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蕭夜珩的目光清冷如秋霜。七色字小說網http://m.qisezi.com
他背對着趙姑姑站在陰影里,月色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如同、不可逾越的山嶽般。
趙姑姑不敢抬頭,聲音帶着一絲啞意:「王爺,自從奴婢被調到您身邊伺候,眨眼過去也有十五年了。這十五年來,奴婢不敢有一絲懈怠,就連睡覺都睜着一隻眼睛,就怕有負太后娘娘所託。如今新王妃進了門,您身邊也有了知冷知熱的人,奴婢也能放心了。」
趙姑姑自認為對王爺還算有幾分了解,以王爺的脾氣,決不能跟他硬頂着,否則只會適得其反。
因此,趙姑姑才選擇了以退為進。
她難過地說道:「王爺,奴婢知道王妃有她得用的心腹,奴婢年紀大了,也該給新人騰地方了,只是……奴婢求求王爺寬限些時日,也好讓奴婢交代清楚手頭上的事,也免得下頭的人麻了爪……」
至此,蕭夜珩徹底弄清楚了趙姑姑的來意。
不知道她怎麼惹到了綰綰,讓綰綰一怒之下決定將她送走。趙姑姑不甘心,才會找到自己這裏給綰綰上眼藥。
想到這裏,蕭夜珩的目光極盡譏嘲。
「你是如何得罪了王妃?」
蕭夜珩的語氣喜怒難辨。
聞言,趙姑姑抬起頭,偷眼朝他望去,卻見謹王的面龐隱在陰影之中,讓人無從打量他的神情,只有一雙墨眸如星辰般湛然。
來了!
趙姑姑心知這是一個機會,只要自己利用得好,不僅不用
離開王府,從此還能夠壓王妃一頭,就連備受王妃倚重的翠屏日後也要看自己的臉色行事!
趙姑姑按捺住心頭的激動,定了定神,嘴角露出一抹苦笑,語氣苦澀地說道:「王爺,橘紅姑娘是陛下賞賜給您的人。周長史只說了將橘紅姑娘安排到後院的客房裏,至於橘紅姑娘的月例銀子、還有需不需要丫鬟伺候,並沒有一個具體的章程。」
「奴婢想,不看僧面看佛面。橘紅姑娘是陛下賞賜的,府裏頭若是怠慢了,豈不是對陛下不敬。因此,奴婢才派了春英去請教王妃。沒想到,王妃還沒有發話呢,王妃身邊的翠屏姑娘脾氣大得很,把春英排揎了一頓。她好歹也是王府里的臉的丫鬟,哪裏受過這麼大的委屈……」
趙姑姑深諳告狀的精髓,句句不提沈雲綰,只說翠屏不懂事,實際上卻是指桑罵槐。
趙姑姑嘆了一口氣:「春英那丫頭鬧着要投井,被奴婢好說歹說總算勸住了。若是王妃剛嫁進來就鬧出了人命,一旦傳到外頭,您和王妃都要顏面無光。」
「王爺,奴婢想,興許是這翠屏仗着王妃年輕面嫩,才會奴大欺主。王妃仙女似的人兒,說話柔聲細語,不像是嚴苛的主子。因此奴婢才斗膽來求王爺,希望王爺看在奴婢這麼多年兢兢業業的份上,幫奴婢跟王妃求個情,把誤會解開,也免得小人再作祟。」
趙姑姑這番話說得漂亮極了
,她把所有的錯處都推到了翠屏身上。
蕭夜珩的唇畔浮上了一抹嘲弄,若是自己真聽信了她的話,處置了翠屏,不僅斷了綰綰一臂,還會讓綰綰的威信大打折扣。
試問,一個連自己的陪嫁婢女都保不住的王妃,以後在這府裏頭,誰會買她的帳,這些積年的老僕聯合起來,只會讓綰綰寸步難行。
趙姑姑不是不知道該怎麼安置橘紅,她就是太清楚了,才會將橘紅當成了投石問路的棋子!
「你說的仿佛有幾分道理,照你之見,本王應當如何處置?」
蕭夜珩語氣平靜,一雙幽深的墨眸浮動着暗流。
趙姑姑還以為自己的話成功打動了王爺,心裏一喜,強壓下眼底的喜色,一副苦口婆心的口吻:「王爺,這翠屏是個掐尖要強的,王妃又太溫柔,恐怕壓不住她。依奴婢之見,或是將翠屏送回公主府,或是在園子裏找個活計,當然,王妃身邊的人,不能和那些粗使丫頭一樣,就讓她管着園子裏的草木吧。」
「那你可知,翠屏是皇祖母賜給王妃的,身上還有七品女官的官銜,你讓她去管理園子裏的草木,難道不是在打皇祖母的臉?」
趙姑姑心裏頭「咯噔」了一下,心道不好。
都怪王妃從前太低調,嫁進來又匆忙,趙姑姑根本來不及打聽,這下碰了個釘子。
她只知道翠屏是太后所賜,所以才想借着王爺之手收拾她,但沒想到她居然還是七品
女官,這下趙姑姑倒不好照着從前的計劃行事了。
但趙姑姑行事老道,很快就有了主意:「王爺,若是您覺得奴婢的安排不妥,不如讓翠屏姑娘負責府里的針線房,您看如何?」
蕭夜珩沒有說話,而是緩步從陰影里走出,一直走到趙姑姑的面前才停下。
趙姑姑順着蕭夜珩的靴子往上看去,這一次,她徹底看清了王爺臉上的神情。
只見蕭夜珩的一張俊顏宛如冰雕一般,散發出無形的寒氣,那雙墨眸更是幽暗至極,趙姑姑僅僅對視了一眼,整個人便手腳發木,心跳快得都要跳出胸口了。
「嗬!」
趙姑姑身體一軟,連忙用手肘撐在地上,才沒有當場出醜。
「本王最厭惡自作主張的奴才。」
蕭夜珩這話說得沒頭沒尾的,趙姑姑卻心膽俱裂,因為她很清楚,王爺口中的奴才是指誰。
「王爺,奴婢該死!」
「你是該死!王妃剛嫁進來,你就敢搬弄口舌,既然如此,你的舌頭也不必要了。」
聞言,趙姑姑如喪考妣,她再也不複方才的冷靜,悽厲地哀求着:「王爺,奴婢沒有……不,奴婢再也不敢了……」
「來人!」
蕭夜珩喝道。
一個隱衛從半空中出現,掰開趙姑姑的下頜,手起刀落……
趙姑姑只覺嘴裏一陣劇痛,接着,一截舌頭掉在了地上,瞬間,她嘴裏溢滿了鮮血,一雙充血的眼球快要瞪出了眼眶。
「啊啊啊……」
趙姑姑喉嚨里發
出了刺耳至極的聲音,她跪在地上,涕泗橫流地磕着頭……
「拖下去。既然王妃要讓她去莊子上榮養,本王也不好駁了王妃的面子。」
蕭夜珩淡淡地掃了趙姑姑一眼:「你原本死罪難逃,你該感謝王妃仁慈,才讓你保住了性命。餘生,你最好在佛前祈禱王妃一生無憂,否則,本王就用你的血來祭劍。」
說完,蕭夜珩抬步離去。
趙姑姑雙眼模糊,注視着那道挺拔的背影,心裏後悔不迭。
她知道,自己這輩子都完了……
……
臥房裏,沈雲綰剛沐浴完,翠屏正在旁邊用干棉布幫沈雲綰絞着頭髮。
「王妃,您這一把頭髮可真讓人羨慕,就跟綢緞似的,又順又滑,頭髮還多,不像有些女子,因為頭髮太少,連個複雜一點的髮髻都沒法梳呢。」
翠屏的口氣充滿了羨慕。
「簡單,讓紫竹給你一些她做的芝麻丸,裏頭放了生薑、首烏等藥材,雖然味道差了些,不過效果不錯。」
沈雲綰心裏的怒火已經散了,她以手支頤,笑意盈盈地跟翠屏說着話。
就在這時,門口一個丫頭探頭探腦地往裏張望着,她的容貌平平無奇,屬於扔在人堆里讓人找不着的。
見狀,翠屏跟沈雲綰告了一聲罪,走到了門口處。
「什麼事?」
聞言,小丫頭踮起腳,在翠屏耳畔小聲說着。
翠屏聽了,先是皺起眉,接着,唇角浮上了一抹冷笑,直至聽完,眼底冷意更甚。
「
偷雞不成蝕把米。真以為王妃和王爺鬧脾氣,她們就有空子可鑽了。什麼腌臢東西,就是給王妃提鞋都不配。」
翠屏說完,從荷包里倒出兩顆銀瓜子,遞給了小丫頭:「做得不錯,賞你的。」
小丫頭還要推辭,卻被翠屏將她的手指攏住了。
「給你的你就拿着,以後相處久了你就知道了,王妃有過必罰,有功必賞,只要忠心耿耿,以王妃的心慈,就算犯了點小錯,不過是王妃抬抬手的事。」
翠屏說到這兒,;臉色一變,目光染上了一絲狠辣:「可若是有些人以為王妃好欺負,想要踩到主子頭上,不必王妃出手,我就會讓她知道什麼是霹靂手段!」
「翠屏姐姐放心,您的話,奴婢一定會轉告給奴婢認識的小姐妹。」
這小丫頭是個會來事的,知道翠屏這是要通過自己來傳話,忙不迭地點頭。
翠屏見狀微微一笑,拍了拍小丫頭的肩膀:「我記得你是叫小荷吧?只要好好當差,我會跟王妃美言,將你調到王妃身邊來服侍。」
聞言,小荷不由對翠屏千恩萬謝。
王府里這麼多年都沒有女主人,王爺又是一個不近女色的,這突然多了一位王妃,聰明人都知道這後院的風向以後是往哪邊吹的。
自己可不像趙姑姑,仗着資歷,敢跟王妃別苗頭。
沒想到王爺對王妃這般敬重,連趙姑姑都說收拾就收拾!
只要自己以後跟了王妃,還怕日後沒前程
嗎?!
小荷心裏頭樂開了花,但是當着翠屏的面,不敢把高興表現出來。
她不知道,她眼裏的笑意根本無法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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