙繼承傅氏了,他說他對不起你,以前是,現在也是,以後更是,畢竟,他不能在你身邊照顧你,照顧孩子了。」
沈念嘴唇掀了掀,她說不出半個字。
她能說什麼,質問王朝為什麼不把真相告訴她嗎?
王朝不過是個助理,自然是傅寒夜怎麼說,他怎麼做了。
傅斯年聽聞噩耗,從國外趕了回來,迎接他的是,傅寒夜骨灰盒。
傅寒夜下葬那天,沈念去了寺廟。
她站在那株紅艷的許願樹前,摘了她與傅寒夜親自掛上去兩個香囊。
香囊打開,兩張紙條攤在手心,是她與傅寒夜親自寫下的毛筆字: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淚水迎風而落,落到了字跡上,墨水漸漸染花,傅寒夜寫下的那行字,漸漸失去了它原有的遵勁。
喉頭哽咽時,她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沈念回眸,她看到了昔日的那位大師,身披袈裟,白色的鬍鬚,隨着雪風飄動,大師來到她跟前,作了個揖,「阿彌陀佛,女師主,咱們又見面了。」
沈念擦去了眼角的淚水,嘴唇輕輕頜動,「大師。」
見沈念要走,大師叫住了她,「女師主,可否隨老納去抽個簽。」
沈念遲疑了下,最終,腳步還是不由自主地跟上了大師的步伐,大雄寶殿,威武莊嚴,大師搖了簽罐。
沈念隨手,抽出一支簽。
大師接過簽,捋着鬍鬚,又看了看沈念,緩緩吐出,「師主莫要傷心,你看,移花接木又逢春,說明你的姻緣,不可能就此罷休。」
沈念淡淡地笑了笑,她向大師道了謝,慢吞吞地走向下山的路。
天寒地凍,路上結了層薄冰,她走得緩慢,而她的心,也隨着結冰的路,而一起冰涼徹骨。
大師的話,她沒有相信。
移花接木又逢春。
畢竟,傅寒夜已經離開了。
已化成了一捧灰,永永遠遠地消失在了她的世界裏。
她看不到眼前的景致,腦子裏,全是傅寒夜每天迎接她回家的畫面。
「念念,燒了你最喜歡吃的菜。」
「念念,辛苦了一天,你一定乏了,我幫你按摩解解乏。」
「念念,新學的頭療技術,專治白髮的,多給你做幾次,你就沒白髮了。」
沈念的頭上,全染滿了白雪,吸入鼻腔的,也全是白雪的味道,可是,她竟毫不在意。
青絲染了白髮,也代表她與傅寒夜此生共白首了。
傅寒夜的好,全都在她腦子裏清晰起來,甚至她的眼前,白茫茫的世界裏,竟然出現了傅寒夜頎長的身形,他身着一襲大衣,脖子上圍着她手織的圍巾,他抬手取下脖子上的圍巾,手向她伸了過來,「念念,好冷,不過,你應該比我更冷,給你戴吧。」
沈念眨了眨眼,雪地里的,哪裏還有傅寒夜的身影,她轉頭四處看了看,除了嗖嗖的雪風,肆虐着她的臉,根本空無一人。
沈念捂着嘴巴,終於再難向前一步,她蹲在雪地里,哭了出來。
哭夠了,她擦乾了臉上的淚,生活還要繼續。
畢竟,不念還在康復期,而她肚子裏的寶寶,也需要她堅強。
傅寒夜離開的第一天,沈念坐在窗前,寫着日記,寒夜,今天似乎又冷了,不知道你在那邊,過得好不好?
不念的小臉,漸漸有了顏色,小傢伙也在我肚子裏,慢慢成形。
咱爸又走了,白家給我的那筆凍結資金,今天到賬了,我拿了一些錢,填補了喬景年留下的虧空,就在剛剛,我與段家簽了新能源項目,這樣做,我也不知道靜宜會不會恨我
寫到這兒,沈念頓了頓。
她吸了吸鼻子,「不說她了,總之,生活雖然很忙碌,但也很充實,就是每到夜深人靜,我總會情不自禁想起你,想起你的好,還有不好,當然,多數是想念你的好,你說,你怎麼能在把我治癒後,又狠狠地離開。
淚水又落了出來。
這麼些年,她哭得腦子都是暈的,只有在工作時,她才能暫時忘卻了傅寒夜離開的事實。
王朝的確是把好手,你把他培訓得很好。
他也在盡最大的力,幫助我掌管傅氏。
只是,傅氏太大,也太複雜,不經人事的我,只能慢慢去學習摸索。
寒夜,我從沒想過,你的生命,會在33歲的第二天終止。
我曾經恨過你,也怨過你,但是,從此刻起,我不再恨了,也不再怨了。
我會努力調整自己的狀態,迎接咱們的第二個小寶寶出生,我會連帶着你的那份,好好愛她們,好好地讓她們長大成人。
紙短情長,吻你,千萬,愛你,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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