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作棟手搭涼棚眺望夕陽:「東家這趟出海,不是找青隆部族收款麼?怎麼突然就接到佰隆族遇襲的消息了?」
賀靈川帶出來的千餘軍隊並未返回仰善群島,而是徑直去了風暴灣,同時給丁作棟發急令,讓他帶着兩千護衛隊和大批物資趕來。
整裝、補給、出發、抵達,是別人無法理解的神速,也是大半年高強度訓練的成果。
「這事兒就說來話長了。」黃釗的手下把一個方方正正的大寶箱放到甲板上,他指着箱子道,「先說這個,島主要我轉交給你,拿去入賬。」
好嘞!丁作棟一打開寶箱,邊上的朱大娘和董銳也湊上來看了幾眼。
喝,珠光寶氣。
「咦,好像不止六千一百八十五兩。」丁作棟成天跟錢打交道,一眼掃過,就發現數量不對。
「對,青隆族長太客氣了,非要湊個整兒,不然他們不好意思。」黃釗笑嘻嘻道,「島主說,多出來的錢,就算我們的精神損失費,來去他們部族的路費,還有那六千多兩生出來的利息錢呵,這麼算起來也不多啊。」
箱子裏面有寶鈔有金銀,甚至還有珠寶首飾,丁作棟看見兩個一指粗的金鐲子都有戴過的痕跡。
連二手首飾都拿來湊數兒了,青隆族長這錢交得很急啊。
「還有,青隆部族後頭還從我們這裏買糧,下兩次都是先交錢後提貨。」
這部族突然變得這麼好說話,那一定是有人教他們善良。
賀靈川離開前,還留一句話轉告丁作棟:「拿些錢給佟管事,他受了不少委屈。」
「是,這是必然的。」
佟管事就是被青隆族羞辱的管事,他替仰善群島收款,青隆族的補償就有他一份兒。
丁作棟算賬期間,朱大娘詢問作戰經過,黃釗揉了揉鼻子:「前天打得很順。那幫孫子最開始還不服氣,還罵我們偷襲,被我們一連打趴兩次,老實了。」
向來是勝者志得意滿,輸家垂頭喪氣。
青隆部族那裏是打落牙齒和血吞,誰讓他們選錯了要拿捏的對象。
對於這一趟的戰果,賀靈川還算滿意。就如他的要求,打贏不難,難的是贏得漂亮。
事實證明,九個月的高強度訓練果然有效。這支在戰場上士氣飽滿、嗷嗷衝上去幹仗但還不忘聽指揮的隊伍,跟天降帝流漿那會兒的軍容軍紀相比,簡直是判若兩軍。
不枉他砸了那麼多錢,氪了那麼多金,變化還是很明顯的。
「現在島主走到哪裏了?」賀靈川靈鷺傳訊回仰善群島,不光調兵,還請朱大娘和董銳出動,說明事兒一定不小。
這還是仰善群島建起護衛隊以來,頭一次這麼大規模的軍事調動。
乘風破浪終有時啊。
這回,董銳也站在船頭眺望遠方。
天寬地闊、泛舟巡海。
姓賀的平時登船就喜歡站在這裏,是不是也有這樣的感懷和壯志?
「現在應該已經到風暴灣了吧?」黃釗正色道,「我們收拾青隆部族時就覺得奇怪,他們的軍隊好像少了一二百人。後來問過俘虜才知道,青隆族派人跟隨雅國大將烏祿,去截擊佰隆部族。主公聽到這個消息,就帶隊先趕過去了。」
「是佰隆的主族嗎?」董銳在島上剛聽到這個消息時也是一愣,然後才反應過來,這指的不是東家手下的万俟豐等人,而是佰隆一族的主部!
自從万俟豐歸順賀靈川,這大半年來也陸續有佰隆人投靠仰善群島,少則數人,多則近百,都是逃難時跟大部隊走丟的,風聞仰善群島這裏收容佰隆人,就過來了。
外頭不好混啊,尤其雅國對佰隆人發佈追擊令,周圍國家都不敢收留。
現在,仰善群島上的佰隆人,連大帶小,數量逼近九百。
朱大娘也不解:「佰隆部族怎麼會在風暴灣?」
賀靈川的飛訊十分簡短,反正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在路上慢慢問。他留下黃釗接應,就是給眾人解惑。
「少族長万俟通這一支主部本來藏於三不管地帶松石塬,大概處境確實艱難,只好同意牟國邀約,舉族西遷。」
雅國未建國之前,佰隆部族得到牟國支持,一直反對現任大魁首。現在他們背井離鄉,牟國也不能扔下他們不管,因此屢次三番提議万俟通前往牟國或者百列避難。
佰隆人倔強,一直不肯遠離故土。
當然,現實也深刻教會他們,什麼叫形勢比人強。
所以万俟通現在想通了,終於同意舉族遷往牟國。
「他們原打算從白石屯進入百列。」黃釗聳了聳肩,「也不知消息怎麼泄露出去,雅國就派人過去追殺他們了。島主聽說以後,就要求全軍出發,趕去風暴灣。」
那就是要幫忙嘍。
想救人,打仗就不可避免。
「為什麼要救万俟通?」朱大娘有些好奇,「万俟通想投奔的是牟國吧,又不是仰善群島。我們幫他,有什麼好處?」
「一來,万俟豐那小子聽說佰隆主部遭受攻擊,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求主公放他前去參戰。」
万俟豐並非請求賀靈川出兵,因為那不是仰善的份內之事。
他只求賀靈川放自己出去,與佰隆主族並肩作戰。
「二來,百列的鹿飛煙鹿姑娘聽到這個消息就說,其兄鹿慶浜先前接到的指令,就是悄悄引兵,去接應万俟通和佰隆族人。」
也就是說,這個指令是牟國派給百列的。
只要万俟通成功逃進百列地界,再花兩三天就能抵達牟國。從那以後,雅國就真抓他們不着了。
所以,雅國當然要阻止万俟通西遷。
黃釗撓了撓後腦勺:「我猜想,主公大概想賣個人情給鹿氏兄妹或者牟國?」
丁作棟一邊算賬一邊搖頭:「恐怕不僅如此,東家做事屢有深意。」
他知道賀靈川對百列有所圖謀,但原本是海盜轉降的黃釗不知道啊,判斷當然有偏差。
丁作棟也不會跟他解釋,只是想了想道:「哦我想起來了,鹿老六前些日子向我們借走了五艘大型貨船,七艘中船。他借得急,但現在正是農忙時節,貨船特別緊俏,哪個船行也不寬裕。這還是島主特事特辦,才勻出貨船調配給他。」
從棕櫚到糧食都豐收,又到了採購商登門收購的季節,刀鋒港和仰善群島的貨運都忙得要命,深刻詮釋了什麼叫「時間就是金錢」。所以丁作棟才對鹿老六的要求印象深刻。
「也就是說,風暴灣有我們的大船嘛!」黃釗恍然,「那就說得通了,咱得把自己的船弄回來。」
每一艘大型貨船都造價不菲,最重要的是耗工時又長。
丁作棟笑了,這也是個理由。
董銳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終忍不住問:「喂,對手到底強不強?」
「很強!」黃釗正色道,「據說是雅國大將,曾有開國之功。」
「這麼牛?」董銳有一句話沒問出來:
我們能不能打過?
說出來有點滅自己威風,他想了想就換個說法:「既然對面是雅國名將,我們臨時起意趕去救人,是不是太倉促了?」
「這事來得突然,我看主公也措手不及。」誰能料到,教訓一下青隆部族能帶出這個意外來?「但他說,我們早晚要習慣打無準備之仗。」
仰善群島向青隆部族催收糧款,這是早就策劃好的,每個細節都推敲到位,包括情報都事先收集妥當,所以做起來才行雲流水,以催款為名去訓練護衛隊。
然而這世界充滿變數,哪有那麼多從容出戰,哪有那麼多運籌帷幄,哪有那麼多算無遺策?
意外分分鐘就找到你,攻你一個措手不及。
什麼是本事?
被攻一個出奇不意,還能因勢利導,還能逆風翻盤,那才叫真本事。
賀靈川在哪兒呢?
他和一千手下就藏在風暴灣東北方向四十里外的海島上。
夜色降臨。有島嶼遮蔽,海岸線上的雅國哨兵就看不見他的船。
昨晚天氣太好,不是出擊的好時候,賀靈川就按捺不動。
天時地利人和,他總得佔一樣吧?
停在船頭的禽妖經常飛出去,查探海岸上的軍情,並給戰鬥中的百列精兵和佰隆人遞送消息。
一頭白鷺從鉑金島方向飛來,降在賀靈川身邊粗聲粗氣:
「傳黃二口訊,傳黃二口訊,後援已過光明海峽。」
它的腔調很怪,但內容卻讓万俟豐和鹿飛煙精神大振。
光明海峽距離這裏不過十二里。也就是說,賀靈川召喚過來的兩千人馬,最多兩個時辰就能趕到!
鹿飛煙呼出一口氣:「終於可以開打了!」
親哥就在岸上浴血奮戰,她這妹妹當然心急如焚。
但她也有戰場經驗,知道出擊的時機最重要,尤其面對雅國軍隊那樣的強敵。因此過去兩天內,她一直強抑焦躁,不敢催促。
時機不對,莽撞白費。
再說,這也不是她的軍隊、她的主場。
正在檢視沙盤的賀靈川抬起頭來看她一眼,暗中點頭。
這小姑娘比他想像的還沉得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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