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慢下來
思思很生氣,好端端的講故事被人打斷了,才講到會易容的丫鬟出場呢,神仙哥哥還被人搶走了。
氣人的是自己還真沒法跟着,號稱是趙長河的丫鬟都不行。
她偽裝的唐家丫鬟早露餡了,人家真丫鬟都被人從柴房裏救了出來,白餓了兩天,要不是趙長河提醒說不定真得被餓死。唐家沒找她麻煩都算看在她好像是幫了點忙的份上,怎麼可能讓這麼個來歷不明的貨色杵在旁邊聽唐晚妝和趙長河的「正事相商」?
還好趙長河算是懂得做人的,沒有直接就跟着唐晚妝去了,反而先教了她靈狐刀意,讓她有東西練着,有事可做。
這個刀意真就是一點點皮毛,思思練着真搞不明白趙長河到底怎麼領悟出來的,但不得不說,很適配她用,和她路子很類似,對她的武學是極佳的補充進益。
思思忽然在想,趙長河的故事恐怕是有意對她有所勸戒,不管是慕容家還是鳩摩智,看樣子都是個反派走向,而他們收集百家武學怕也是真沒太大意義,只有適配自己的才是最好的,以後也別到處潛伏偷學東西了……差不多這個意思。
思思嘆了口氣,不一樣的。
趙長河再聰明再能分析破桉,還是想岔了一些東西。
但可以和他說明白麼?
思思練着練着,下意識透過房門看向床頭,原本血戾珠子就隨意丟在那裏,剛剛被帶走了。她想起昨晚趙長河隨意的態度,大家一起得寶,你想要就拿,不要我就收着,擱我們趙厝這是基本規則。
可那是因為這珠子給大家都不太適用,故能如此。
劍皇之陵可未必,有些東西……誰都想要。
就算他肯讓,鎮魔司也不會肯的,這已經不是兩人之間的事了。
…………
唐晚妝的水榭,同樣別無他人。
只有抱琴抱着琴,警惕地站在那兒,眼珠子滴熘熘地打量趙長河,重點看了看他的刀疤,又撇了撇嘴。
不管從哪看,抱琴都覺得小姐和這位沒有一點搭的地方。
雖然現在這位比當初劍湖城相見時確實氣度沉凝了少許,沒有那麼草莽氣了,可能是揚州姑蘇的破桉歷程讓他內斂了起來,但身上煞氣依然濃重,血腥十足,大步行來的樣子總能讓人感覺到一頭老虎正在撲來。
可小姐如水做的一般,澹澹行步就像輕雲飄來,兩人並肩而行,畫面有一種動與靜之間的極端反差,勐虎狂嘯而山風徐徐,有股很強的撕裂感。
「請坐。」唐晚妝伸手示意,兩人相對而坐。
桌上菜餚簡單,比之前唐不器請客吃得更簡單,趙長河卻反倒覺得挺自在,也不客氣,直接端碗開吃,口中道:「什么正事要說?劍皇之陵?」
「那個還是等公子先養好了傷,不急。」唐晚妝莞爾道:「你一直風風火火,做了一件事趕着第二件,真就沒有一點緩下來休憩休憩的念頭?」
「有啊,不是在跟小丫鬟講故事喝茶麼,被你邀來談『正事』,正事是你說的啊……」
「未必出去做什麼才叫正事……」唐晚妝道:「譬如昨天那顆珠子,你琢磨了沒?」
「嗯,穢氣雜亂,各種亂七八糟的負面氣息聚在一起,不適合我用,更適合一些修這類負面情緒功法的魔道使用吧?不過你有沒有屏蔽這些雜氣,單獨提取煞氣血戾的方法?」
「對,這便是正事。」唐晚妝道:「昨天我沒能想到什麼主意,回來想了一夜,還是有些辦法的。」
趙長河暗道瞎子說你不弱,多半有辦法,果然如此。話說能被瞎子說不弱那真的挺牛逼,至少武學理解上應該超出了彌勒水準,之所以打得差不多應該還是這個病情拖累,不知道她如果病癒是否天榜水平?
口中很是謙虛地求教:「我來姑蘇確實主要是奔着這個養煞之物而來,我的血煞功要快速提升的話少不了這些,既然彌勒拱手送上此物,用不上確實是有些失望的。首座有什麼主意?」
唐晚妝道:「記不記得我曾對你說過,你如果願意學學彈琴畫畫這些東西,對你有好處?」
趙長河:「呃……」
「你戰時狂戾,勢如勐虎,有利於戰,卻不利於修。目前你的修行看似勢如破竹,看遍天下都沒有比你快的人,其實是有根基隱患,並不牢固。而你卻還是急於繼續養煞,向後邁進……恕晚妝直言,你這樣下去,早晚會在八九重的門檻上卡得痛不欲生,因為實在太過缺乏沉澱與積累——這積累不僅僅在於功法,甚至也體現在技法。」
趙長河沉默片刻,嘆氣道:「其實我內心也隱隱知道,太急了,缺了沉澱。但之前很多事是推着走的,接踵而來,也沒有給我安心沉澱的時間。」
唐晚妝端起一盅蓮子羹慢悠悠地喝着:「劍湖城那次,其實你可以多留一段時間修行的。韓無病是你好友,你們本該一起磨礪,互相促進,為什麼走得如此之急?」
趙長河愣了一下,撓了撓頭。
他都忘了當初為什麼走得那麼急,好像遲遲走了,自己也就該走了似的……
又或者索性說是在躲她唐晚妝,不想多見面?
哦,好像是初得金箔,不想在那種錯綜複雜之地多留?
已經忘了當時在想什麼了,總之匆匆離去,急得像是有什麼在屁股後面咬一樣。
或許可以說,只是因為自己的心態浮躁,待不住一個地方。
唐晚妝悠悠道:「如果這次晚妝不說,你是不是探索完劍皇之陵,又急着要跑?」
趙長河只能道:「我忘了當時怎麼想的了,話說難道不是你給我任務出去做嗎?」
這鍋甩的……唐晚妝啞然失笑:「這麼聽我吩咐?那我這次給你個任務,無論劍皇之陵結果如何,你在這多留十天,如何?」
趙長河奇道:「留在這幹嘛?和你多熟悉熟悉嗎?你在想什麼啊,難道你我不該是甩清關係?」
唐晚妝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私人名譽,又如何比得上公事要緊……無論公子怎麼看待,在晚妝眼中,你就是公事。」
趙長河沉默片刻,嘆道:「所以你留我幹什麼?」
「跟我學琴,學書,學畫,學詩。」唐晚妝微微一笑:「或許詩書你都不需要學了,公子出口成文,那故事編得晚妝都想繼續聽……如此滿腹學識,卻示人以草莽,未免可惜。」
趙長河很是無奈:「你要我學這些東西干球啊?就算真是皇子,也沒非要學這些的道理,這些學好了也沒用,紀元歷史告訴過你趙佶和李煜沒?」
唐晚妝很認真地道:「你的心靈需要慢下來,這些東西能讓你慢下來。凝神靜心,陶冶情操,抹去浮躁,不外如是。」
趙長河實在不是很想學,只得道:「你說對珠子有主意,結果就這?」
「這就是辦法之一,為什麼那些憎恨、怨毒、戾氣等等負面能夠影響你的性情或思緒?因為你心本就不靜。我欲教你唐家之意,無論八方風起,春水悠悠,無非一陣漣漪。屆時你心房自守,靈台如水,如月映照,再無心魔。」
趙長河瞪大眼睛:「我偷學你一絲劍意,你侄兒都跟我鬧幾次了,你還真把唐家核心之意教給我?到時候他姑父姑父的,暴怒揍人的怕是你自……」
唐晚妝直接打斷:「那你自己呢?願不願意學?」
趙長河撓撓頭:「需要拜師麼?」
唐晚妝低着頭,縴手拿着小小的湯匙,在蓮子羹里攪啊攪,半晌才道:「你若願意,當是最好。」
夏日的午後,燥熱無風,便是周遭水榭也顯得熱烘烘的,毫無清涼之意。
但她這一低頭,素手輕攪,就像碗中的蓮子涼意絲絲地向外沁了出來,於是夏日的午後便有了水蓮花綻放的清冽涼爽。
心便靜了。
————
ps:晚上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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