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蘭妃難產,雲缺眼睛瞪得老大。
有這麼巧嗎?
我剛背下來往生咒,皇帝沒用上,看來皇妃要用上了。
皇帝下旨,雲缺只能跟着過去,一路上想着對策。
其他佛經倒是還有幾本,沒時間看,總不能還說我在坐禪,等一個時辰再去,估計到時候人都沒了。
到了蘭妃所在的慧蘭殿,雲缺看到里里外外全是人,太子也在,臉色很難看。
接生婆就有十幾個,全都臉色慘白,渾身哆嗦,御醫二十多人,沒一個有笑容,全是死了全家一樣的悲痛神色。
宮女們手忙腳亂的運送着各類靈丹靈材,大殿裏珍貴的靈草鋪了滿地。
雲缺進來的時候,一名瘦小的老者正坐在床榻邊給蘭妃把脈,此人穿着御醫的衣裝,眉頭緊鎖。
唐皇站在旁邊,臉色陰沉如水。
看得出這名御醫地位極高,其他御醫都在遠處站着。
雲缺瞄了眼蘭妃,隨之心頭一沉。
蘭妃狀態極差,眼睛緊閉,呼吸微弱,已經處於昏厥當中。
雲缺等在一邊沒吭聲。
因為那老御醫有着很高的修為,把脈同時,雲缺能感受到此人催動着磅礴的靈氣,籠罩在蘭妃身上。
過了稍許,老御醫收回手,嘆了口氣道:
「母子均為死脈,陛下節哀。」
說罷老御醫緩步而去,沒再回頭。
他鬆手之後,蘭妃身上的靈氣也隨之消失,臉色變得愈發蒼白,呼吸幾乎微不可查。
死脈,就是沒救了。
任憑皇宮裏靈丹眾多,靈草如山,除非有起死回生之效,否則全是無用之物,根本救不回來。
白隆佑踉蹌了一下,只覺得眼前發黑。
魚朝急忙上前攙扶。
白隆佑仰天長嘆:
「報應!報應啊」
唐皇現在無比後悔,他下令屠了佛門,終究引來了這場報應。
魚朝膽戰心驚的道:「陛下,禪師到了!」
唐皇這才看到雲缺,無神的眼裏泛起最後一絲希望,一把抓住雲缺的手,哀求道:
「吾兒快快詠經!看看蘭妃還有沒有救,她最信佛,她比所有人都虔誠!佛祖不該報應在她頭上啊!」
唐皇眼中泛起淚花,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
雲缺在心裏默默嘆息。
比起冷血無情的大秦皇帝,唐皇對家人看得極重,感情上更像一個普通人。
即便唐皇對自己不懷好意,但蘭妃對自己很不錯,如果能幫忙,雲缺不會拒絕。
可關鍵是救不了!
連老御醫都斷定了死脈,雲缺這點醫術更沒戲。
雲缺心裏始終存疑。
蘭妃肚子裏的嬰孩,絕對有古怪,既然早早就有自己的意識,怎會落到這種地步。
難道是個怪胎?
老天爺看得不爽,不想讓怪胎出世?
帶着滿腹疑惑,雲缺敷衍着準備念經。
掃了眼周圍的一群人,雲缺覺得念出來肯定穿幫,於是道:
「兒臣盡力就是,還望陛下與諸位大人暫時迴避,大乘佛法,不傳六耳。」
唐皇立刻點頭,當先離開房間。
其他人更不敢多待,急匆匆往外走,生怕走晚一步,蘭妃咽氣,他們被牽連。
很快大屋裏再無外人。
雲缺裝模作樣的圍着蘭妃踱步,邊走邊念:
「天對地,雨對風,大陸對長空。山花對海樹,赤日對蒼穹。雷隱隱,霧蒙蒙,日下對天中」
「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子不學,非所宜,幼不學,老何為」
「要不我給你念段往生咒吧」
雲缺一臉無奈的瞎嘀咕,蘭妃忽然眼睛,一把抓住雲缺的手腕,虛弱道:
「看見了!我看見夢裏追殺我的人!」
雲缺知道蘭妃這時候清醒,絕非好事,而是迴光返照,即將死去,於是輕聲安慰道:
「人生如夢,無需介懷,皇妃可有心愿未了?」
蘭妃好像聽不見雲缺的聲音,目光直勾勾望着漆黑的穹頂,呢喃道:
「長衫,戒尺,儒冠」
雲缺聽得愈發奇怪。
蘭妃這種描述,顯然是教書先生打扮。
這種奇怪的夢境倒是罕見,夢到被教書先生追殺,最後還被砍了頭。
雲缺覺得蘭妃可能小時候調皮,上課經常被先生揍,留下心理陰影了。
蘭妃的目光變得清明起來,緊緊抓住雲缺的手腕道:
「救救孩子!他還活着!」
雲缺實在無能為力,只好安慰道:「皇妃放心,我一定盡力而為。」
雲缺話沒說完,蘭妃眼睛一翻,再次昏厥,嘴巴張着,幾乎沒了呼吸。
「抱歉啊蘭妃,我是和尚又不是佛祖,實在無力回天,只能幫你念一段往生咒」
雲缺正準備開念,忽然神色一變。
「長衫,戒尺,儒冠,砍頭噩夢」
雲缺想起一件事。
當初在黑鐵城,被凌妙清掠走後,自己在草原迷路,找到一處廢墟,其中有一尊無頭佛像。
後來儒聖入夢,讓雲缺體會了一次登山之行,暗示着天下超品,盡數被儒聖所殺。
那麼草原廢墟里的無頭佛像,是不是代表着被儒聖斬殺的佛陀?
如果是的話,蘭妃的夢境就變得古怪起來。
長衫,戒尺,儒冠,顯然是儒聖的裝扮,如果夢到儒聖追殺,最終被梟首而亡,這種夢境不該出現在蘭妃身上,應該出現在佛陀身上才對,而佛陀又死了
忽然間雲缺猛地一驚,目光望向蘭妃的大肚子。
「佛陀轉世!」
蘭妃的夢,有可能是腹中嬰孩的夢!
天底下能夢到被教書先生追殺,最後梟首的,恐怕只有佛陀轉世之身。
「不會吧有這麼巧?」
雲缺驚疑不定,朝着蘭妃肚子說道:「我知道你能聽見,你要是再不出來,你娘就沒命了,到時候你也小命不保。」
說完,雲缺觀察着蘭妃的肚子。
毫無動靜。
怎麼回事?
難道猜錯了?
雲缺疑惑不解。
如果當真是佛陀轉世,不應該讓自己處於如此危機當中。
蘭妃眼看着要咽氣,孩子如果再不出來,也得跟着死。
這時蘭妃的嘴巴開始顫抖,呼吸消失,好像有東西堵住她的喉嚨,讓她無法喘氣。
雲缺察覺到情況不對。
死人,雲缺見得多了,蘭妃這種將死之兆,太過古怪。
雲缺立刻掰開蘭妃的嘴巴,本想查看一番,忽然耳畔炸起一聲奇怪的吼聲!
那吼聲聽不出是人是獸,從蘭妃口中衝出,直接灌入雲缺的耳朵,但整個大屋內卻寂靜無聲。
吼聲猶如魔音灌耳,雲缺眼前一黑,五感盡數消失!
突如其來的危機,雲缺實在沒想到,那吼聲他根本抵抗不了。
身體失去感知,雲缺立刻在識海空間睜開雙眼。
與此同時,滾滾雷音般的魔音隨之而來!
吼聲竟直接炸起在神識海!
月魁的身影出現在雲缺身後,不是人身,而是化作巨大的血狸,一雙血紅的豎瞳盯着高空,如臨大敵。
「你惹了什麼東西!」月魁忌憚道。
「我哪知道!正念經呢,可能被人罵了。」雲缺也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你個臭武夫,沒事兒念什麼經!」月魁驚恐道:「這聲音太可怕,我擋不住!到底哪來的!」
雲缺沒等解釋,轟鳴的音浪豁然來襲。
識海之內,仿佛出現了狂濤駭浪!
雲缺只覺得天旋地轉,自己的元神在這股吼聲當中即將被撕裂!
當吼聲來襲的同時,古老的文殿突然豪光大起!
遮天蔽日般的光暈將雲缺周圍的一切盡數籠罩。
雲缺覺得聽不到聲音了。
四周一片安寧,等眼前的光暈消失,識海空間一如既往的安靜。
雲缺鬆了口氣。
文殿果然是好東西,侵入識海的吼聲被消弭得一乾二淨。
在心裏感激了一番聖人之後,雲缺帶着一肚子怒氣回歸本體。
妖刀出鞘!
「來大唐沒動過刀,你們這群邪祟真以為貧僧是吃素的!」
雲缺直接將妖刀對準了蘭妃的肚子,眼中遍佈殺意。
剛才那吼聲,絕非蘭妃所為,定是蘭妃肚子裏的傢伙在搞鬼。
如果識海里沒有文殿,那吼聲絕對能讓雲缺魂飛魄散!
肚子裏的古怪之物,已經表明了殺意,雲缺豈能善罷甘休。
這等邪異,當然是先宰了再說。
妖刀在半空劃出一道寒光,斬向蘭妃的肚腹。
如果將其腹內的邪祟斬殺,蘭妃沒準還能保住一命。
雲缺對自己的刀法有着絕對自信,殺掉肚子裏的邪祟而不傷到蘭妃。
這一刀是豎着斬落。
刀尖直接扎向蘭妃的肚臍。
當刀尖即將切進蘭妃的瞬間,雲缺耳畔忽然響起一道嘆息。
之前的吼聲灌入的右耳,這次的嘆息則響起在左耳。
同樣的,無論吼聲還是嘆息,只有雲缺能聽到,屋子裏毫無聲息。
刀尖堪堪停住,懸在蘭妃的肚皮之上。
雲缺緩緩鎖緊眉峰。
嘆息並無任何威脅,與吼聲截然不同。
雲缺能分辨得出,嘆息與吼聲來自兩個不同的生命。
雙胞胎?
雲缺心頭的疑惑一閃即逝。
如果是雙胞胎,皇宮裏的普通御醫即可輕易看得出來。
雲缺沒再動手,收起妖刀,掰開蘭妃的嘴巴,眼中泛起豎瞳。
在豎瞳之下,雲缺隱約看到蘭妃口中起伏着一種奇怪的黑氣!
黑氣不是妖氣,也不是死氣,更不是鬼氣,極其怪異。
到底怎麼回事?
雲缺遲疑起來。
不動刀,蘭妃馬上就咽氣。
動刀,有可能誤傷到無辜。
發生在大唐皇宮裏的詭異局面,讓雲缺一時間難以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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