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魏延曦上朝回來聽下人說王妃剛起沒多久,這會兒正在院裏用早膳,他眼前一亮,摩拳擦掌的打算回主院去跟自家王妃好生溫存一番,哪曉得還沒踏進屋門就聽小廝來報,說是國公府來了一頂四人抬的小轎,這會兒正端端正正的停在王府正門前,裏頭的人卻沒下來,惹了不少看熱鬧的人呢。
&麼?國公府?」
一聽說是國公府來的轎子,魏延曦愣了。這國公府不是一向仗着宮裏那位跟他雍王府老死不相往來麼,怎麼最近一會兒叫遙清回去,一會兒又送人來,鬧騰的這麼歡實?
不過就算心裏狐疑,人都送到門口了,總沒有不看一眼的道理,打定主意,魏延曦吩咐梁威去門口瞧瞧,到底國公府送了什麼人來。
說話間,齊遙清也聽到了風聲趕了出來,一看魏延曦在院門口,當即三兩步上前,問:「王爺,可是府中遣人來了?」
他本正在屋內用早膳,忽然見夢寒匆匆跑進來,說是國公府遣了頂轎子到王府來,可等了半天卻沒人從轎子裏走出來,只定定的停在門口堵門,着實奇怪。他一聽這話覺得有些不對頭,正打算去看看,誰知剛出院門便遇上了早朝歸來的魏延曦。
&像是。」魏延曦點點頭,順手把他攬到身邊,「你莫擔心,我已經讓梁威先去前頭看了。」
&那好。」
見魏延曦已經安排好了,齊遙清沒再多問,只順從的站在魏延曦旁邊,等着梁威回來。
思及那日在清平齋朱耀紫說的那番話,齊遙清的眉頭忍不住微微蹙了起來,心頭滑過一絲不好的預感。
而後來事實證明,他這預感果然沒錯。
&爺,啊,王妃也在。」梁威不愧是魏延曦的心腹愛將,辦事效率那叫一個高,不出片刻便風風火火的趕回來,看見齊遙清也在,愣了下,不過很快便正色道:「屬下去看了眼,那轎中似是坐了什麼人,只是一直不曾下來,也沒露過面,不知究竟是何身份。」
&沒去問問?」
&下問了。」梁威露出一個有些無奈的表情,「可還沒走近就被抬轎的小廝攔了下來,說是轎里坐的人可精貴着,還請王爺親自相迎。」
&要本王親自相迎?這可有趣了。」
魏延曦聞言摸了摸下巴,一時間也摸不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千里迢迢從國公府坐轎子過來,等真到了,卻神神秘秘的捂在轎子裏頭不肯出來見人,這叫個什麼事?
&爺,您看……您是去還是不去?」梁威試探着問了句。
&魏延曦像是聽了個天大的笑話,「哈,本王為什麼要去?就算他齊蕭肅來了本王也照樣不見,如今一個連面都不敢露的人,有什麼資格要求本王親自相迎?」
他是堂堂闌朝雍親王,能讓他親自出門相迎的只有皇帝,哦,當然,還有自家王妃,至於其他那些人,誰敢蹬鼻子上臉的跟他講條件?真是不自量力。
&是屬下失言了,還望王爺恕罪。」
梁威話一出口便知自己說錯了話,自家王爺是什麼人,典型的天老大他老二,連皇上在他面前說話都要端着幾分小心,更別提一個小小的國公府了。
&爺,不然……不然我去看看?」
一旁,齊遙清皺眉思考了會兒,忽然轉頭問魏延曦。
說實在話,國公府來的人他是避猶不及,真心不想接觸,只是這人都鬧到王府門口了,也不能這麼幹晾着,不然落在圍觀人的眼裏倒像是雍王府刻意在刁難人了。
怎麼說都是母家來的人,齊遙清嘆了口氣,王爺不管那就只能他這個王妃去解決了,只求莫要給雍王府和王爺抹上什麼黑點才好。
看出他的勉強,魏延曦輕輕拍了拍他的胳臂,示意他安心。
&去又能做什麼,既然來了就讓他等着吧,等什麼時候肯露面了再說。你這早膳還沒用完呢,別平白為了些無謂的人和事擾了興致。走,正好我也餓了,你陪我再用些吧。」
他這話說的不容抗拒,直接拉着齊遙清走了,臨進門了,想起什麼似的,回頭跟梁威囑咐道:「唔,對了,若是那人願意出來了你再來告訴本王,不過切記,沒有本王的命令,不准隨便放人進來,知道了?」
&下遵命。」梁威抱拳應下。
&那就行了。」魏延曦不甚在意的揮揮手讓他退下,轉而又笑着對齊遙清道:「遙清,走吧,陪我再用些粥點去,一整個早朝都干站在那兒可把我餓壞了。」
就這樣,國公府送來的轎子就這麼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停在王府門口,王府的下人們該守門守門,該打掃打掃,就跟根本看不見一樣。
而王府主院內,被整個國公府所深深惦記的雍王殿下此刻就跟個沒事人似的,吃飽喝足以後突然來了興致,硬是拖着自家王妃跑到小書房,說什麼都要看他作一幅畫。
&爺,我……我確實不擅長作畫啊。」
齊遙清也不知魏延曦今天到底是受什麼刺激了,非要他現場作張畫出來。他雖自幼習文時師傅教過畫藝,可到底算不上精通,平日裏隨便畫上兩筆還成,像這樣專程拿上好的娟紙和極品狼毫作畫還真是頭一次。
&知道你不擅長。」魏延曦從善如流,「不過沒關係,我也不擅長,你就隨意的描幾筆,好壞不論,只要是你畫出來的,我都喜歡。」
話越說越曖昧,說到最後雍王殿下還不忘在自家王妃頸側偷了個香。
&爺……」
齊遙清軟軟的推了推他,誰知他跟塊牛皮糖似的推也推不走,只能作罷,自己將頭稍稍偏遠了些。
見他抗拒與自己的親昵,魏延曦也不惱,低低一笑,攬着齊遙清走到桌邊,按着他坐下道:「畫吧,遙清,你那日把那幅圖補完後,本王就一直想看你再作一幅。」
那幅圖?哪幅圖?
齊遙清愣了下,這才想起魏延曦說的應當是那日他在主屋書桌上發現的,被硃砂沾染了的自己的畫像。當時不過是心念一動,一時興起補了兩筆,哪曉得這人竟一直對此念念不忘。
齊遙清嘆了口氣,他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自己斷然沒有再推拒的道理。
他想了想,提起筆,正要落下,卻忽然又偏頭對魏延曦道:「王爺,我畫藝不精,只怕是筆法粗糙,登不了大雅之堂,你既是拿這麼好的紙卷和畫筆任我糟蹋,待會兒可別心疼。」
他難得用這種半嗔怪半玩笑的語氣說話,魏延曦怔了下,笑意迅速爬上整個臉龐,在他臉頰上重重的「啵」了一口,眉眼彎彎道:「放心吧,你只管畫,就是畫只王八出來我都給當龍王供着!」
齊遙清:「……」
瞧王爺這話說的,雖說他畫得不好,可怎麼着都不至於拿只王八出來充數吧……
無奈白他一眼,齊遙清任命的蘸了蘸墨汁,略一思考便落筆下去。他不是總喜歡回憶十年前的雁秋山麼?那自己今天就幫他再回憶一次吧。
魏延曦只覺得這人筆下像是生了花,行雲流水般的勾勒出一條條顏色迥異、深淺不一的線條,或粗或細,或直或彎,不多時,畫面上便浮現出一片鬱鬱蔥蔥的綠色、一片高低不平的土地,還有一匹正高昂起前蹄、朝蔚藍的天空嘶鳴的駿馬。
齊遙清筆下的畫像是活了一樣,明明靜止不動,卻好像瞬息萬變,恍惚之間魏延曦仿佛回到從前,再次看見這匹年輕而富有活力的駿馬馳騁於山河之上,一身光亮的鬃毛在烈烈山峰中飛揚舞動,一聲清冽的嘶鳴響徹雲霄,直震得山谷都欲為之開裂。
&霄……」
口中喃喃念出這兩個字,一向喜怒不露於外的雍王殿下竟是微微紅了眼。
&
齊遙清笑着點了點頭,可視線卻並未離開畫面,所以也沒能發現魏延曦的異樣。
&記得當初它馱着你從林間突然穿出來,嚇了我一跳,差點就要撞在我身上。可誰知這馬卻像是有靈性似的,及時剎住了步子,我才倖免於難。」
回憶起十年前的細節,齊遙清眼中一派柔和,連聲音都輕緩了不少,似是沉浸在記憶中不可自拔。
&時它就在我身邊打轉,不住的低鳴,還把背上馱着的你使勁往我身上蹭,呵呵,像是急切的想要我救你似的。可等我真把你從它背上扶下來以後,它卻不叫了,安安靜靜的蜷縮在一邊,將頭耷拉在地上,看我替你去毒治傷。」
想想也是有趣,一匹馬,竟是聰明至此。
&對了,王爺,怎麼來王府後不曾見過雲霄呢,它如今可還安好,是不是還……王爺,王爺?你這是怎麼了,王爺?」
齊遙清笑着回頭,正想問問魏延曦雲霄後來的事情,誰知對上的竟是一雙通紅的眼睛。他嚇了一跳,下意識的伸手將魏延曦拉至身邊坐下,然後覆上魏延曦的眼眶,問道。
魏延曦任由他拉着,感受這人涼涼的指尖輕觸自己的皮膚,觸感如玉,柔軟而又舒服。
他貪戀的閉上眼,將臉往齊遙清伸出的手指那邊湊了湊,吸吸鼻子,嗅着齊遙清身上好聞的清香,低聲道:「雲霄……雲霄它……已經不在了。」
&麼,不在了?」
聽到這三個字,齊遙清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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