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覆提了兩次,賀靈川也來了興趣。
這一記豁口其實是破壞了洞府原有的結構,或者說,是從外頭暴力切入山腹,給整個洞府重開一道生天。
沿着它走到底,三人進入一個巨大的石窟。
哪怕早有心理準備,見到正前方一幕,三人還是呆滯了好半天。
「這、這」董銳瞪圓了眼,「這就離譜!」
豁口的盡頭,赫然是一把大劍。
它就順着豁口的軌跡扎在牆上,光是露在外頭的劍身就長達五丈(十六米),插入石壁的部分得另算。
賀靈川遊歷八方,還頭一次見到這麼巨大的寶劍。
更詭異的是,劍上還釘着兩具屍骨。
年歲悠久,皮肉早枯,但這兩具屍骨一望也不完全似人。
雖然也像直立行走,但一具頭上長角,另一具身後有尾。
它們的身高分別是一丈和一丈五,在熒光孢子照亮下,骨骼閃着黃銅的光澤,甚至有種油潤的感覺。
傅留山瞧瞧外頭,再看看大劍,沿着豁口的方向比了個手勢:「一劍從天外來,切開山腹、刺入洞府,直接釘死了這兩個、兩個」
這兩個到底是什麼玩意兒?他收妖捉鬼半輩子,沒見過這種東西。
「也是屍傀嗎?」
另外兩人異口同聲:「不。」
董銳的視線黏在牆上,聲音都提高了兩三度:「天魔!這是天魔!它們被斬後很久才死,你看牆上的刨痕!」
「天魔?」
賀靈川糾正:「也就是天神。」
傅留山的疑惑不減反增,伸手往天上一指:「這是天神?高高在上的天神?」
「是。」賀靈川給他一個肯定的答覆,「天神就是曾經的天魔。天地災變之前,它們曾經入侵人間,後來被仙人趕了回去。嗯,看來這一式天外飛劍有年頭了,至少是在幾千年前。」
話到這裏,他突然心頭一動。
這劍的樣式,尤其是劍柄、劍鍔的模樣,怎麼越看越是眼熟?
賀靈川輕輕一躍,跳到劍身上,舉着熒光孢子照過去。
劍身蒙塵,不復光華。
他順手取出一塊皮料,在劍脊上反覆擦拭。
一下、兩下、三下,劍身露出了真容,雖然佈滿青鏽,但劍脊上卻有一行符文,和賀靈川記憶中的一樣。
他順着符文輕輕撫了過去。
是上古仙人語。
念出這行字的,卻是傅留山:「首岸鴻淵?」
董銳側目:「你認得?」
「啊,認得。」家學淵源嘛,「勾符做法的,哪個不得學這些?所以這是誰的劍?」
「上古時期大還宗的領袖,首岸仙人。」賀靈川答道,「他是擊敗天魔的強者之一。三年前靈虛城發賣會上,首岸仙人的一截劍頭,就賣出了八十萬兩銀子的天價。」
「八十」傅留山啞口,八十萬兩,他得幾輩子才能花光?
「萬,別漏了萬。」董銳不屑地瞥他一眼,瞧那沒出息的樣兒,「喂,靈虛城拍賣的,該不會就是這柄鴻淵劍的劍頭吧?」
他只是順口一問,哪知賀靈川點頭:「很可能就是它。」
他把黑龍鱗片餵給大方壺後,做的第一個夢裏就有這柄劍。當時,首岸真人隨手把劍擲向半空,鴻淵劍就自行飛走,不知去向。
無論是首岸仙人的弟子,還是賀靈川,都不知道他在幹嘛。
沒想到過了三千年,答案才在這裏意外揭曉!
賀靈川不知道首岸仙人當年在哪裏扔出寶劍,但想必距離這裏很遠。
那一劍莫不是飛越了千山萬水,才剖開大山,釘死了兩頭天魔?
這是何等修為?
這是何等威力?
這是何等風采?
賀靈川光憑想像,都覺得目眩神移。
真不愧是立於群仙之巔的首岸仙人。
傅留山兩眼放光:「要是把這劍拔出來,它能賣多少錢?」
一個劍頭就值八十萬兩,這大半把劍呢?
「除了靈虛城,哪裏也賣不出這麼虛高的價格。」賀靈川兜頭就是一盆冷水,「即便是神物,插在陰煞之地幾千年,現在也跟廢鐵差不多了。想讓它重新靈光,不知道要付出多少代價。」
所以這東西現在頂多有個紀念價值,沒有真正的使用價值。
傅留山乾笑一聲:「我就這麼一說。走吧,辦正事兒去。」
董銳也道:「這兩具神骨風乾太久,活性已失,沒用了。」
從這裏開始,他們才正式進入洞府。
有傅留山的橡子小人探路,他們現在所走的路徑還算安全。賀靈川邊走,腦海里仍在回憶黑龍夢境的內容。
首岸仙人擲出飛劍前幾息,跟弟子們說了什麼?
他們好像提到一個人名。
所以,當年天魔跑到這洞府里做什麼?
三人往地宮深處走,路上遇到幾個被破壞的陷阱,都是橡子小人的傑作。
很快,他們路過兩間暗室。
隔得老遠,伶光就抽動鼻子嗅了兩下:「好濃重的血腥味兒,還有鐵鏽味道。」
傅留山則道:「這兩間屋子飄蕩的怨氣,凝實得有些可怕。」
天師對某些東西的敏銳程度,比狗鼻子還靈。
賀靈川舉着熒光孢子,照亮兩間暗室。
這裏,到處都是刑具。
準確來說,是用過的刑具,其中許多還沾着黑色的污痕。
品種之齊全,令人大開眼界又不寒而慄。
桌上、椅上、地上,都有血跡凝固下來,變成了深淺不一的頑漬。
「刑訊室?」伶光不解,「鬼魂設立兩個刑訊室做什麼?」
這裏的刑具,都是對付血肉之軀的吧?
「人斷氣之前受盡痛苦,最好是憋屈而死,才容易轉作惡鬼、厲鬼。」傅留山拿起一隻尖銼端詳,這上頭還殘留一片斷裂的指甲,「玄盧鬼王趁新鬼剛成,拿走它們的一縷魂氣製成魂燈,從此就能控制它們為己所用。」
伶光打了個寒顫。被玄盧鬼王折磨至死的人,變成鬼後竟然還要給自己的仇人打工,永無止境。「這也太慘了吧?」
難怪這裏的鬼一個比一個兇惡,實在是心理扭曲。
傅留山懷裏的鈴鐺忽然響了,弱弱的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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