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狂沙季的盤龍沙漠,還是有很多生物出沒的。」
「我聽說,那裏曾有神明降世。」董銳好像信了,「難道津渡聖母派幼崽過去調查?「
「誰知道呢?」賀靈川含含糊糊,覺得董銳的「調查」二字用得很好,那些鬼崽到處刺探,仿佛想扒拉出什麼秘辛來,「連孫孚平和年松玉都眼巴巴趕去盤龍沙漠,你敢說那裏沒有玄虛?「
說到這裏,他忽然想起一事∶
附身年松玉的神明曾經指責黑龍,說它佈置陷阱,故意誘他們降下分身,又問黑龍要答案,原話是「你一定知道我想問什麼。既然我快死了,答案呢?」
黑龍說,沒有答案。
賀靈川當時聽得雲裏霧裏,因為訊息太少,索性也不多想。直到現在他接觸越來越多的神明事跡,才覺得那段對話大有深意。
盤龍廢墟裏面,必定還藏着神明想要探究的秘密。所以它們才和孫孚平等人類一拍即合。
所以,它們想要的是大方壺嗎,還是另有目標?
那個神明分身說,它們要一個答案。
是什麼問題的答案,連神明都不清楚,都要去廢墟裏面尋找呢?
他不知不覺發呆好一會兒,董銳也盯着他好一會兒,忽然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賀靈川眼珠一動:「幹嘛?」
「還以為你睜眼睡着了。」他望着賀靈川道,「對了,岩狼群把我的二十九藏去了哪裏?並不是它們的老家苔原,對不對?」
二十九?賀靈川愣了一下,才反應他說的是狼人。
他聳了聳肩:「我的岩狼若在這裏,就讓它回答這個問題。」
董銳眼裏閃過一點怒色。
狼人和鬼猿都很強大,並且戰力互補。少了這個金牌打手,他的實力下降可不是四減一那麼簡單。
賀靈川又問:「你為什麼替貝迦國做事?他們免了你的通緝令?」
「不止。」這回董銳倒是答應得很迅速,「貝迦國想通了,不打算纏舊賬並且我需要的材料,他們都能提供。」
這傢伙醉心於研究,也不知道需要多少種奇奇怪怪的材料,「就為了讓你協助洪承略?」
「你們還真把自己當回事,是吧?「董銳忍不住笑了,「鳶國這麼個鼻屎大的地方,也值得貝迦大動干戈?」
他的神情和語言都在盡力表達不屑:「你若有機會去貝迦走一走,人家那才叫泱泱大國,四方來朝。」
賀靈川挑了挑眉:「照你看來,潯州牧和趙盼將軍對峙那麼久,是因為貝迦對這裏的戰爭不屑一顧?」
」那是當然。」
賀靈川呵呵一聲。簡直胡說八道,決定戰爭最終勝負的因素,哪是表面的強弱就能決定的?他覺得貝迦國不肯全力幫助潯州人,一定有更現實的考量。只能說,董銳這廝對貝迦國有謎一般的信心,看什麼都自帶濾鏡。
「百聞不如一見。」董銳懶洋洋道,「你們這些井底之蛙,我怎說你們都不信,去親眼見識一番最好。呵,不過你能不能活着去到貝迦?我挺懷疑。」
「放心,我存活的幾率一定比你大。」賀靈川沖他一笑,「你身邊一頭妖傀都沒有,拿什麼保命?」
董銳臉頰一抽,也不知道是傷口疼痛還是被這話擊中要害。
自從成為大名鼎鼎的妖傀師以來,他從沒這樣孤身一人。四頭妖傀,有三頭的消失都與眼前的賀靈川有關!想起來,他就恨到牙根兒癢啊。
不過兩人被困在水母裏面,什麼也做不了。
賀靈川心裏還記掛着前線戰場,但這事兒沒法跟董銳討論。
雙方立場不同,董
銳只會幸災樂禍。
年贊禮不知用了什麼逆天的法術,水淹趙盼大營。洪承略的威脅言猶在耳,會不會是這廝使的壞?
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鳶國這場敗仗是吃定了。
不知道賀淳華逃離戰場沒有?
賀靈川想起了自己的手下,單游俊和藥猿一個比一個機伶,應該能夠脫身吧?
趙盼沒守住邯河天險,戰線繼續南移壓入夏州境內,賀淳華作為夏州總管必定壓力大增。
也不知他會如何應對。
當然,這些問題輪不到他賀靈川來着急。
他只要保住自己的小命就行了。
眼看周圍水流湍急不減,董銳長長打了個呵欠。
賀靈川如受感染,也打了一個。
兩人都不作聲,又閒着沒事,困意就洶洶來襲。
董銳半眯着眼,悄打量對面的賀靈川。只要這小子睡着,他就下手!
他至少有三四十種藥物,能置對方於死地。
賀靈川不肯跟死屍長時間待在一起,但他沒問題啊,他經常這麼幹。
快點睡着吧。
賀靈川如他所願,又打了兩個呵欠,果然是一臉疲憊,眼睛也慢慢合上。
就在董銳急切的等待中,這小子忽然「啊「地一聲睜開眼∶「哦喲,差點忘了。「
忘了啥?
下一秒賀靈川出手如電,喀嚓喀嚓兩聲,把董銳兩隻手腕全掰脫臼了!
方才仿佛相談甚歡的兩個人,轉眼又是武力相見。
他動作實在太快,董銳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
「你幹什麼,你幹什麼!」
近距離內,術師難與武者匹敵。何況他這個妖傀師沒有了妖傀,那就是弱女子遇上了暴徒
賀靈川這才慢吞吞道:「差點忘了,你這廝全身帶毒。」董銳方才半閉着眼,但眼皮子動個不停,明顯在動歪念頭,他能聽之任之?
這廝雙手不能用了,再難對付他,賀靈川這才能安心睡覺。
董銳欲哭無淚。
他怎麼又慢了一步,又輸給這個一臉假笑、滿腹陰險的小子!
賀靈川笑眯眯道:「再想耍花樣,我把你兩手都剁下來。」這就是清楚地告訴董銳,他的小算盤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因為水母強大的減震功能,他們處在湍急的水流中也好似置身搖籃,晃着晃着,賀靈川很快就睡着了。
闔眼之前,他最後看了董銳一眼,見這人痛得一臉慘白,如喪考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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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
賀靈川被急促的敲門聲吵醒,睜眼就看見了房梁,身體也躺得四平八穩,並非隨波逐流。
嗯,他又入夢了。
外頭響起了隊友門板的聲音:「斷刀,緊急任務。」
「馬上來!」賀靈川翻身坐起,換上輕甲,穿好鞋子,抓起浮生刀就去開門,全過程只用了十五息不到,還來得及用冰水洗了一把臉。
門外,隊友們基本到齊,唯獨缺了火長劉仝。
「急報,赤帕高原西北部的赤峰礦坑遭遇雪崩,可能還有怪物出沒。」門板急促道,「劉隊長這幾天腹瀉,上吐下崩,他說由你暫代火長。」
一火本有十人,但他們這支隊伍並沒有滿員,至今也才補回到七個,劉仝不在就剩六個。
賀靈川對劉全的委託並不驚奇,大家一起任務了這麼久,相互也知些根底。隊內公認他最有隊長潛質,有時分組行動,他也是帶隊的那個。因此對劉全的安排,其他隊員也沒意見。
「走。」賀靈川
反手關門,往邊上瞥了一眼。
孫茯苓的院門一如既往緊閉,也不知道她在不在家。
眾人趕去取馬,然後再領五天的乾糧。盤龍城的後勤保障系統一直運行流暢,巡衛們的馬匹都有專門的馬廄收養,物資發放點就在隔壁,憑牌子領取,方便出去執行任務的小隊節省時間。
盤龍城內雖然沒有禁騎,但通常要求緩行,超過規定的時速上限會挨罰。不過嘛,領了任務的隊伍就可以在城內快馬疾奔,盤龍城居民對於兵來將往習以為常,都會自覺靠右讓出中路。
不多時,小隊出城。賀靈川回望,高大的城門在陽光照耀下好像都柔和不少。
他們循官道奔往西北,道路兩邊白雪皚皚.
「有沒有更進一步的情報?」賀靈川問門板,「有幾支隊伍去?」
」我接到的消息,這任務是三支隊伍一起做。」門板道,「那裏派人進城報告,礦洞裏出現了怪物。」
「妖怪?」
「不清楚,礦洞太暗,怪物速度又太快。礦洞裏的十四五人,只有兩個逃了出來。他們剛回到鎮上,隔天早晨,山上就雪崩了,去礦洞的路被完全堵死。」
撲面的寒風如同刀子,賀靈川抹了抹臉,找出一條厚巾蒙臉,只露兩隻眼睛才舒服一點。回想好半天,他才記起自己入睡前被困在巨水母的身體裏隨波逐流,不僅前途未卜,還是跟自己的死敵董銳一起流浪。
大方壺怎麼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還要抓他入夢老實講,經歷邯河岸邊的驚心動魄後,他精神上有些厭戰,需要一次無夢的熟睡。
不過這神器任性得很,至今他也沒摸到門道。
「還有一件事。」瘦子忽然插口,「大概是六天前,有一女子潛入西口村外的驛站偷了一鍋燉肉湯,不小心發出聲響,然後就被逮住。驛長見她衣衫破爛、大腹便便,並且眼神閃爍不敢與人對視,想起城內公告,就要將她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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