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咆哮不像威脅,倒像虛張聲望。
它應該聽見賀靈川等人追到,卻連一個眼神都沒分給他們。
它對面有什麼?
賀靈川才眨了一次眼,就見一道沙黃色的身影掠過。
是赤峰鎮口那頭山澤,它也進來了?
沙豹撲到津渡幼崽身側,低頭去咬它足踝,顯然也看它渾身骨甲堅硬,不想磕壞牙齒。
比起不成材的後輩,它的速度快得驚人,連津渡幼崽都着了道兒,被它拖得一個踉蹡。
津渡幼崽正想用滿是尖刺的拳頭給它來一記爆捶,賀靈川擲出了浮生刀。
先前在斷頭路,地方太窄小,不好甩刀,這回雙方距離適中,「一擲必中」的特性終能派上用場。
怪物撇頭避過一擊,而浮生刀華麗麗一個轉身,在它胸甲上斬開一條血口。
賀靈川剛接刀在手,就見一道火影從前方掠過,快到不可思議,還帶着灼熱的氣息。它直接刺入津渡幼崽胸前的刀口,又將它帶飛一丈,直釘在岩壁上!
此時眾人才看清這是一把普通的制式長槍,但全槍火焰蒸騰,並且是淺藍近幽白的顏色,可見溫度之高。
津渡幼崽的傷口瞬間被燒黑,發出陣陣焦臭。它大聲悲鳴,想扯出母親再吃上兩口恢復元氣,可是沙豹方才已經趁機從它背上叼走女子,往反方向溜了。
幼崽想把長槍拔下,然而爪子一碰到槍身就被高溫燙壞,還嗤嗤冒白煙,根本沒法使力。
這時前頭又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有六七人之多。
終於見到了自己苦候多時的援軍,巡衛們歡欣鼓舞,賀靈川卻愣在當地。
有個暗紅的身影從他前方走過,到怪物身前一丈處與它對視。
那是那難道是?
一個冷漠的聲音從眾人心底響起:「派小鬼到我城中搗亂,白沙津渡,你意欲何為?」
被釘在牆上的怪物只是掙扎咆哮,不像回話的模樣。
紅將軍耐心等了十幾息,見它不打算交代,遂道∶「行罷。不管受誰支使,送死的都是你的子嗣。」
津渡幼崽忽然長嘯一聲,體態變化,身形更加強壯,甚至身後還多長了兩條手臂出來,臉部看起來也更像人。
這是接近於成年體的模樣,但這種異變好像是被催化出來的,扭曲而不自然。
它張了張嘴,正要說話,卻見寒光一閃,滿室皆亮。
紅將軍拍了拍手:「沒興趣聽了。」
旁人:「「將軍好任性。
接着,津渡幼崽的半個腦袋就掉了下來,落地滾圈,切口十分平整。
賀靈川看得心中一。剛才,紅將軍出刀了麼?
連一點聲響都沒有。
眾人長長則是呼出一口氣。
這怪物先前那麼難纏,堪稱殺不死的小強,卻在紅將軍手下被了結得這樣平淡。果然解除地宮與怪物的綁定以後,攻略津渡幼崽的難度直線下降。
危機解除,三人都覺得傷痛和疲憊同時湧上,幾乎站立不住。
紅將軍取刀一挑,從怪物的腦殼裏挑出一枚橢圓形的物事收好,然後轉向他們眾人道:「做得好。倘若等虐食者築穩地宮,要打掉這個巢穴可沒那麼容易。」
這還叫容易?三支小隊二十六人進去,只有六七人生還,而且個個帶傷。
不過大家也聽到了新名詞,虐食者。
紅將軍似是聽到眾人腹誹,難得解釋∶「津渡母一胎多崽,但只有極小几率能生出虐食者。這種怪物出生後的十天內,食人越多力量越大、神通越強,並且可以用宿主的身軀搭建巢穴,稱作
血肉堡壘。萬幸我們發現得早,它又在人煙稀少的地方築巢,吃人不多。」
「上古時期,有虐食者吞吃滿城數十萬生靈,獲得了短暫與真仙抗衡的能力。它築起的血肉堡壘,連普通仙人的本命法器都無可奈何。」他頓了一頓,「這頭虐食者被我們擊殺,對津渡母來說也是巨大損失。」
紅將軍看着三人道:「礦洞中還有生還者麼?」
賀靈川張口欲答,瘦子等人一瘸一拐從後方通道挪了出來,一邊叫道∶「這裏需要援治!」
他背着昏迷不醒的段新雨,而許春隊伍剩下的最後一人,則攙着眼部受損的傷員。
這傷員也是好運氣,居然從斷頭路的戰鬥中平安存活下來。想來虐食者認定他沒有威脅,可以留到最後當宵夜。
紅將軍身後有兩名衛士立刻奔上前去接手。
很快,礦洞外頭又有人抬着臨時製作的擔架進來,將接受了急救的兩名傷員抬出去。
至於那名昏迷的女子,衛兵請示紅將軍,後者看了一眼就道∶「抬回千峰鎮。」
瘦子兩番欲言又止。
他站在賀靈川身後,旁人都沒注意,紅將軍卻轉頭看向他∶「但說無妨。」
瘦子微驚,猶豫一下才道:「將軍,礦洞深處好像有些情況。」
「你說。」
「我把段新雨挖出來時,發現岩壁上有圓弧形的凹坑,走出來時又多留意,發現西南部礦區有大大小小這樣的凹坑。」他舐了舐嘴唇,「我在西林礦洞挖過兩年金礦,這裏的凹坑很像是、很像是「燒爆法「留下的採金痕跡。「
這礦洞還出金子?
燒爆法是最常用的金礦開採辦法之一,以火燒石,待溫度到達高點,迅速用水潑滅,再用礦鎬敲鑿,就很容易鑿開堅岩取金。
紅將軍仿佛也愣了一下,幾息後才點頭∶「怪不得。好,記你一功。」
他這裏一拍板,身邊的傳令官立刻記錄。
瘦子輕咳:「這能不能當作匿名舉報?」
紅將軍仿佛很好說話:「可以。」
接下來,眾人跟在紅將軍身後離開礦洞。此時山路已經疏堵完畢,車馬都候在外頭。
回程途中,旁人都落後紅將軍一個馬身。
此人天然就有生人勿近的凜冽氣場。面對他時,連天不怕地不怕的柳條都低眉垂目不敢多言,又怕挨得太近會被凍傷。
只有賀靈川驅馬快進兩步與之並駕,導出心中疑問∶
「將軍,方才您怎不讓虐食者說話?」
夢入盤龍城半年有餘,他終於見到了這位軍中戰神的真面目。
是個「她」。
年約二十六七,長眉鳳眼,翹鼻豐唇,五官就是按照「三庭五眼」的標準長的,完美得像畫裏出來的謫仙,又像巧匠費盡心血做好的瓷雕。
漂亮、精緻、沒有一絲兒人味。
茶色的眼睛冰冷無情,望過來的目光抵得過霜刀風劍。她看了賀靈川一眼,後者就覺心中一悸,下意識錯開目光。
這是強大的、來自上位者的威壓,令人沒有勇氣與她對視。
紅將軍可能是女人,賀靈川早就料到了。
可他以為,自己見到的會是鍾勝光的女兒鍾無憾。
然而從年紀推算,此時的鐘無憾最多是十五六歲的少女,跟眼前這位從面貌來說至少相差了十歲。
更重要的是,賀靈川其實見過這張臉。
在盤龍夢境的彌天神廟裏,那尊接受萬民供奉的巨大神像,就與她有幾分相似。
所以他現在見到的,是彌天娘娘的人間形貌?
「虐食者靈智有限,我要對話的,是它背後的津渡母。」紅將軍答道,「它猶豫許久都未回話,可見津渡母也不能擅自作主。後面它又要張口,那就是真正的操縱者來了。」
這話有點繞,賀靈川揣度了一下才勉強聽懂。紅將軍的意思,是說津渡母同樣受人指使?
嗯,他方才好像就是這樣說的。
「您不想跟真正的操縱者對話?」
」我知道它們想說什麼,沒有對話的必要。」紅將軍冷冷道,「只要知道,津渡母也是受人操縱就行了。」
賀靈川沉吟。
紅將軍的話,字面上不難懂,但含意晦澀。說到底,賀靈川掌握的情報太少,不足以分析。但是董銳的確說過,津渡母在神明中的位階不高。人都分三六九等,何況神明。
「賀靈川,你還有什麼事?」
他一怔:「您認得我?」
「盤龍城每一位戰士,我都認得。」
別人說這話是自大,但從紅將軍口中說出來就不一樣了。
她代表着神明,她說認得,那就是認得。
甚至紅將軍還跟上一句:「你的表現不錯。」
哎?這是來自盤龍城的肯定嗎?賀靈川謙讓兩句,紅將軍沒跟他客套,只是從懷裏取出一樣東西遞給他:
「這枚戰利品屬於你。」
賀靈川接過來一看,這不就是從前常吃的繭蛹子?從色澤到花紋都像,棕紅色,表面螺紋很漂亮,拿在手裏就想掰開。
油鍋里一炸,一口一個嘎蹦脆,下酒小零食。
不對,這好像是紅將軍先前從虐食者腦子裏拿出來的東西!
「這是?」
「虐食者腦核。「紅將軍侃侃而談,「裏面還殘存一點力量,你用真力就可以激發。它能讓你模擬虐食者的天賦,臨時建起一座血肉堡壘。」
牛X!賀靈川大喜∶「我也能擁有碉堡技能?」
血肉堡壘可是津渡崽老么才有的看家技能,只憑這一項主場優勢,就把眾多巡衛虐得死去活來。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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