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居住的景仁宮在皇宮的西北角,距離皇帝日常起居之所相聚甚遠,便是離着太后的坤儀宮也有一段距離。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等到眾人趕到,太陽已經西斜。
鄭太后扶着沈雲綰的手臂衝下了鳳輦,看都不看旁邊的皇帝,徑直朝着殿內走去。
惠妃宮裏的掌事太監收到了消息,趕緊跑出來迎接:「奴才雙喜,拜見陛下,拜見太后娘娘。」
「快起來。惠妃現在性命攸關,快給哀家帶路,哀家親自去瞧瞧她。」
太后說道。
聞言,雙喜不僅沒動身,反而像個木頭樁子一樣杵在這兒。
太后皺了皺眉,卻見雙喜抹起了眼淚:「太后娘娘恕罪。不是奴才不肯帶路,而是……而是……」
「都什麼時候了還吞吞吐吐的?」太后喝道,「說!」
雙喜身體一抖,眼淚也不敢擦了,竹筒倒豆子一般地說道:「太后娘娘,陳貴嬪帶人將娘娘的寢殿圍住了,就連太醫都不讓出入。」
「她好大的膽子!」太后聞言怒不可遏。
「雲綰,隨哀家來,哀家倒要看看,這後宮之內,是不是她陳氏隻手遮天了!」
「多謝太后娘娘為我們家娘娘做主。」
雙喜露出感激涕零的神色,「骨碌」一下從地上爬起,跑到前面帶路。
「錢有福,讓人去通報。」皇帝神色難辨,一雙幽深的眸子看不出喜怒。
「哀家看誰敢!」
太后冷冷地瞥了皇帝一眼,眼神像是刀子一般的鋒利。
說完,收回視線,
扶着沈雲綰的手臂走進了殿門。
「啊——」大殿內傳出了一聲高亢的慘叫,像是子規啼血一般的悽厲。
「救救我,太醫呢?太醫,救救我……」
惠妃的喉嚨里發出一聲聲哀號。
寢殿外頭,許院判這位太醫院有名的婦科聖手已經嚇得面無人色。
這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惠妃娘娘要是一屍兩命,陛下不捨得懲罰陳貴嬪,一定會將自己推出來做替死鬼!
「哼!叫啊,本宮要看看,誰能來救你!」
陳貴嬪坐在一把貴妃椅上,在她旁邊,一個小宮女跪在地上,搗了鳳仙花汁,一絲不苟地給她染着指甲。
比起寢殿裏的淒風苦雨,這裏卻是歲月靜好。
太后放開了沈雲綰的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步走到了陳貴嬪面前,抬起手,一掌揮在她臉上。
陳貴嬪眼前一花,怒目看向動手的人,當她看清太后娘娘鐵青的臉色後,身體一軟,驚慌失措地跪在了地上。
「太、太后娘娘……」
「毒婦!惠妃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哀家要你償命!」
太后一腳踢開了陳貴嬪,帶着沈雲綰走進了大殿內。
陳貴嬪注視着太后的身影,眼底浮上一抹不甘。
就在這時,一道明黃色的身影從她面前經過,她瞬間露出了驚恐的目光。
「陛下,不是你看到的那樣,你聽我解釋……」
陳貴嬪緊緊揪住了皇帝的衣擺。
「皇帝,你給哀家跟上!」太后語氣冰冷。
皇帝聞言
,輕輕掙開了陳貴嬪的手,跟着太后走進了寢殿。
寢殿內一片愁雲慘霧,幾個大宮女守在惠妃的床榻前,其中一個宮女緊緊地握着惠妃的手,哭着給惠妃鼓勁兒:「娘娘,您再堅持堅持,雙喜已經派人去太后娘娘那裏報信了,太后娘娘不會坐視不理的……」
「丁香,可是我等不到了……」
惠妃氣若遊絲地說道。
「娘娘,您撐住、您千萬要撐住……」
寢殿裏哀聲一片。
太后的臉上流露出一絲不忍。
她快步走到床榻前,柔聲道:「惠妃,你給哀家撐住,哀家來看你了……」
「太后娘娘?」
惠妃的身上已經被汗水浸透,她面如金紙,頭髮濕成一縷一縷,貼在額頭上和兩頰邊,看上去異常狼狽。
太后看的眼底一酸,趕忙別過眼,朝着沈雲綰招了招手:「雲綰,哀家就把惠妃交給你了,務必要把惠妃的性命保住……」
「請太后娘娘放心,雲綰一定盡力而為。」
沈雲綰目光堅毅,從袖裏取出隨身攜帶的針包。
見狀,幾個宮女連忙讓開了一條路。
沈雲綰握住惠妃的手臂,只見指間的脈象如同魚翔,脈浮極微,至數不清。
沈雲綰的心頭咯噔了一下,連忙用金針鎖住了惠妃的氣息,接着,衝着宮女們吩咐:「幫我取一盆熱水,還有乾淨的毛巾。」
沈雲綰說完,想起皇帝還在殿中,不由道:「陛下您要不要迴避?」
「迴避什麼?」太后嗤笑
了一聲。
「惠妃是他的女人,又懷了她的骨肉,若是覺得忌諱,當初哀家也是這般將他生出來的!」
「母后,朕沒有這個意思。」
皇帝還是太子之時,惠妃就已經被選為太子良娣,也只比先皇后進宮晚了一個月。
皇帝對她雖然沒有男女之情,好歹是服侍過自己的女人,還做不到冷心冷肺地看着她去死。
「太后娘娘,待會兒的場面會有些血腥。雲綰怕陛下會有陰影。」
沈雲綰把醜話說在前頭,萬一皇帝被嚇得「不行了」,可不要找自己算賬。
「罷了,把帳子放下來。」
太后明白了沈雲綰的意思,讓宮女放下床帳,自己跟着沈雲綰走到了床帳內。
「如何?小皇子能不能保住?」
惠妃明明懷的是一位公主,太后卻直接說小皇子。
沈雲綰不好去拆太后的台,只能順着太后的話說道:「惠妃娘娘服用了大量的紅花,孩子不可能保住。」
「太后娘娘,您說臣妾懷的是小皇子?」
惠妃原本虛弱至極,聽到太后娘娘的話,眼底迅速升起一絲微弱的光亮,可是接下來,沈雲綰的話又讓她如墜冰窟。
「惠妃,哀家問過許院判,他說你這一胎很有可能是個皇子。」
太后長嘆了一聲:「你放心,只要你好好調養身體,孩子還會再有的。」
「太后娘娘,不可能了……」
淚水迷濛了視線,惠妃露出一抹慘烈的笑容。
她搖了搖頭:「臣妾這一胎能夠懷
上已經是得天之幸。和臣妾一樣年紀的女子,都已經能做祖母了。」
惠妃掙扎着抬起手,將手指送到唇邊,牙齒用力咬住,直將手指咬出了鮮血……
「啊——」她就像是一頭絕望的母獸,悽厲地吶喊着,因為太過虛弱,最後都化成了嗚咽……
「惠妃!」
太后緊緊抓住了惠妃的手臂,手上的赤金寶石護甲透過一層薄薄的衣物扎進了惠妃的肌膚。
太后低下頭,貼着惠妃的耳畔說道:「你給哀家爭氣一點!為母則剛,你若死了,豈不是讓你腹中的孩子枉死!誰害了你的孩子,你就用同樣的手段報復回去,將那人剝皮抽筋,祭奠你孩兒的在天之靈!」
惠妃聞言,眼神黯了黯。
她慘笑:「太后娘娘,可是她有陛下護着,她有陛下護着!臣妾……臣妾無能!我無能啊……」
「你給哀家振作一些!在這宮裏,就是要爭,就是要斗,你仔細想想,你已經沒有什麼好失去的,不要讓哀家看不起你!」
太后說完,一把扔開惠妃的手臂,直起身,看向沈雲綰:「如何?」
「太后娘娘,惠妃娘娘的血已經止住了。」
沈雲綰看着被宮女放到盤子中的一塊血肉,有些不忍地別開眼。
她再一次感受到了後宮之中鬥爭的激烈,稚子何辜!
「那就好。」
太后喃喃着,接過宮女手裏的帕子,親自幫惠妃擦去額頭上的冷汗。
「惠妃,哀家的話,你仔細想想,否
極泰來,只要你熬過這一劫,你的福報還在後頭。」
「太后娘娘,我聽您的……」
惠妃方才還生氣全無,這一刻,雙目中卻爆發出熾熱的光亮,亮得讓沈雲綰看着心驚!
「惠妃娘娘,您現在還有月事,只要好好調理身體,再懷上一胎並不是難事。」
沈雲綰安慰她。
「惠妃,你聽到義安的話了。你給哀家好好將養身體,這後宮啊,以後哀家還要指望你。」
太后意味深長地說道。
太后的話讓惠妃怔了怔,繼而目光中浮上了一絲驚喜。難道……太后娘娘為了補償自己,打算讓自己協理後宮?
惠妃的手指下意識地撫上了腹部,那裏空蕩蕩的,連一絲起伏都沒有。
惠妃痛苦地閉了閉眼。
兒啊……
有人因為你是皇子,怕你擋了她孩兒的路!母親無能,護不住你,但你放心,那個害你的人,母親一定會把她送去地下,讓她親自跟你賠罪!
一滴眼淚順着惠妃的眼角溢出。
沈雲綰將寫好的方子交給了叫「丁香」的宮女:「照着上邊的方子把藥煎了,小火熬上半個時辰。」
「奴婢遵命。」丁香拿着方子退下了。
沈雲綰將隨身攜帶的固元丹倒出來一顆,遞給惠妃:「這是培本固元的藥物,娘娘將它服下,再讓人切一株五十年以上的人參,把參片含在口中。」
其實最好的方法就是讓惠妃休息。
但沈雲綰猜測,惠妃這個時候寧願是清醒的。
果然,
惠妃露出感激的目光:「多謝義安公主。你的救命之恩,本宮沒齒難忘!」
惠妃現在不相信任何人,就只相信太后,以及備受太后信任的義安公主。
她並不知道,今天的這一切,太后雖然沒有親自動手,可所有人都是她棋盤上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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