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道百面夢魘被盤龍夢境外的紅色巨影親自收拾了,壓根兒沒賀靈川什麼事。他來追擊咒師時可是滿血狀態,又能打又耐打。
賀靈川的對手,能召喚百面夢魘,能請來樊氏兄弟,又布下連環陷阱,可以說是縝密又謹慎。
換一個人來面對,都是死局。偏偏賀靈川能逃出生天。
對於仲孫謀等人來說,這就叫一步錯,步步錯。錯得好生冤枉。
「雖說咒師很可能逃遠,但還是要追一下試試。」賀靈川從儲物戒里抓出一條椅子腿,指着上面的血跡道,「聞聞,他往哪裏逃了?
「.....」把它當狗用,這是第幾次了?焦玉已經懶得計較,認真嗅了嗅,「這人嚼煙吃多了,血液里都是煙味兒。」
「不不,這是我剛從火場裏取出來的。」這廝到底靠不靠譜啊?「我就是這麼一說。」焦玉咳了一聲,在客棧周圍轉了一圈,邊走邊嗅。
賀靈川急得要命又不好催它。
好在焦玉終於找到了方向:「這邊。」一人一虎往西北奔去。
路邊的矮房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佔地廣闊的大宅。精美的門牆、大氣的建築,在夜色中都不遜色。
最後,焦玉停在一所大宅前方。
賀靈川路過那麼多屋宅,只有這一棟門上貼着封條。
「不會吧?」雖然這麼說有點傷虎,賀靈川還是忍不住道,「你確定沒領錯路嗎?」
這是焦宅。
傅松華被逮之前的住處。咒師怎麼逃到這裏來了?
猛虎用力嗅了兩下:「沒錯,血腥味兒很濃,就是導向這裏。」「然後呢?」
他跟着猛虎跳牆進了耳房。
猛虎在前廳邊嗅邊走,最後站在一叢竹子邊上:「氣味到這裏就消失了。」
「這裏?」賀靈川拔刀,往前虛劈兩下。
刀上的罡氣震得竹林簌簌作響,憩在旁邊樹上的鳥類和蝙蝠都嚇得飛起。
但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動靜。
「這裏沒人。」否則瞞不過元力加身的猛虎。賀靈川緩緩收刀:「有人接應他了。」
抹掉氣味、消除行蹤的辦法有的是。他當巡衛那會兒,就學過不下三四種。
但咒師負傷逃到這裏來,一定是因為有人接應。
兩人屋前屋後轉了幾圈,沒有新發現,只得往回走。
焦玉恨恨道:「難怪仲孫謀那廝好整以暇,原來是篤定我們抓不到人。」
他又問賀靈川:「你中他暗算,一點事兒都沒有?」
「這名咒師請夢魘入夢害我,被我破之。他受的咒術反噬應該不小。」
「夢魘?」焦玉驚訝,「竟然真有這種東西,從前只聞其名。」「夢魘害人,神不知鬼不覺。賀靈川想起一事,下意識站定。猛虎也停下來等他:「怎麼?」
「沒什麼。」賀靈川搖了搖頭,繼續走向客棧,「想起了從前一樁怪事。現在回憶,或許也是夢魘所為。」
賀淳華趕赴夏州上任,抵達敦裕前幾天,四大家族之首的李家家主,李老爺子突然暴斃。
能吃能睡,身體倍兒棒的李老頭是夢裏走的,渾身沒有一點兒傷痕。據說驅邪的符籙都在,沒有生效。
現在回想,那是不是夢魘所為呢?
賀靈川嘆了口氣,發現自己一點兒也不驚訝。
或許自己心底早就明白,那是怎麼一回事了。畢竟李老頭子一死,整個敦裕都被新任夏州總管快速掌控。
回到客棧以後,賀靈川捂着腹部道:「離天亮還早,我得趕緊養傷。
「晚安。「焦玉晃了晃尾巴
,「對方今晚應該不會再動手了吧?」賀靈川關好門,喝了點水,取藥塗於傷處。
自己在夢裏還拿到一個紀念品哩,得趕緊回去看看。
按照他數月以來養成的習慣,要先解刀置於身側,否則無論打坐還是睡覺都硌得慌。
然而賀靈川這回伸手去抓刀鞘時,忽覺重量不對。低頭一看,腰間只別着刀鞘。
浮生不翼而飛。咦,我刀呢?
相伴數月形影不離,這把刀的存在就像呼吸一樣自然。賀靈川愣了幾息,才臉色大變。
不是跟神骨一樣賴着不走,擲出去還能自動尋回嗎?這刀還能弄丟?
外頭忽然撲嚕一響,窗紙外頭有動靜。
賀靈川心頭一緊,撲到窗前一把推開,卻見一隻椋鳥的翅膀卡在樹枝上,拼命掙扎。
夜航容易出事。
賀靈川順手砍斷樹枝。鳥兒得了自由,拍拍翅膀飛走了。嗯?砍?
他緩緩垂首,看向掌中長刀。
這手感,的的確確還是浮生,但它剛剛從哪冒出來的?像是回應他的疑問,下一秒浮生就消失了。
難道?
賀靈川愣了下,好像明白怎麼回事了,在心中默念「刀來」念頭方起,掌中長刀又現。
抓握得非常貼合。
賀靈川笑得合不攏嘴:「人刀合一?」
大半夜的,突然送他這麼一份大禮,咋這麼客氣呢?
其實說人刀合一是有些誇張了,浮生刀只是被他收進了身體當中去而已。
上古、中古仙人都能以身為鞘,以自身真力溫養法器。
可惜後世法器的靈性越來越低,這樣收取的代價越來越大,修行者乾脆也不收了,就如凡鐵一般配在腰間。
這個時代,大概只有準神器以上才能與主人融作一體。
「怎麼回事,你又晉階了?」賀靈川撫着刀鋒,想起今晚大方壺吃掉的那頭強大夢魘,「難道是因為,你們今晚進補了?」
連紅色巨影都親自出動,那頭夢魘對它們來說,應該是大補吧?浮生刀當然不會有反應,但賀靈川經過檢查發現,它的特性好像也有一點改變。
「破軍」:擊穿對手的元力,還原本來應有的傷害,但爆發出來的可能性非常微渺。
現在這個「非常微渺」,變成了「有可能」。
也就是說,他今後打出「破軍」特性的可能性,提升了不止一籌。
不愧是他的寶刀,餵了點好吃的就有反饋。不像大方壺,無論吃掉多少奇珍異寶也都是那個不理人的死樣子。
賀靈川覺得,今晚他做夢都會笑醒!
屋門被敲響,虎妖的聲音傳進來:「發生什麼事?」
它又聽見賀靈川開窗的聲音。這大晚上的,咋一遍一遍有事兒?
「沒事。」但猛虎還是撓門。
賀靈川只得放他進來。
猛虎直接跳到榻上趴好:「得了,我給你護法吧。」
賀靈川躺下時,老虎就開始舔毛。它是夜行動物,本來就是天黑以後更精神。
賀靈川抬頭,見它躺在月光底下,兩個眼睛像燈籠。
這回調息是直接入夢,賀靈川又站到了具羅樹下。
顯然盤龍夢境很了解他的需求。
那隻網兜還好端端卡在樹杈上。在盤龍城人眼裏,這兜里就是一塊大石頭,連頑童對它也提不起興趣。
賀靈川把網兜取下來,卻發現夢魘的腦袋又癟下去一半,正對他瘋狂喊救命。
他問具羅樹:「你偷吃了?」
話音剛落,怪頭上
的樹根就掉了。
賀靈川啼笑皆非,現在消滅證據有點晚了吧?這棵具羅樹畢竟還小,沒忍住偷吃又做賊心虛。
賀靈川拐進一個沒人的街角,才把夢魘頭顱提起來問:「乖乖答問題,否則我把你埋在樹下當肥料。」
命在人手裏,它還能說啥:「你問吧。」"誰派你來的?姓名。」
「我說了不知道....」它心底還是滿懷怨恨。賀靈川捧着它就往外走:「算了,當樹肥吧。」
「停停停,我說!「夢魘頭顱迭聲叫道,「那個咒師叫作程俞。他長年供奉我們,遇到扎手的點子就會請我們出手。」
「你們這麼講究,有求必應?」
「那也不是,但程俞搞不定的對手,通常神魂也很強大、很美味。」
「這姓程的是什麼來頭?」
「這個我們是真不清楚。」賀靈川手一動,怪頭就叫了起來,「我說真的。我們不太關注現實。」
「樊氏兄弟呢?」
「什麼兄弟?」怪頭一臉莫名,「誰?」
賀靈川抓着它,作勢要扔向具羅樹,怪頭叫道:「我發誓,我不認得什麼樊氏兄弟!聽都沒聽過。
罷了,賀靈川也就是順口一問。
對於大方壺都親自出手的夢魘,他也挺感興趣的:「為什麼是我們'?你的本尊有多少張臉?」
一百二十七張。我們的名號是百面夢魘,其實不止一百張臉。
怪頭道,「每覺醒一個意識,就生出一張臉。」
「那麼最初的'百面'是怎麼來的?」
「在人間的時候,本尊叫作白佇,是個仙人,很多年前——具體是多久,我已經記不得了——傷重瀕死,因為不甘心消亡在天地之間,因此想盡辦法遁入夢境,從此在這裏安頓下來。」
「為什麼重傷?」
「也不記得了。」怪頭道,「我們夢魘吞噬人類或者妖怪精氣的同時,也會接收他們的記憶。這些亂七八糟的記憶,又會慢慢覆蓋掉我們自己原有的。時間一長,我們連自己來自哪裏,都不記得了。本尊也是一樣,它只記得自己最初的名字,其他的已經全部忘掉。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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