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綰被文思九帶到了一處偏殿外。
看着面前的斷瓦殘垣,沈雲綰掩住目光中的冷意。
「太子妃,請吧。」
沈雲綰以前還沒有發現文思九有做太監的潛質,他剛剛的語氣倒是與錢有福大差不差。
沈雲綰若有所思地瞥了文思九一眼。
也不知道為什麼,這一眼看得文思九心裏發毛。
沈雲綰走進了偏殿。
這間宮殿無論是外頭還是裏頭,顯然荒廢已久,破敗的表裏如一,橫樑上不僅有着蟲蛀的痕跡,還遍佈着蜘蛛網,沈雲綰剛一進來,便被嗆得咳嗽。
沈雲綰就不相信了,偌大的皇宮,文思九就找不出一個問話的地方,帶自己來這裏,恐怕是想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也就這種下三爛的手段了。
「太子妃娘娘可認識中間的刺客?」文思九撩了撩眼皮,指着中間的一個男子。
沈雲綰的視線隨之看去,發現對方長了一張極其平庸的方臉,屬於丟在人海里找不着的那種。
她的紅唇彎起一抹諷刺的弧度:「文大人覺得本宮應當認識嗎?」
偏在這時,中間的刺客冷笑了一聲,一副視死如歸的語氣:「我王九一人做事一人當,與太子妃娘娘無關。」
這人話里透着一股「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
果然,文思九身後那位姓劉的副將坐不住了。
「死到臨頭還敢嘴硬,若是你老實交代,你的一家老小還能有一條活路,若是有一句謊話,你全家都要陪葬。
」
「少拿這些屁話來嚇我,我王九可不是嚇大的。」
那王九朝着劉副將吐了一口唾沫,若不是沈雲綰適時地往後退了一步,險些被王九的唾沫星子給濺到。
那劉副將抹了一把臉上的口水,朝着王九揮去一鞭子,打得對方皮開肉綻。
那王九也是個硬氣的,也只在最初悶哼了一聲,一句求饒都沒有。
劉副將的臉上露出一抹獰笑:「倒是個硬骨頭,你就算不顧八十歲的老母,你那三歲的稚兒也不顧了嗎?」
不想,王九卻是眼睛一閉,一臉無情:「那是他們的命。」
「哦,那你那十三歲的女兒呢?她隨了你妻子,相貌生得還算清秀,你若嘴硬到底,老子就把你那女兒賣到最下等的私窠子,讓她千人枕、萬人睡,若是染了髒病,一卷草蓆子裹了,扔到亂葬崗,也能給那些野狗飽餐一頓!」
「掌嘴!」
沈雲綰淡淡道。
「是,太子妃。」紫竹最恨的就是劉副將這種人。
明知道劉副將和王九是一夥的,可劉副將的污言穢語還是讓紫竹忍無可忍。
有了太子妃的命令,紫竹再無顧忌,一個箭步衝到劉副將面前,一個耳光抽了過去。
她身影如風,巴掌更是如迅雷一般落下,劉副將躲閃不及,被打了一個正着。
他的左臉傳來一陣劇痛,「噗」的一聲,連同嘴裏的血沫,吐出一顆牙齒。
「草!」
劉副將話音剛落,紫竹又是一個耳光抽過去。
紫竹面
無表情地說道:「當着太子妃就敢污言穢語,如今更是對太子妃不敬,按照宮規,當杖責三十板。」
雖然劉副將這次有了防備,但他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根本躲不過紫竹的攻擊。
「罷了,本宮今日看在文大人的面子上,網開一面。」
沈雲綰喝退了紫竹。
那王九卻是飛快地看了沈雲綰一眼,眼神充斥着痛苦和糾結。
他粗嘎的聲音沙啞、難聽,如同老鴰的叫聲一般:「太子妃娘娘,屬下不忍看着女兒流落到那種髒地方,屬下對不起您……」
「果然是太子妃的命令!」劉副將心裏已經將太子妃主僕恨到了極致,此刻見縫插針,可惜因為掉了一顆牙齒,他的話語有些含糊不清。
「說,你的目的是什麼?你是不是想行刺陛下?!」
劉副將的問話有着強烈的誘導性。
他說完,眼睛緊緊地盯着面前國色天香的美人,眼中暗含得意,還有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垂涎和惋惜。
太子妃如此身份,就算被貶為廢人,自己也沒有下手的機會,想到這裏,劉副將的眼神更加陰狠了。
然而,劉副將以為太子妃會害怕,會惶恐,再不濟也是被冤枉的憤怒。
可是,沈雲綰的反應卻出乎了劉副將的預料。
她輕輕地笑了一聲,絕美的容顏上,不見絲毫恐懼,而是當真覺得好笑。
「太子妃笑什麼?」劉副將暗想,太子妃莫不是嚇瘋了?可是對方的反應實在不像
害怕的樣子。
紫竹聽了嗤笑一聲:「太子妃娘娘當然是笑你蠢了。這王九何等身份,一個卑賤之人,連到太子妃面前的資格都沒有,若是隨便從大街上拉來一個人就能和太子妃說上話,那太子府的屬官乾脆都辭官好了。」
紫竹「嘖」了一聲,目光落在王九身上,眼裏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嫌惡,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條蠕動的蛆蟲:「太子妃娘娘若是真有秘事要辦,太子府這麼多屬官,全都是人中之傑,你有什麼過人之處,能讓太子妃棄珍珠擇魚目?」
最後,紫竹惡劣地勾起唇:「什麼臭魚爛蝦都敢攀誣太子妃了,文大人,你說呢?」
紫竹的話裏頭毫無敬重之意,包括文思九在內,一起給罵了。
文思九皮笑肉不笑:「這王九既然供出了太子妃娘娘,下官身為神策軍統領,也只能按照規矩例行詢問,太子妃娘娘若是問心無愧,陛下自然會明察秋毫。」
沈雲綰挑了挑眉,語氣充滿了戲謔;「文大人若是例行詢問,便應該恭恭敬敬地來求見本宮。可文大人是怎麼做的?先是想要強行闖進皇祖母的坤儀宮,為此不惜驚擾了皇祖母,接着縱容屬下對本宮無禮,還把本宮引到了關押犯人的刑房,這就是文大人的規矩?」
「太子妃娘娘可真是伶牙俐齒。若不是太子妃娘娘遲遲不肯露面,下官何必出此下策?太子妃娘娘您貴為儲君之妻,日
後貴不可言,下官豈敢得罪您?!」
文思九在兩個人的言語交鋒中分毫不讓。
(
「日後?」沈雲綰卻敏銳地抓住了文思九的字眼,她冷冷一笑,「父皇乃是真龍天子,自是海屋添籌,萬壽無疆。文思九,你竟敢詛咒父皇,你好大的膽子!」
文思九自以為滴水不漏,沒想到還是被太子妃捉住了把柄,他只好跪在地上,面朝太極殿的方向:「下官失言,陛下長壽無極。」
沈雲綰冷哼了一聲。
「文大人這是吐露了心聲吧,眼下父皇又不在這裏,你又何必惺惺作態。」
「太子妃,王九供述會潛入宮中行刺乃是受你指使,太子妃卻一再逼迫文大人,是想要藉此逃避罪責,再伺機殺人滅口嗎?」劉副將眼見自己的上官被太子妃拿捏住了,忍不住跳了出來。
那副急迫的樣子,竟是巴不得沈雲綰當場便認罪。
沈雲綰眯起眼,一雙明媚的水瞳幽深、冰冷,仿佛一方深不見底的寒潭。
劉副將僅僅看了一眼,便覺遍體生寒,仿佛整個人陷入了冰窟之中,除了浸入骨髓的寒意,還有着一股沒頂的窒息感。
劉副將「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落在地上,竟是刺目的黑色。
他大睜着眼睛,跌坐在地上,眼底充滿了不可置信:「大人……」
「來人,趕緊請太醫過來。」
若是往常,以劉副將的身份,根本請不來太醫,可是劉副將就在文思九的眼皮子底下中
了毒,茲事體大,事涉陛下的安危,文思九自然不敢等閒視之。
「文大人急什麼?」
紫竹的笑容透着一股脆生生的味道,就像是剛摘下的蘋果一般爽脆。
她從袖中取出一個瓷瓶,倒出一粒藥丸,丟在劉副將面前,語氣像是喚狗一樣:「這是解藥,不想死的話就趕緊吃了它。」
聞言,劉副將又驚又怒,自己這是何時被人下了毒?為什麼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
劉副將望着面前那顆髒兮兮的藥丸,心中倍感羞辱,就在這時,他的腹中傳來一陣劇痛,仿佛腸子打結了一樣,劉副將立刻什麼都顧不上了,艱難地撿起地上的藥丸……
他痛得連手指都在顫抖,半晌才送入嘴裏。
丹藥入口即化,就在劉副將的半信半疑中,身上的痛苦漸漸消失了。
「大人,你看到了,太子妃竟敢當眾行兇!」
劉副將剛恢復了元氣,便好了傷疤忘了疼,迫不及待地來針對沈雲綰。
沈雲綰眼神微涼,視線漫不經心地一掃,劉副將便像是鋸了嘴的葫蘆,甚至還害怕地後退了好幾步。
這副膽小如鼠的慫樣,不僅讓文思九臉色巨變,就連劉副將的同僚也都感到丟臉。
「本宮不過是讓劉副將知道,本宮若想殺人滅口,不需要等待機會,有的是神不知、鬼不覺的法子。王九就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沈雲綰看着劉副將,神情似笑非笑:「這一點,本宮相信,劉副將此刻
應該深有體會。」
雖然太子妃笑容明艷,語氣中更是透着一股風輕雲淡之感,劉副將卻聽出了一股濃濃的威脅之意。
他的牙齒微微打顫,想到剛才那股瀕臨死亡的感覺,什麼想法都不敢有了。
「慫包。」紫竹嗤笑,唯二兩字便極盡羞辱。
劉副將敢怒不敢言。
誰知道太子妃會不會一怒之下殺了自己。
「看來劉副將也覺得本宮的話很有道理。」
沈雲綰淺淺一笑,讓這充滿血腥味的陋室都仿佛沐浴在了明媚的春光中。
文思九可不像他的前任,色慾薰心。
他不僅沒有被沈雲綰的笑容所迷惑,心裏更加警惕。
太子妃毫不反抗就跟自己過來了,即使被王九控告為幕後主使,依然面不改色,一副胸有成竹之態。
文思九心中驚疑不定。
陛下可是吩咐過自己:此次的行刺案,今晚必須有一個結果。
既然這王九是個不中用的……
文思九的目光不着痕跡地從另外兩個刺客身上划過。
最左邊一個臉白唇紅的刺客嘶聲道:「大人,若是小人能夠提供證據,是不是可以戴罪立功?」
「哦?」
文思九聽了,往沈雲綰的方向瞥了一眼。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匯,如同火花閃電般一觸即離。
「這得看你的證據有沒有價值了。若是價值巨大,本官可保你不死。」
文思九翹起唇,笑得如同一隻狡猾的狽一般。
刺客聞言精神一振,啟開唇,說道:「大人,小人要
招供,幕後主使乃是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聽說宮裏的齊娘娘懷的是龍子,深恐齊娘娘腹中的龍子會威脅到太子殿下的地位,便想要設計除掉。」
刺客的聲音雖然聽着虛弱無比,吐字倒是清晰。
他緩緩說道:「於是太子妃娘娘便派小人在冷宮放火,想要藉此殺掉齊娘娘,以絕後患,若是……若是能連陛下一起除掉,太子妃娘娘答應過小人,會賞賜小人黃金千兩!」
「黃金千兩?」文思九的薄唇勾出一抹冷笑,「這可是弒君,你也不看看有沒有命花!」
「大人,您的意思是……事成之後,太子妃會將小人幾個滅口?」
刺客一副不敢置信的語氣。
半晌,他苦笑:「太子妃娘娘真是好狠毒的心腸啊!不僅連一個剛出生的嬰兒都不放過,為了權勢,還想要殺害公爹,現在還要殺小人們滅口……」
「本宮是腦子進水了?會派你們幾個蠢貨弒君?就算本宮一時失了智,有此大逆不道的心思,這等要命之事,本宮要派,也是派太子府的死士去執行。若是任務成功還好,任務失敗,太子府的死士便會服毒自盡,絕不會落到敵人手裏。你如此愚蠢,該不會連什麼是死士都不知道吧?」
沈雲綰的眼神輕蔑至極。
她冷冷地盯着文思九:「文大人,本宮從前覺得你是一個聰明人,不要讓本宮覺得,你的智商連剛降生的嬰兒都不如。你再繼續
犯蠢,本宮都要懷疑你會隨時失禁了。」
沈雲綰讓文思九真正了解了什麼是嘴毒。
太子妃這是明着罵自己,自己的智商就是一個連屎尿都不能控制的嬰兒!
文思九還是第一次知道,女子的嘴也能髒到這種地步。這太子妃真的是出身於書香門第、傳承百年的沈家嗎?
文思九聲音幽冷:「下官自然不信,不過這刺客不是說他有證據嗎?太子妃娘娘急什麼,刺客還沒有把證物拿出來呢?太子妃娘娘如此刻薄,下官都要以為您是心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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