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東西在太子府上?」
衛星穹目光轉動,臉上神色莫名。
「這也是我多方打探來的,若是宸郡王妃還活着,說不定我們還有辦法接近太子府,可惜她太蠢,把自己作死了。還有那個巫倩也是可笑,又不是親生的女兒,竟然為了一個宸郡王妃背棄了族人,活該遭受萬蠱噬心之痛。」
沈雲綰語氣尋常,話語裏暗藏着的寒意讓衛星穹頓覺脊背發涼。
「萬蠱噬心?」
說完撩起眼皮,輕飄飄地看了衛星穹一眼,嘴角的弧度似笑非笑:「我想,衛公子不會有興趣知道的。」
衛星穹識趣地沒再追問。
他也見識過幾次巫族人的手段,並不想今晚做噩夢。
「好了,事情也談完了,我先走一步了。」
不料,衛星穹再一次把人叫住:「既然聖女收下了我的聘禮,便是答應了這樁婚事,可否寫一封書信,我也好交給你們族長。」
沈雲綰呼吸一滯,慢悠悠地轉過身,語氣有着濃濃的不悅:「我們巫族歷代以聖女為尊,姜難仗着我師父走得早,從前一直凌駕於我之上,如今我既重新奪回了權利,他又算個什麼東西!我的事還需要他首肯?!」
沈雲綰揚起下頜,那張穠麗嫵媚、美艷無雙的面容上透出一股睥睨眾生的傲氣。
衛星穹以前一直以為自己喜歡溫婉羞澀、柔情似水的女子,直到他看到了這位巫族聖女,才知道自己原來會為這樣的女子心動
!
「那麼,聖女何時允婚?」
「當然是等你成事了。我巫族乃是萬人之上,若是嫁給你之後,還要屈居人下,我又是何苦?」
沈雲綰嘲諷地笑了笑,這一次不再回頭。
她推開窗戶,一躍而下。
衛星穹慢了一步,來到窗前時,街上已經沒有了那道纖細裊娜、風情款款的身影。
他悵然若失地收回了目光,只覺那甜膩的幽香還在鼻間,那金鈴的脆響還在耳畔。
沈雲綰甩開了身後的一干人等,上了一輛不起眼的馬車。
「走。」
隨着她一聲令下,馬車「噠噠噠」地往前行駛,匯入了熱鬧的人流之中。
回到太子府,紫竹和青羽兩個連忙上前迎接:「太子妃娘娘。」
「進屋再說。」
沈雲綰抬了抬手。
屋裏頭早就備好了冒着熱氣的浴湯,沈雲綰洗掉了臉上的妝容,露出了一張清麗無雙的面龐,原本的桃花眼也顯露了出來。
紫竹打量着太子妃的真容,仍是嘖嘖稱奇:「娘娘您這一手太厲害了,簡直是神乎其技。」
「趕明教你。」靠着妝容,畫成與之前並不相似的相貌,再把氣質和語氣改了,沈雲綰想,就算自己以真容出現在衛星穹面前,他也決計認不出來。
沈雲綰換上一襲蔥綠色的襦裙,外邊披了一件藕荷色半臂,收拾妥當了,找出衛星穹送給自己的手書和令牌。
「去把盧晗之和孟池請來,本宮有事吩咐。」
……
紫竹動作很快,僅僅一盞
茶的功夫,這二人便一同前來:「拜見太子妃娘娘。」
「宮裏怎麼樣了?」
「敬王帶頭求情,宗室的人也摻和進去,陛下不能再置之不理,因此鬆了口,讓刑部、大理寺和宗正寺三司會審,只是具體的日子還沒有定下來。」
盧晗之說道。
「還真是一片慈父心腸,簡直叫人感動。」
沈雲綰哼笑了一聲,懶得再提宮裏那位。
「你們二人看看這個。」
沈雲綰將衛星穹的手書和令牌丟到了兩人面前。
盧晗之看清上面的內容後,目光有一剎那的愕然,旋即便被掩下去了。
「太子妃娘娘,這是……」
「我冒充巫族聖女,跟衛星穹交換消息,他將這個做了聘禮……」
沈雲綰話音未落,孟池聽得跳腳:「呸!什麼豬狗不如的東西,也敢肖想太子妃娘娘!」
孟池氣的握緊了拳頭,若是衛星穹在他面前,他恨不得把他腦袋鑿爛,方能消解心頭之恨!
盧晗之同樣面色難看。
太子妃娘娘是他們的小君,主辱臣死,日後必要將這衛星穹五馬分屍。
「本宮讓你們二人過來,是讓你們驗看這些東西的真假,不是讓你們在這些細枝末節上糾纏的。」
沈雲綰還能不知道這兩人的心事嗎?
如今,自己夫君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
沈雲綰直接說出了心裏話:「衛星穹這樣的小人何足掛齒,反倒是他背後的人,衛俊峰在邊關經營多年,殿下雖然在軍中也有佈置,可
時移世易,難保那些人會不會生出二心來。你們別忘了,當初鄧將軍是怎麼死的!」
「前車之鑑,後事之師,就算有龍驤軍,若那衛俊峰設下天羅地網,殿下豈不是舉步維艱。」
沈雲綰咬了咬唇,一雙明眸如同漠北的雪花,冰冷而又肅殺:「衛星穹提到雁山,他說那裏會是殿下的埋骨地。」
「雁山?這是什麼地方?」
盧晗之立刻看向身邊的孟池:「你身上可曾帶着輿圖?」
「這是在太子府,我身上還能隨時帶着這種東西嗎?」孟池皺了皺眉。
「不過,我可以肯定,輿圖上沒有雁山這個地名。」
「輿圖上沒有?」
沈雲綰和盧晗之異口同聲地問道。
見狀,盧晗之頓了頓,等着太子妃娘娘問話。
「衛星穹特意提起,當時那種情境下,他應該不會說謊。可為什麼輿圖上會沒有?是不是繪製輿圖的人有些粗心。亦或……雁山並不在大魏版圖內?」
孟池在沈雲綰凌厲的目光下微垂下頭顱:「太子妃娘娘,關外地廣人稀,您猜測的這兩種情況都有可能。還請太子妃娘娘莫要憂心,屬下這就召來送信的鷹隼,儘快傳信給太子殿下。」
「也只能如此了。」
沈雲綰就算再擔心,可蕭夜珩卻遠在千里之外,以她現在的身體根本不可能去邊關。
何況,自己若是走了,沒了自己這個人質,還不知道皇帝要怎麼防備蕭夜珩呢!
如今也只能祈禱蕭夜珩
能夠識破衛俊峰的詭計了。
「對了,本宮是用虎符的下落引得衛星穹上鈎的,這幾天讓侍衛們小心門戶,若是進了賊人,只管殺了。」
「是,太子妃娘娘。」
兩個人遵令,見太子妃娘娘沒有其他交代了,彼此對望了一眼,一同退出了書房。
走到與外院連着的垂花門,孟池突然說道:「盧大人,聽說你得了一壇好酒,我正好酒癮犯了。」
「那就一起吧。」盧晗之猜到孟池有話要說,把他約去了自己的院子。
一進屋,孟池便合上了房門。
「太子殿下不在,太子妃娘娘卻遭宵小覬覦,這怎生是好?」孟池一臉焦躁。
「我怎麼知道?」盧晗之沒好氣地說道。
「難道我還能管得了太子妃娘娘嗎?就連太子殿下都不敢約束太子妃娘娘,我又不是嫌自己命長了。你信不信,我若是惹了太子妃娘娘不喜,不管是什麼原因,太子殿下回來,第一個要收拾的就是我!」
有一位太聰明的主母也不好,你根本不能用外面的事情把她嚇住,甚至你剛開口說了一個字,她就能猜到你的想法,把你整個人看透。
「那怎麼辦?」
孟池急得抓耳撓腮。
「別告訴我你沒有看出來,我聽太子妃娘娘的語氣,是要繼續跟那衛星穹來往的,我自然不會懷疑太子妃娘娘。娘娘為了殿下,那是連自己的命都不在乎。我就怕太子妃娘娘不小心着了道,讓衛星穹這種鼠輩有
機可乘。」
「還用你說。」
盧晗之的臉色難看得要命,一雙眼睛冷光閃爍。
「最簡單的法子就是把衛星穹給做掉!但牽一髮而動全身。衛星穹是衛俊峰的獨子,若是他死了,衛俊峰立刻就能帶着親信投靠北蠻!」
「你說的真是該死的有道理!」
孟池冷笑了一聲。
這不是禿頭上的虱子——明擺着嗎!
「你不是號稱神機妙算嗎?趕緊想個法子。」
「其實……我仔細想了下,倒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糟糕。」盧晗之此刻已經冷靜了下來。
他理智得近乎冷酷。
「你想,太子殿下何等樣人,那是龍章鳳彩,智慧超群,天上地下,絕無僅有。」
盧晗之提起自己的主子,一雙眼睛閃閃發亮,眼底有着近乎瘋狂的崇拜和敬仰。
「便是咱們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還不是拜倒在了太子妃娘娘的石榴裙下,就是太子妃娘娘說月亮是方的,太子殿下絕不會說月亮是圓的。」
「殿下對娘娘愛若珍寶,還用你說。」都什麼時候了,這盧晗之還在說些羅里巴嗦的廢話。
孟池近乎咬牙切齒地道:「你說點有用的。」
「你急什麼?說句大不敬的話,就連太子殿下都被太子妃娘娘握在股掌之間,想如何便如何。何況是衛星穹,以他的才智,根本不配和太子殿下相提並論。所以,我在想,你我是不是杞人憂天了?」
「混賬!我看你是被豬油迷了心!你怎麼能讓太子
妃娘娘犧牲自己的、自己的……」
「色相」二字,就是借給孟池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說出來,因此,後邊的話便含糊不清了。
好在,盧晗之聽得懂。
「太子妃娘娘既然是易容前往,那就是一個世上根本不存在的人,鏡花水月,空夢一場。」
說到這裏,盧晗之有些諷刺地掀了掀薄唇。
「照你這麼一說,你反倒是贊成了?哼!」
孟池從鼻腔里溢出了一聲冷哼:「若是太子殿下回京,讓他知道了,你覺得你有幾條命?」
盧晗之隨着孟池的描述,腦海里不受控制地出現了一幅血淋淋的畫面,不由打了一個冷顫。
「你說得對,一定要想辦法阻止太子妃娘娘。」
……
第二日,是許院判來請平安脈的日子。
「恭喜太子妃娘娘,您腹中的小皇孫健康得很。」
太子妃娘娘如今還沒有顯懷,許院判自然斷不出孩子的性別,這麼說,也不過是為了讓太子妃娘娘高興。
「這就好,本宮近來總覺得睏乏,許院判,會不會是損傷了身體?」
「這個……」
雖然許院判覺得太子妃娘娘從脈象上看已經沒有大礙了,但既然太子妃娘娘這樣說,許院判沉吟了一會兒,方才說道:「微臣這就給娘娘開一些安神養氣的方子。還請太子妃娘娘以靜養為主,切勿大喜大悲,保持心情平和,如此,無論是對小皇孫還是對母體都有益。」
「多謝許院判。」
沈雲綰頷了頷
首,命紫竹送上診金。
許院判哪裏敢收,幾番推辭,見太子妃堅持,只好誠惶誠恐地收下。
「還有一件事需要許院判幫忙。」
沈雲綰慢吞吞地說道。
見狀,許院判面色一緊,心裏說不出的忐忑:「請太子妃娘娘吩咐。」
「希望許院判對外說本宮小產了,父皇那裏,本宮會上陳情的摺子。」
「這……」許院判額頭上的冷汗都要下來了。
他心裏清楚,若是拒絕了太子妃娘娘,是必要得罪她的,自古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許院判只能硬着頭皮,把話說得模稜兩可:「微臣聽從陛下的吩咐。」
沈雲綰心底一哂,這許院判能夠穩坐太醫院的首席之位,果然是有兩把刷子的。
此人看着忠厚謙和,卻是滑不留手。
若是換了其他人,恐怕已經對許院判不喜了,沈雲綰卻不會為難底下人。
「這點許院判放心好了,本宮身為兒媳,怎敢忤逆父皇。許院判一會兒離府,若是有人打探,許院判只要緘口不言即可。」
太子妃娘娘的這個要求對許院判來說還是很容易的,本來貴人的事情,他為了自己的項上人頭也不敢多嘴。
許院判總算鬆了一口氣,沒有任何負擔地答應了下來。
「紫竹,你代本宮送許院判……」
許院判才從太子府離開了半日,太子妃娘娘小產了的消息便不脛而走。
報恩寺內。
衛星穹聽到傳來的消息後,眼中划過了一道暗芒。
「看來,太
子府的暗探傳來的消息是真的。」
「公子,接下來您打算怎麼做?」衛俊峰不放心自己的兒子,這次還把自己的謀士一併派了來。
對方為了避人耳目,跟衛星穹一前一後上京,不巧在路上遇到了點事情,才會晚了這麼多日進京,如今才跟衛星穹會和。
「郭先生怎麼看?」
衛星穹不答反問。
他也存了考量郭永珈的心思,京城不比邊關,這人在行軍打仗上很有一番見解,不見得就擅長政事。
這京城看着繁華安寧,看似平靜的表象下卻是波雲詭譎,一着不慎,前期的佈置便能盡數葬送!
郭永珈意識到公子這是要稱量一下自己的斤兩。
他不由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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