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拉利莎指引之後,先前那種把車開進木頭橫亘冰原的情況再也沒發生過。事實上,這台解放除了偶爾停車加油,便再也沒停下來過。
中午時分,宋文彬看地圖時,才發現他們已經深入西伯利亞荒原足足三百公里,此刻周圍已經完全看不到人煙的痕跡,乃是完完全全冰雪世界。霧凇沆碭,上下一白。
宋文彬覺得自己雖然跟那些卡車司機走丟了,但是他們可以輪流開車,現在又有了拉利莎做嚮導,肯定很快就能趕上那七個卡車司機。
根據他的觀察,那些卡車司機雖然是車隊,但各自都駕駛着一輛卡車,不可能像他們這樣不停換班,星夜前進。
這麼一想,宋文彬又看到了希望,那六十萬看來也並不是完全沒有機會。
下午兩點,霍雨把方向盤交給宋文彬,自己又去後面睡覺了,由於有拉利莎導航,蘇緹娜也不看地圖了,坐在椅子上休息起來。
宋文彬一邊開着車,一邊看着車內的儀錶盤,車速是三十公里每小時,外面的溫度則是零下三十三度。按照這個速度,他們一天理論上可以行進70公里,只需要兩天時間的奔襲,他們就可以抵達雅庫茨克。
但宋文彬卻始終很擔心拉利莎。
這個地方大的超乎他的想像,從昨天晚上一直到現在,拉利莎和她的狗一直在荒原上不知疲倦的狂奔,他不知道她能堅持多久,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對抗這冰雪地獄中的可怕溫度,更不知道她是如何在這片茫茫白色中分辨方向,帶着他們不斷繞過山巒。他只覺得如果讓自己呆在外面,只怕連兩個小時也堅持不下來。
很快,卡車衝出厚厚的積雪,來到一處一條封凍的冰河之上,冰河兩邊都是被封凍的巨大船隻。它們就行被凍在海面的鯨魚一樣,沉默的躺在白色的冰層上。
宋文彬開着小小的卡車從這些巨輪中穿過的時候也是嘖嘖稱奇,活這麼大,他從未見過如此奇特的景色。
然而很快,這奇特景色上就出現了一些不和諧的印記。
雪地上,一條又一條車轍清晰可見,在西伯利亞,車轍會迅速被天空的落雪遮蔽,如果看見車轍,便說明這裏有車剛剛來過。
宋文彬心裏感覺不太好,他四處觀察起來。
果不其然,路過一個冰上輪船的時候,他看見輪船後停着兩台卡車。那兩台卡車邊有兩個蒙古司機,他們正拿着機器在冰河上開洞,看起來是準備釣條魚打牙祭。
宋文彬一眼就認出來那兩台卡瑪茲,那正是先前在海蘭泡遇到的車隊中的兩台車。
看見這些人居然在這裏停下來,宋文彬心裏一陣狂喜,他毫不猶豫的踩動油門提高車速,想趁這兩個傢伙不注意的時候趕緊開過去,省得惹麻煩。
但是在這片冰原中,任何動靜都如此顯眼。
那兩個蒙古司機一眼就看到了宋文彬的解放卡車過來,他們頓時警覺起來,大聲吆喝着爬上了車。
很快,身後那兩台卡車也啟動了。
蘇緹娜被宋文彬的加速嚇醒,一扭頭看見那兩台卡車,立刻去身後搖霍雨。
「霍雨!霍雨!我們又遇到那個車隊了!!」
霍雨一個軲轆從床上坐起來,不由分說探頭一看。隨後大罵道:「好傢夥,真是冤家路窄!西伯利亞這麼大都能遇見嗎!?」
宋文彬心想西伯利亞雖然大,但好走的路大概也就那麼幾條,拉利莎知道的路,想來這些老司機肯定也知道,不遇到才奇怪呢。
那兩個卡車司機啟動車之後,在雪地上瘋狂加速,直直的就沖宋文彬的車開過來,試圖像剛出海蘭泡時那樣,把宋文彬的車強行別停。
宋文彬好不容易有了嚮導走上了正軌,豈會在這種地方再停下來,他咬咬牙,冒險提高了車速。
「別開那麼快!這是冰面!」
霍雨在車廂里大聲嚷嚷起來:「我斧子呢!我斧子呢!」
「在車後面掛着!」蘇緹娜握着胸口的安全帶,臉色蒼白說道。
「停車,我要去拿斧子!」
「要斧子幹嘛啊!你以為你是奎托斯啊!」
宋文彬大聲吐槽道:「老老實實坐後面去,不要動。」
而在不遠處,有卡車司機已經追了上來,正在和他們並排前進,並試圖故技重施,將他們別去雪坑之中。
霍雨被這些不友好的司機弄的異常憤怒,她抄起一瓶酸奶,打開車窗,砰的一聲砸在對方的車窗上,白色的乳白色瞬間在車窗上凝固成炒酸奶。
然而面對霍雨的憤怒,那坐在卡車裏的蒙古司機卻哈哈笑,轉動方向盤,冬的一聲悶響別上了宋文彬的車。
坐在車裏的三人全部身體一歪,霍雨大怒的推動方向盤讓解放卡車去撞旁邊的卡瑪茲。
蘇緹娜尖叫:「霍雨你冷靜點,這裏不是卡丁車的賽道啊!」
「憑什麼這些人這麼囂張!?」
話音未落,另一輛車故技重施撞上了解放卡車的車屁股,試圖通過重裝改變宋文彬卡車的行動軌跡,好讓前車更方便別停一點。
感到屁股後的撞擊,車內的怒火再次升級。
而卡車外,撞擊造成砂糖橘一路滾落,從拉利莎面前滾了過去。
拉利莎停了下來,她拾起一顆砂糖橘看了一眼,又坐在雪地摩托上看着前方冰路上,三台卡車行駛中撞來撞去。
面無表情的看了一會,大致判斷出施暴者和受害者之後。
她摘下防風面罩。
脫掉手套。
從身後取下獵槍。
瞄準前方。
扣動扳機。
砰!
砰!
連續兩聲槍響迴蕩在冰原之中。
兩台卡瑪茲突然失去控制,在冰原上打滑起來。
宋文彬一下衝出了包圍。他看着僅剩的後視鏡,後面兩台卡車居然不約而同的停下來。
聽見槍聲,蘇緹娜看着後視鏡,後視鏡路上一路黃點點。
蘇緹娜趕緊拍了拍宋文彬的胳膊,說道,「停車!快停車!橘子掉了!」
不用她提醒,宋文彬也停下了車。停在了距離那兩台卡車四十米遠的地方。
霍雨不由分說從車上跳下去,軍大衣都沒穿,抄起掛在車斗下的消防斧,對着後面的兩台卡車就沖了過去。宋文彬嚇尿了,趕緊拿着她的大衣,從車上追了下去,大喊道:「霍雨!霍雨!理智啊!!」
蘇緹娜也慌裏慌張的下了車,剛下車就在冰面上摔了個屁股蹲,爬起來之後她又開始揀橘子。
霍雨衝到那台卡瑪茲的車頭,一斧子砸向卡瑪茲的車頭,直接將他的車燈砸的稀巴爛,她還不解氣,又拿着斧子去砸另外一邊的車燈。
這時宋文彬從後面衝上來,一把用軍大衣把她裹住,喊道:「瘋了嗎,節目而已!」
這時,被砸車燈的卡瑪茲車主也下來了。
他們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大聲指着霍雨和自己的車頭唧唧歪歪個不停。
霍雨穿上軍大衣,把斧子塞給宋文彬。
隨後大踏步上前,揪着那個大罵的蒙古司機腿一掃。
以摔跤着稱於世的蒙古壯漢瞬間就倒了。
霍雨不由分說騎在他身上,照着他的大臉盤子就是一拳。
另一位蒙古司機也大叫着沖了上來,指着霍雨嚷嚷着什麼。
霍雨站起身,又是神出鬼沒的一掃。
那名蒙古司機也失足摔倒在地,同樣挨了一拳。
雪地上,兩個司機你先我後的站起來,可是霍雨的存在使得這條冰路異常濕滑,走不了兩步就要摔倒,摔倒就得挨拳頭。
宋文彬抱着斧頭看着這景象,捂着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很遺憾這兩個司機沒辦法制服霍雨,但只要霍雨不發狂拿斧子砍人,他是不介意的。
蘇緹娜彎腰撿着橘子,撿了一路,來到宋文彬身邊,她拿自己的圍巾兜着橘子,兜了滿滿一圍巾。
這時,天空中再度傳來一聲槍響。
蘇緹娜嚇得趕緊蹲下來,好不容易撿的橘子又滾的一地。
原來是拉利莎過來了,她把獵槍對着天空放了一槍,止住了雪地上的摔跤比賽。
霍雨氣喘吁吁的站起身,還不解氣的一人給了一腳。
那兩名蒙古司機聽見槍響聲,頓時掙紮起來,指着背槍的拉利莎,大聲嚷嚷着什麼。
幫蘇緹娜撿橘子的宋文彬聽見蘇緹娜耳語,「那兩人問拉利莎姐姐為什麼要多管閒事呢。」
宋文彬趁撿橘子時彎腰看了一眼,原來那兩台車的車胎各自被槍打爆了一個,也難怪他們會撞在興頭上的時候停下來。
走下摩托,拉利莎面無表情的來到兩個蒙古司機面前,冷冷質問:「你們為什麼要在雪地上做這種事情,你們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很容易出事故嗎?」
蘇緹娜給宋文彬小聲翻譯。
蒙古司機卻激動起來,用蘇緹娜也聽不懂的語言嘰嘰喳喳罵開。
拉利莎聽見他們的罵聲之後也不客氣,一人賞了一個槍托,兩個司機氣壞了,衝突立刻就有再度升級的傾向。
宋文彬見拉利莎手裏有槍,害怕她像霍雨一樣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就趕緊和蘇緹娜來到拉利莎身邊拉住了她,說道:「好了好了,不用和他們糾纏了,打爆輪胎就夠了,早點帶我們去雅庫茨克就行了。」
但拉利莎卻並沒有什麼表情變化,她坐在自己的雪地摩托上問道:「我在西伯利亞這麼久,還從來沒看見過卡車司機之間這樣起衝突,你們究竟做了什麼,為什麼這兩個卡車司機要別你們的車?」
蘇緹娜幫宋文彬翻譯了一下,宋文彬猶豫再三,還是說道:「因為有人出了六十萬的賞金,誰先抵達雅庫茨克就可以獲得。」
拉利莎聽完翻譯之後愣了一下,她看着宋文彬,又看了眼那邊正在和卡車司機爭論的霍雨,又看了眼不遠處幾個扛着攝像機拍攝的攝影師。
她表情冷了下來。
如果說此前她的表情已經很冷。
那麼現在無疑是冷上加冷。
「人民幣?」
「是的。」
「你們已經瘋掉了。」
拉利莎說道:「這條冰路上有很多貪婪之人,你們這樣做無疑是故意挑逗可怕的勐獸,如果招致了什麼惡果,你們要自己吞食。」
說完,她發動摩托車,掉過頭,就要離開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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