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上午的時光,就像石頭被風化,變成無數的顆粒從我們的身邊消散,中午只在恍然間便到來了,而我的目光一直停在肖艾的背影中,等我們再次相對時,對面「梧桐飯店」的遮陽傘下,已經三三兩兩的坐了一些顧客。
我一直用等待的目光看着肖艾,她卻平復了情緒對我說道:「我快餓死了,我們先去吃飯吧。」
我下意識的轉移了目光,看着對面的「梧桐飯店」,然後將手從自己的口袋裏拿了出來,竟發現手上已經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細汗,而這一刻才算是鬆懈了下來。
過了馬路,我和肖艾在「梧桐飯店」的遮陽傘下落座,服務員給我們送來了菜單的同時,也很貼心的送了我們兩片解暑的西瓜。
我叉開雙腿,以一個儘量能讓自己放鬆下來的坐姿坐着,然後看着肖艾問道:「事情發生的前因後果我都老老實實的告訴你了,能不能告訴我你心中到底是怎麼想的?」
肖艾悶了半晌之後,才對我說道:「你就是一個大笆斗,以為自己能兜住很多事情,籠絡很多人的心,可其實呢?……你連自己都搞不定。」
我第一次聽見有人用「笆斗」來形容我,但卻覺得挺貼切的,因為很多時候我都像肖艾說的那樣,用一顆為別人着想的心,做了很多並不討別人喜歡的事情。
肖艾為我倒上了一杯涼開水,遞給我後,說道:「等今天琴行下課後,我們去1912酒吧街放鬆一下,袁真今天會在那裏有一個小型的演出專場,這是他復出後的第一場演出,我既然提前回來了,就一定要去給他捧場。」
我有點措手不及的看着肖艾,因為在我的計劃里,我是想帶她去看奶奶的,所以這一個上午,我都在琢磨着這個事情,甚至設想了很多用什麼方式將戒指送給她的場景,如果她願意在奶奶面前答應我,那今後的日子,我們就一起潮起潮息,我為她遮風擋雨,就像枝椏和綠葉,天生一對。
片刻之後,我終於向肖艾問道:「袁真在酒吧的專場要演到幾點?」
「至少十點以後了,如果現場氣氛好的話,到12點也不是沒有可能。」
我用商量的口吻對肖艾說道:「今天晚上我就不去了吧,我想去敬老院看奶奶,然後把老屋子要拆遷的事情告訴她。」
肖艾拉着我的手臂,用比我更顯商量的語氣說道:「今天我們去酒吧街,明天我早點下課,和你一起去敬老院看奶奶,行不行?」
我心中有自己的小盤算,我怕夜長夢多,所以一天也不想拖下去……
肖艾又搖晃着我的手臂,說道:「去嘛、去嘛……看奶奶又不差這一天。」
就在我準備回答的時候,辦完事情的趙牧從巷子的右邊向我們走了過來,恰巧看到了肖艾和我親密的言行舉止,他停下了腳步,隔着一條路向我們這邊看着……
肖艾在我之後才發現了他,但是雙手依然沒有放下拉着我的手臂,只是看了他一眼之後,便又將注意力放在了要我晚上陪她去酒吧街的事情上。
直射的陽光下,我不太看得清趙牧的表情,只是看見他又邁着步子走向了自己那輛停在空地上的車子,而後便從另一個方向離開了鬱金香路,但他的心情卻仿佛被留了下來,讓我心中感到有那麼一點不是滋味。
……
與肖艾一起吃過午飯,她也沒有顧得上休息,便去了琴行準備利用半天的時間,繼續對小芳進行高強度的訓練以應對日益臨近「星海杯」少兒鋼琴比賽。
至於今天晚上去哪裏,我選擇了聽她的,我們將在晚上七點的時候,一起去酒吧街給袁真復出後的一個專場演出捧場,這讓我有點無奈,但也只能將求愛的日子往後挪一挪了。
利用一個下午時間,我和一些一線樂器品牌在中國的代理商取得了聯繫,大概了解了一下在南京取得代理資格的條件,進行篩選後,我做出了初步的預算。這次連鋪貨帶裝修,差不多是要200萬的資金,但因為產品的特殊性,其實只要經營能力夠強,是很容易便能回本的,畢竟現在一把上檔次的結他都要賣到五位數,何況被譽為「樂器之王」的鋼琴呢!
快要6點半的時候,我站在巷子口等待着還沒有下課的肖艾,剛剛點上一支煙吸了沒幾口,我便接到了金秋的電話。
電話里,她的聲音充滿了焦慮和痛心,她幾乎哽咽着對我說道:「江橋,秦苗她出事了……事情很大!……」
我的心頭下意識一緊,趕忙問道:「她怎麼了?」
「剛剛我和她一起去參加一個酒會,我在前面開車,她的司機載着她在後面開……過紅綠燈路口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裏躥出來一輛違章車,正好撞在了她的車子側面,秦苗坐在後座也受到了波及,當場就大出血……現在已經被送到醫院搶救了……我怕,我怕搶救不過來,她還懷着孩子,出了那麼多血……」
我的頭皮一陣陣發麻,我下意識的想起了秦苗的樣子,想起了自己為她和喬野策劃的那一場婚禮。我的心情在人有旦夕禍福的噩耗中沉入到了谷底,我的嗓子好像被什麼硬物給堵住了,以至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在意的是那一個與我相識十多年的生命,還有她肚子裏的另一個生命。
我努力讓自己清醒了一些,問道:「紅綠燈路口,對方怎麼可能會有那麼快的車速呢?」
「不知道,肇事司機可能是喝了酒,也有可能是吸了毒……這不是重點,你趕緊來醫院吧,我們一起陪着她,希望她能度過這次的難關。」
我打聽清楚了在哪家醫院後,便結束了和金秋的通話,但心情卻被壓抑的很難受,而肖艾也在這個時候從馬路的對面走了過來。
我攔下一輛出租車,然後對肖艾說道:「秦苗被車撞了,現在正在醫院搶救,情況不是很樂觀,我要過去看看。」
肖艾明顯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對我說道:「我和你一起去。」
……
出租車飛快的穿行在夜晚即將來臨的城市裏,我的心好像被烈火焚燒着一樣難受,我不願意看見這麼一條與自己有過爭吵,有過歡笑,有過許多交集的生命就這麼以這種方式消失在這個世界。
她是一個如此有智慧、有能力,懂包容的女人,至少對喬野來說是這樣的。
我不知道,此刻的喬野是不是已經趕到了醫院,但是我仿佛已經能夠看到他心急如焚的樣子,而這始料未及的突發事件,到底會給這個家庭帶來什麼樣的影響,我更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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