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曦定定的望着盈盈拜倒在身前的女子,眉頭緊蹙,良久都未作聲。
膚如凝脂,眉如柳黛,杏眸微挑,櫻唇輕啟。不得不說,齊遙清這個表妹長得確實很漂亮,在她身上依稀能看出齊遙清母親當年的絕艷姿容。
她的長相極為陰柔,眉眼之間與齊遙清確實有幾分相似之處。但較之齊遙清那張清秀瘦削的臉龐,溫季華顯然更為豐腴飽滿。許是因為嫁了人的緣故,溫季華的一顰一笑間多了絲女兒家的媚色,唯獨少了分清冷與高貴……
也許魏延曦自己還沒發現,不知不覺中,他已經不由自主的開始將齊遙清與小七姐姐混為一談了。恐怕時至今日他都沒細想過,為什麼那日不過是宮門前遙遙一見就能認出這是記憶里小七姐姐的容顏,如今更無意識的斷定十年後的小七姐姐就應該長成齊遙清而非溫季華的樣子。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其實這一切的理由很簡單,也很好想,只是因為糾纏了十年的痴念,魏延曦始終沒能跳出那個既定的圈子,好好審視一下最近發生的這些事罷了。
&但不是。」
沉默了許久,魏延曦終於還是嘆了口氣,搖搖頭,說了一句除了齊遙清沒人聽得懂的話。
齊遙清站在他身後神色一凜,不動聲色的朝後退了一步。
他也不知道魏延曦到底哪來的自信能斷定小七姐姐不是溫季華的。在他眼裏,溫季華小他兩歲,論長相絕對能稱得上與自己相似,就算一口咬定十年前雁秋山的小七姐姐是她也不為過。
但魏延曦卻否認了,想都沒想就否認了。齊遙清勉強穩住心神,寬慰自己裏頭還有一個溫季嬙,雖說年歲小了些但相貌也是不差的,只盼着魏延曦能看上她,莫要再糾纏下去,好還自己一個自由之身,將來即便離開皇都、遠走他鄉,也不要再回到他的視線範圍之內。
可惜齊遙清雖然詩詞歌賦無一不通,但這「情」字卻未免想的太簡單了。痴纏十年的執念又豈會就這麼不明不白的了結?近鄉情更怯,越是到接近謎底的時候魏延曦就越是謹慎,直覺也愈發精準,唯恐自己這十年的真心最終付錯了人。
只看了溫季嬙一眼,魏延曦就知道,這個女孩也不是他要找的人。且不論溫季嬙今年剛滿十八,十年前才不過是個八歲的稚童,如何能被自己看作姐姐,單就看溫季嬙的相貌與氣度,便與記憶里的人兒相去甚遠。
時間或許能改變一個人的外貌,但它改變不了一個人由內而外散發出的涵養與氣質。溫家兩姐妹與當初小七姐姐給人帶來的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感覺。這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魏延曦一時也說不出什麼判斷的依據來,但他就是知道,她們兩個都不是。
有些沮喪的嘆了口氣,魏延曦此刻心裏也不知做何感想。說不失望是假的,他本抱着滿腔熱情來,希望今日能圓自己一個持續了十年的夢,哪怕心中所念之人如今已然嫁作人婦都沒關係,他只要知道她究竟是誰,現在過的好不好,也就夠了。
可老天又一次跟他開了玩笑,就像是直接在他頭上澆了盆冷水一樣,冷到了心骨里。
魏延曦沉下心來,視線不自主的朝齊遙清飄去。自從那日在宮門前見到齊遙清以後他就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想念多年的小七姐姐就在自己身邊似的,明明離他越來越近,可卻總能輕而易舉的從他指縫間溜走,讓他摸不着。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魏延曦忽然發現,自己十年來尋過那麼多人,見過那麼多人,其中不乏與小七姐姐相貌、秉性相似的,可到頭來最像她的人竟然是皇兄賜給他的那位便宜王妃!
這還真是戲劇……
甩甩頭,魏延曦努力拋卻這些亂七八糟的遐想,專心於眼前的姐妹二人。不論齊遙清是否真的肖似小七姐姐,他是男子這件事是毋庸置疑的,那他肯定就不是她。
&位平日裏可喜歡四處走動?整日守在小小一方院中,只怕也是悶得慌。本王聽聞京都城郊有個千城廟,裏頭終年香火不斷,不少夫人小姐都愛去,你們閒來無事可也去過?」
心中有了計較,魏延曦不再拘泥於齊遙清的問題,轉而問溫季華和溫季嬙兩姐妹。雖然已經能夠大致確定她們兩個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但多留個心眼總是不錯的,萬一自己識人不准出了差錯呢。
齊遙清一聽這話便知道魏延曦心中在想着什麼。城郊的千城廟就建在雁秋山附近的小山包上,他問這話不就變向的等於在問她們二人去沒去過雁秋山麼。
他不禁失笑,沒想到事情都到這份上了魏延曦竟然還不肯放棄。這份執著了十年的無望之戀,自己打定主意瞞着他,究竟是對是錯呢……
堂下二人聞言面面相覷,她們兩個本都是按照父親的指示來的,指望能在雍王殿下面前露個臉,日後行事什麼能方便些,卻不曾想雍王殿下還真就跟她們聊上了。
魏延曦是誰?他可是在闌朝有「戰神」之名的不敗將軍,一品親王啊!常人想見一面都比登天還難,更何況像自己這樣被本王噓寒問暖呢。
相比起已經嫁人的溫季華,溫季嬙此時心都要從喉嚨口跳出來了。因為尚未出閣,又多年被養在深閨的緣故,她與男子接觸甚少,這會兒不過是被王爺關切了一句便有種如置雲端的感覺。
她羞得臉色通紅,可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只得朝姐姐遞了個眼神求救。溫季華本就比妹妹年長兩歲,待人接物也老練沉穩了許多,略一思索便笑着開口道:「王爺說的是,可惜我姐妹二人身為女子,平日裏自是不能常出門的,就算出去也大都是跟着父親母親。至於那千城廟……嗯,以前倒是聽說過,只是城郊那一帶偏遠,我們並不曾去過,孤陋寡聞讓王爺見笑了。」
她這一段話說的真可謂是精彩,每個字都經過了細細的斟酌,只求既不拂了王爺的好意,又能恰到好處的將自己姐妹二人恪守女德女則的形象給烘托出來。畢竟再怎麼說,官宦人家的女兒整日出去拋頭露面總是不合禮數的。自己的父親雖然如今只是個小小員外郎,但誰也說不好日後的事,倘若有幸得了王爺青眼,指不准明日就能來個大飛躍,一朝鯉魚躍龍門呢。屆時這兩個女兒的教養如何可就再重要不過了。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溫季華心裏算盤打得好,卻不知這話猶如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徹底擊碎了魏延曦最後的一絲僥倖心理。
他閉上眼深吸了口氣,勉強壓下心中的一切情緒,等再睜開時裏頭已經恢復了往日那副古井無波的樣子。
&去過啊,那還真是可惜。」魏延曦自言自語似的低嘆了一句,也就不再揪着這個問題不放了。
後來的事情也就水到渠成,與那日齊遙清回門沒什麼差別,雍王殿下大張旗鼓來了溫府,結果沒留多久便帶着王妃匆匆離去,可憐溫昌旭提前準備的一桌盛宴都沒了用武之地。
回去的馬車上,兩人依舊沉默,各自看着窗外,想着自己的心思,氛圍一時歸到了冰點。
齊遙清偷偷望了眼魏延曦,只見他一手搭在窗檐上,正面無表情的眺望着京都街景,那一雙凌厲冷靜的眼睛也失了往日的神采。他猶豫再三,終於還是忍不住輕聲問了句:「王爺……失望了吧?」
魏延曦將目光從窗外收回來,定定的看了他半晌,終於嘆了口氣,搖頭道:「若說失望,本王都失望十年了,也不差這一回。」
&年啊……」齊遙清複述着他的話,眼睛微微眯起,似是透過眼前人看見了另一個人似的。
那是一個半大的孩子,因為肩上傳來的疼痛忍不住皺緊了眉頭,一張俊俏的小臉也變得煞白,上頭冷汗直流。
&爺尋了十年,卻是否想過,如果再也尋不到……又當如何呢?」
&尋不到?」魏延曦像是聽了個天大的笑話,「本王不信自己尋不到。莫說京都不過巴掌大的地方,就是她去了其他地方本王也一定要把她找出來。本王已經等了一個十年,便就是為了她再等一個又如何?」
&是……」齊遙清猶豫着想說什麼,可最終還是只搖了搖頭,緘默不言。魏延曦的執著確實是他沒想到的,可也正因為這份執著才更不能把實情告訴他。自己毀了他一個十年,難道還要再毀一個?
&爺,容臣多問一句,為何要叫……呃她,小七姐姐?」
魏延曦聞言唇角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也沒在意齊遙清為何要問這個問題,緩聲說道:「那日本王昏迷之際,依稀聽見有人喚她『小七』,再加上她又自己說比本王年長,自然……就是小七姐姐了。」
誰又能想,當初隨手相救的人,竟對自己念念不忘近十年,那不經意的一聲「小七」,竟被喚了一世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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