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蘄嘴角一勾:「那麼,凡人要怎麼敬拜上仙呢?」
「山腳下有一座風神廟。千幻真人說,風神只是他的一個分身,讓大家去那裏燒香敬拜,他自生感應。」
只要靈氣充足,仙人要做到「有求必應」不是難事兒。
但白子蘄卻對「風神」有點興趣:「風神是這些漁民的信仰?」
「銀珠島人長年都在風暴圈內生活,最敬懼的就是風神!」這種自然的偉力,又讓人心生膜拜,所以對「風神」的信仰就應運而生。
白子蘄瞭然:「他們信拜風神,從什麼時候開始?」
「說是從古至今,沒有確切的起始。」
「幻宗在風神廟,『顯靈』不少次了吧?」
「是的,從前每過兩三個月,風神都會顯靈,要麼賜福,要麼懲戒!」白十七道,「但前一次顯靈是一年前了,銀珠島上爆發連環殺人案,死者都是在睡夢中丟了腦袋。地方上抓不到兇手,平民惴惴不安,是風神顯跡、直接把兇手揪了出來,平民感佩不已、大呼明聖。」
光給獎惠,旁人喜而不敏;要恩威並施,才能讓人又怕又敬。幻宗也是深得其中精髓。
白子蘄微微一哂:「千幻真人是一百五十多年前入主顛倒海,無論那時候有沒有『風神』,現在它已經是千幻真人的殼子了。」
如果千幻真人到來之前,這裏就有風神信仰,那麼,這種信仰已經被千幻鳩佔鵲巢。
人類的壽命很短,只要繁衍幾代,後人就只會拜認千幻為真正的風神。
「他們的勞動所得,要上貢麼?」
「要的。島上平民要把一半收入獻給風神廟,如有偷漏,下場很慘。」
白子蘄點頭:「果然還是這個路子。」
在顛倒海,千幻和幻宗弟子們依舊享受着平民的供奉。
「但多數島民的進獻交得心甘情願,因為風神會選擇根骨稟賦上佳的孩子帶上仙山,傳授長生之術!」
白子蘄嗯了一聲。
成仙,多少人的畢生夢想。如果能給後代謀一個修煉成仙的機會,平民什麼苦都能吃。
「此外,風神還會替他們抵擋來自顛倒湖的惡鬼,也稱作夜叉!」
「顛倒湖的夜叉?」越來越精彩了,「這裏還有個顛倒湖?」
「有的,在銀珠島東南角。這兩個船民說,顛倒湖即是傳說中的『鬼界』,入口在銀珠島上。平時,風神會施展無上法力,把人界和鬼界隔離開來,保護銀珠島不受夜叉侵擾;但在風暴牆消失的這幾天裏,兩界隔離也打開了,夜叉就會衝進銀珠島,吃人害人。」白十七頓了一頓,「先前這些船民一看見我們就那般緊張,是把我們認作顛倒湖出來的夜叉。」
「你不是說,顛倒湖是在銀珠島上?」
「船民一直相信,它有水下暗道與外海相連。」白十七又道,「夜叉突然大舉進攻,把銀珠島殺得血流成河。整個村莊、鄉鎮,甚至小城居民,都被夜叉吃了個精光。這種事,過往已經發生多次,而每一次,銀珠島人都要付出慘重代價,才能打退夜叉們的進攻。」
白子蘄有點好奇:「為什麼風暴牆消失時,『風神』沒法子保護平民?理由是什麼?」
「風神的力量來自於風暴牆,在這十天當中,風暴牆暫時消失,風神自然也就虛弱了。」
「行,行。」白子蘄點頭,「很合理。」
信仰風神的人,大概會覺得邏輯上沒什麼問題。
除非他們像白子蘄一樣,知道風暴牆的出現消失和千幻真人沒有一毛錢關係。
白十七也就問出這麼多了,船民知道的有限。
白子蘄再問他:「該放的東西,放好了麼?」
「放好了!」
白子蘄走回沙盤邊上,果然見到盤中有一個小點兒正在移動,乃是剛剛離開的漁船。
那兩個漁民得了大錠銀子,抵得上好些天的漁獲,乾脆也不捕魚了,直接划船回家。
白十一在邊上看着,忍不住問:「都使大人,您覺得對方知道我們來了麼?」
白子蘄還未答話,操控鷂子的手下突然「啊」地一聲,捂住眼睛。
「怎麼?」
「我控制鷂子飛得低了些,結果山上飛出一道寒光,就」這人放下手,左眼充血。
他和鷂子共享視界和感受,鷂子遇襲,那份痛苦也會讓他感同身受。
「哪座山?」
「石、石龍峰!」
也就是銀珠島的最高峰、千幻真人的住處?
白子蘄看了看白十一:「對方不僅發現我們,也在觀察我們。」
否則銀珠島鳥類繁多,石龍峰上的人為什麼只斬這隻鷂子?「他們知道,這鷂子是從我船上飛出來的。也即是說,我們剛進風暴圈,他們可能就知道了。」
這也合理,仙人自有仙家手段,領地遭人入侵,怎好茫然不知?
白十七請示:「我們現在?」
「等!」白子蘄坐了下來,「稍安勿躁。」
說話間,他想起了賀驍。
這廝人在何處?
雖說海上行船多變數,但白子蘄預感,賀驍多半也能如期趕上這一場盛會。
沒什麼理由,他就是知道。
所以,賀驍正在哪裏挖坑給他跳呢?
大半個時辰後,沙盤上顯示的小點兒停靠到銀珠島,然後,就上岸了。
兩名船民得了一筆橫財,也無心捕魚,直接就划船回去了。
他們不住在銀珠主島,而是三里外的另一個小島。
不過漁船剛剛靠岸,岸上就有人等着了:
三名白衣人,寬袍大袖高髻,面色冷漠。
他們毫不客氣道:「你倆,下來。」
兩人一驚,滿臉害怕。
「快點!」
兩名船民腿軟,一上岸就撲通一聲跪在沙地上:「仙爺,我們什麼壞事也沒做啊!」
「方才,海上是什麼人?」
「他們,他們是過路的海商,正好遇到風暴解除,就、就進來了,找我們問問情況。」
「什麼情況?」
兩人就將方才的對話一五一十全說了,半字都不敢漏。
三人聽了,冷笑:「仙山之事,你們也敢信口胡言?見錢眼開!」
船民正要求饒,對面一人抬手,袖裏就有一道寒光飛出,將一名船民打了個對穿。
另一名船民大驚,轉身就跑。
可他還沒爬起身,這道寒光又追出,從他後心穿過。
幻宗弟子這才伸手,在他們身上檢查了一下:
「沒有跟蹤類的神通。」
「對方是什麼人?」
「反正來者不善,我們回去稟報師尊。」這人抓出一片銀葉子,正要扔在地上,同門卻道,「靈氣都斷供多久了,你還想飛回去?不省着點用!」
這人一想也對,立刻收起了銀葉子:「對方人多,我怕師尊等急了。」
「人多有什麼用?這裏可是上古真仙的洞府!他們再多百倍,進來也是死路一條!」
三人跳上漁船,往船尾一指,拍了個水浪術:
「走。」
話音剛落,船尾就有水浪翻滾,推動漁船往主島漾漾而去,不須人手划槳。
但船里的魚腥味兒太濃了,三人隨手放了兩個清潔術,還覺得臭味縈繞鼻尖,乾脆屏息不聞。
「我就覺得奇怪,咱都出不去洞天福地,為什麼這些人能開船進來?」
先前那人冷笑:「自尋死路,當然就進來了。」
「你是說,師」
「別提!當心師尊又罰你閉口三年。」
三人聊了幾句,都沒留意到漁船底部趴着一隻奇怪的蟲子。
這東西還沒有尾指長,外形像蠍子,但尾鈎不往上翹也沒有尖鈎,而是化作幾條細長分叉的須子,通體純黑。
如果賀靈川在這兒,大概能認出這是個什麼玩意兒,他在盤龍世界的玉衡城裏就遇到過。
眼下這隻怪蟲藏在漁船的木縫裏,船底又泡在水裏,船上的三名幻宗弟子對它完全無感。
一刻鐘後,漁船行至主島。三人隨便找個地方靠了岸。
他們前腳剛離開,那隻怪蟲就從船底鑽出來,抖抖身上的水,展開膜翅飛了起來,就遠遠綴在這三人身後。
那三人明明步行,但一步就能跨出五丈以上,姿勢還是閒庭信步,飛在半空中的怪蟲竟然得竭盡全力才能跟上。
再往前就有人聲了,仿佛是個鎮子。
三人腳步不停,身形卻從原地消失。
隱身術!
幸好那頭怪蟲能追蹤人身上的熱量。在它的嗅探感知當中,這三個紅得發熱的人體還在奔行,而且是徑直穿過小鎮,一刻也不停留。
但來來往往的鎮民根本瞧不見他們,根本不知道這三名幻宗弟子就從他們身邊經過,頂多感覺到勁風撲面。
住在海邊,就要領略無常的海風,他們已經習慣了。
怪蟲不敢跟得太近,唯恐被他們發現。
就這樣一路往石龍峰而去,很快就到山腳下。
那兩個船民沒有撒謊,石龍峰的入口處修起好大一座廟宇,外牆高達三丈,當禦敵用的城牆都綽綽有餘。
裏頭的建築動輒三五層,修得美輪美奐,匾額、柱雕、楹聯一律鎏金,木料都刷寶漆,在煙氣縈繞中顯得神聖又莊嚴。
這就是風神廟。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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